天盛帝闻言,神情骤然冷厉:“燕阙,你有什么解释的?”
不管镇南侯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刚才说的那番话,都完全避开了刺客入京这一点,反而把疑点引到了镇南军坐镇的人身上。
但不管现在坐镇南地的人是谁,刺客是跟随镇南侯府的队伍入京的,这点在供词上写得清清楚楚,无可辩驳。
——这也是镇南侯府疑似与刺客勾结的重要证据。
镇南侯却完全避开不提,光是这种态度,就足以让人怀疑。
天盛帝刚缓和下来的目光再次变得冰冷,犹如利箭一般钉在镇南侯身上。
镇南侯表面沉稳,实则背后冷汗淋漓。
他拱手回答:“回陛下,臣并非有意回避这一点,而是实在不知从何说起……这番刺客供词,是真是假先不提,但臣在京中这三年,向来恪尽职守,从来不曾做过与刺客勾结之事,请陛下明鉴!”
不等天盛帝说话。
君长渊便冷淡道:“侯爷这么说,仍是没有回答本王的问题。”
镇南侯道:“我实在不知……”
君长渊却直接打断:“刺客是混在镇南侯府的护卫队中入城的,侯爷这三年从未离开京城,也没去过南地,确实没机会与刺客接触,但——燕家其他人却可以!”
“……”镇南侯脸色一变,不由看着他,“殿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君长渊没有理会他瞬间锋芒的眼神,冷声道:“这三年时间,侯爷的长子燕深,曾因公务来往南地九次,次子燕敦和三子燕殊,分别来往六次和八次,二房公子燕行和燕锦,出入南地也有三次之多。”
镇南侯心里一阵惊涛,他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难道已经提前调查过了?
镇南侯沉声道:“殿下也知道,我燕家子嗣都在南地军中效力,多次来往也大多是出于军务,这应该没什么疑点吧?”
“燕家人每一次来往南地和京城,都会带上护卫随行,而这次出现的刺客,又是通过侯府的护卫入京,你难道觉得这跟你们燕家无关?”君长渊冷冷道。
镇南侯府的护卫全都出自镇南军,个个都是燕家的心腹。
上到镇南侯,下到燕家几位公子。
他们多少都有自己用惯的心腹下属,并且对此了若指掌。
那问题来了。
——如果没有燕家自己人做掩护,那些土匪出身的黑衣人,是如何做到改头换面,进入知根知底的侯府护卫队,跟着燕家人一起入京的?
天盛帝威严地看着镇南侯:“燕阙,你怎么说?”
“……”镇南侯。
他哑口无言。
君长渊点出的问题正中红心,是镇南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的疑点。
除非刺客的证词是假的,否则燕家与刺客有关联,就是铁板钉钉的事。
镇南侯后背冷汗津津,头脑却转得飞快,拱手道:“陛下,若刺客的证词属实,那臣确实无话可说,但只凭刺客现在的一面之词,毫无佐证,臣不免怀疑,是有人背后构陷镇南侯府!”
“你说的这个人是本王?”君长渊毫不客气地质问。
镇南侯已经冷静下来,迅速想好了说辞:“并不是,臣所指的有人构陷,是那些刺客!”
这话一出,天盛帝和君长渊都怔了一下。
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孟阁老,闻言抬起眼皮,看了眼镇南侯。
镇南侯神情肃穆,语气略带一丝悲愤:“陛下明察,燕家代代坐镇南地,统兵多年,与南地诸多土匪都有血仇,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臣虽然不知道那些刺客是如何混入镇南军,但他们所说的供词,完全是对镇南侯府的污蔑,没有一句属实!”
君长渊微微眯起眼,好一个镇南侯。
竟然三言两语就推翻了刺客的供词,将板上钉钉的罪证,说成是南地土匪怀恨在心的报复。
这一招釜底抽薪,不可谓不绝。
更关键的是,这个理由完全说得通。
镇南军这几年剿匪的功绩确实不小,即使其中有些猫腻,也不可能是完全造假的,所以镇南侯说,燕家与南地土匪之间有血仇,这点是真的。
既然双方有仇,那就不能排除刺客报复诬陷的可能。
比如说……
被镇北军抓住后,自知逃命无望,于是干脆栽赃诬陷镇南侯府,死也要把仇人拖下水!
天盛帝同样想到了这种可能,微微皱起眉,一时陷入沉思。
镇南侯立即趁热打铁,悲愤说道:“正如镇北王殿下所说,臣的儿子、侄儿这些年经常来往南地,确实有可能被人钻了空子,但臣胆敢以性命担保,我燕家子孙绝不可能与土匪勾结,这其中必定有人欺上瞒下,想诬陷侯府,恳请陛下明察!”
说着,镇南侯便重重磕下头,悲愤的情绪溢于言表,仿佛真的是被人陷害、百口莫辩一般。
天盛帝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不禁动摇起来。
平心而论,镇南侯府这么多年坐镇南地,从未犯过什么错,还屡屡带兵剿匪稳定一方,深受南地百姓的爱戴。
在天盛帝面前,他们也向来保持着忠心不二的形象,唯君令是从。
哪怕天盛帝借着述职的名义,将镇南侯留在京中三年,有意无意地削减燕家在军中的影响力,燕家也是毫无怨言。
不到万不得已,天盛帝也不愿意怀疑燕家有二心,尤其是燕家背后还有一位大长公主在。
那可是天盛帝的亲姑母啊。
天盛帝皱眉思索片刻,看向君长渊:“除了两名刺客的供词,你可还有别的证据,能证明此事与侯府有关?”
伏跪在地上的镇南侯心里一松。
陛下这么说,就说明心里有所动摇了,不枉费他一番苦肉计。
君长渊也没指望区区一番供词,就能扳倒在朝中屹立多年的镇南侯府,只是既然撞上了,不用白不用。
“事发突然,时间太紧,臣手中暂时没有别的证据。”君长渊冷淡道。
天盛帝深深地看着他:“这么说,你就是凭一份供词,便调兵包围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