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侯的年纪,和凌电的父母是同辈。
连凌电自己都不知道,镇南侯以前曾与他父母有过交际,毕竟双方都是武将家族出身,年纪相仿,又都在京城。
互相都是认识的,难免会有些来往。
凌家获罪被流放之后,镇南侯也曾派人打听过这家人的消息,但只到凌家父母先后过世便戛然而止。
天盛帝登基大赦天下时,凌家仅存的四兄妹中,大哥也才七八岁,两个弟妹年纪更小,凌电更是刚刚出生。
就算脱离了苦役,这样四个小孩子想要在苦寒地里活下来,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镇南侯没有再派人关注他们,以为这四个孩子必定会夭折,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们一死,凌家就算是绝脉了。
以后也不可能再有起复的一天。
但是镇南侯怎么都没想到,转眼十几年过去,等他再一次听到凌家兄妹的名声时,他们已经进了镇北军。
甚至还都有了军职,成为了君长渊手下的将士。
再到今天——
凌电亲自率领镇北军,包围了镇南侯府。
镇南侯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虽然在这之前从未见过,但那句名不虚传,却也不是虚言。
凌家四兄妹的年纪,与燕家几个孩子差不多,凌电更是与燕锦同龄。
但比起燕深燕锦几人,背后有整个侯府为依仗,凌家四兄妹却可称得上无依无靠,只有彼此相依为命。
但即便如此,他们几兄妹还是挣出了头,长兄凌风在军中的官职,已经超过了侯府的世子燕深,年纪最小的凌电同样不弱,十七八岁的年纪,便已有三品军职在身。
假以时日,只怕又是一个“凌家”……
镇南侯目光幽深,开口说道:“凌将军,本侯也不愿与你为难,既然你说此事是你们王爷下的令,你并不清楚其中缘由,那你们王爷现在身在何处?”
凌电转了转眼睛,刚要说话。
镇南侯突然冷笑一声:“我们镇南侯府,确实是不如镇北王府地位尊贵,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祖辈世代功勋,容不得人如此践踏欺辱,今日,你们镇北军若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就不要怪本侯不顾念旧情,进宫请陛下做主了!”
凌电刚到嘴边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脸上的笑意收敛几分。
镇南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容不得他打马虎眼了。
“侯爷尽管放心。”
凌电的神情严肃起来,看着镇南侯说道:“王爷做事,向来有理有据,绝不会冲动妄为,今夜前来侯府,自然是有必行的缘由,只是在下身份卑微,怕是没有资格向侯爷解释。”
“本侯也懒得听你解释。”
镇南侯冷冷一笑,“我只问你,镇北王现在人在哪?”
“这个,在下并不清楚。”凌电诚恳地说。
这话真不是骗人,他确实不知道君长渊现在的去向。
或许还在长街上,或许已经回了王府。
或许是去查其他事情,甚至还有可能已经入了宫……
说到底。
君长渊的行踪用不着向任何人汇报,凌电更不会傻到去打探。
就算他真的心知肚明,也不可能告诉镇南侯。
镇南侯眼中闪过怒容:“行,既然你不知道,那本侯就亲自去王府一趟,当面问个清楚。”
说着,他提起衣袍跨过府门,便朝外走去。
凌电眉目一肃,冷声道:“请侯爷止步!”
“怎么,你还要拦我不成?”镇南侯眼中闪过讽刺。
“——奉王爷之令。”
凌电自腰间取下镇北军军令,高高举起,声音沉肃道,“镇南侯府涉及京中大案,封锁侯府上下,任何人不得进出!”
镇南侯一时愕然,脚步停住。
他当然不是真的要去镇北王府找君长渊对峙,只是想试探一下镇北军的态度。
如果镇北军碍于他的身份退缩了,就说明今晚之事并没有看起来这么严重,镇南侯自然就有一番说辞。
但如果,镇北军面对他时态度强硬,或是软硬皆施,就证明今天的事情另有玄机,需要更谨慎地去处理,不好直接撕破脸。
镇南侯当了这么多年的边关主帅,又是朝中武将的中流砥柱,心思自然极深。
哪怕被人逼到脸上,他也不会像燕锦那样喜怒于色,而是第一时间考虑事情的原委与严重性。
一旦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镇南侯很快就能推测出事情轻重,并以此做出应对。
该发怒发怒,该服软服软,绝不会露出丝毫破绽。
正因如此,凌电在面对他时才一直故意打太极,迟迟不透露事情原委。
要是被镇南侯知道了今夜发生的事情,以及牵扯到镇南军的土匪一事,让镇南侯心中有了防备。
那事情说不定就难办了……
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这也是君长渊在此之前就叮嘱过的,面对镇南侯,一问三不知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即便是镇南侯也没想到,他试探性的举动,竟然会遭到凌电如此强硬的态度。
军令一亮,所有包围侯府的镇北军眼神都变了,手势整齐划一地握住刀柄,无数双眼眸虎视眈眈,在火把的照耀下,冰冷而锐亮。
仿佛只要镇南侯再上前一步,所有士兵都会在顷刻间拔刀出鞘,摆出对敌的阵势。
这已经不是包围侯府、想困住燕家上下了。
这简直就是把燕家当成敌人,随时要抄家的阵仗!
“……”镇南侯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冷无比。
看来,今晚京城中发生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让镇北王府如此态度强硬,不由分说地对侯府亮出刀刃?
站在后方的燕锦也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他气得直发抖,甩开了一直拉着他的侯夫人走上前,声色俱厉道:“凌电,你是不是疯了?!”
对侯府亮刀刃,他怎么敢的?!
凌电目光冷冷:“我疯没疯,用不着你来操心,王爷军令已下,我只管听令办事。在宫中旨意下来之前,镇南侯府一个都不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