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皇笑了一下，“朝臣们经常参他不务正业，流连风月之地，但朕知道，他骨子里却是一个十分正直之人，朕自己的儿子，朕还能不了解吗？他的文章朕都读过，有治国之才，也有治世之心，只是他生错了国家。”
“许是因为他自小就体会过了这人间的冷暖，所以更明白这个国家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吧。”雪凰淡然道。
凌皇的神色有些失落，“朕从前糊涂，一直冷落了他。但没想到，他成长的这么好。”
“是的，正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有一颗赤诚之心，才能成长成今天这样。”
“这么说你也希望他能成为太子？”
“我只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你愿意帮他？”凌皇眼睛微亮。
“这才是陛下今日召见我的真的目的吧。”
“你是鬼谷的后人，你的师叔也不是无名之辈，你又有他国公主身份，朕的确希望可以得到鬼谷助力。可朕的儿子中，也就只有老五是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雪凰曾经说过，五皇子以一片赤诚之心相待，我愿还他一片至诚之道，可陛下所言，却与交易何异？”
“那这至诚之道又指的是什么？”
“唯天下至诚，方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雪凰真心希望，五皇子能得偿所愿。"
凌皇站起身，“所以，即便朕下旨赐婚顾清澜和星月，让你失去所爱，你还是会帮老五？”
“我会站在他一边，护他平安，以我个人之立场，无关鬼谷，无关东楚，无关任何身份。”雪凰的十分淡然，但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坚定。
从一开始，她的选择只关乎她自己，从来都与任何身份无关。她只是认为，墨瑞霖具备一个帝王的品质，如果他愿意走这条路，她愿意支持，他若不愿，她当然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即便凌皇真的赐婚顾清澜，她也不会因为他的作为而牵连到墨瑞霖身上，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凌皇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微微一叹，“朕明白了，只是你自己选择了他而已。只是，你想过吗？没有这些身份，你就更不能干涉朕对顾清澜的赐婚。你能站在这里，是由你的这些身份决定的。”
雪凰明白他的意思，抛开鬼谷后人和公主的身份，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资格和权力影响皇帝的决定。皇帝不能干涉她嫁给谁，但能干涉她想嫁的人可以娶谁。
“那陛下如何打算呢？”
凌皇叹了一口气，“朕明白你的想法，也十分欣赏你的胸怀和大义，但朕还需要替星月着想，如果不选顾清澜，朕还能选谁？那就只有和亲这一个选择了。但你也知道，星月她并不想和亲。”
“如果陛下下旨赐婚顾清澜和星月公主，我确实没有资格干涉陛下的决定。”雪凰觉得有些无力，墨星月是她的好朋友，她不想和亲，自己当然不能看着她被逼着去选这条路。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顾清澜呢？那是她喜欢的人啊！
可圣旨一旦下了，她和顾清澜此生便再无缘分。她袖中的手死死地掐进肉里，目光之中难掩凄凉。
她以为她不顾一切的回来，便能好好的留在他身边，却原来还是造化弄人。
“或者，你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凌皇问道。“你对北凌助益良多，朕知道此举对你来说实在不公。若你能有两全之法，朕可以考虑。”
雪凰沉默了，她没有什么两全之法，她不能因为自己喜欢顾清澜，而将墨星月推到两难境地。
“父皇”，墨星月突然闯了进来，直接跪在地上，“您不要为难她了。”
凌皇眉头微蹙，却也并没有苛责她擅闯进来，缓缓坐下道：“你有话要说？”
“父皇，儿臣听说，您要为我和靖国公世子赐婚？”
“不错。朕有此想法。”
墨星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求父皇收回成命，儿臣不想嫁给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儿臣知道”，墨星月神色坚定，“但父皇，雪凰她救过二皇兄的性命，也救过儿臣和哥哥的性命，她更救过北凌无数百姓的性命，儿臣万不能夺她所爱，否则这与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请父皇不要将儿臣置于如此境地。儿臣愿意嫁给别人，就算父皇想让我去和亲，儿臣也愿意为父皇分忧，绝无怨言。”
雪凰看了一眼墨星月，无声一叹，真是傻子，全天下最傻的公主。
凌皇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们先回去吧。这件事，朕会好好思量的。”
“父皇如果不收回成命，儿臣就长跪不起。”
“朕还没下旨呢。收回什么？”凌皇颇有些无奈。
墨星月还是不肯起来，十分认真的说道：“那就请父皇改变心意，否则儿臣还是会一直跪下去。”
“你母妃的忌日就快到了，按照国礼，你当去皇陵祭拜，便去一趟吧。随后你就住在皇家寺院，为你母妃诵经去。”
“父皇……”
“好了”，凌皇打断她的话，“你暂时避开这件事，不用再管了。”
墨星月还要说什么，雪凰冲她摇了摇头，她便没有再说什么，起身道：“儿臣遵旨。”
凌皇看着雪凰，“你还有什么想同朕说的吗？”
雪凰摇头，“雪凰无话可说。”
凌皇起身，将一封明黄的绢帛递到了她的面前，“这是你当时用来救老五的那封免罪的手书，朕再次将它给你。”
雪凰没有接，而是问道：“我若接受这封手书，这算不算是和陛下的交易？”
墨星月瞪大眼睛，拉了拉她的袖子，大概是没想到雪凰说话如此直接。
凌皇摇摇头，“与今日之事无关。”时至此时此刻，他已经十分清楚，雪凰帮助墨瑞霖从来都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那片赤城相待的真心。这或许就是当初，明明最占优势的是二皇子，但他们却还是选择了墨瑞霖的原因。
所以今日，他也不会以利益诱之，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凌皇继续道：“上一次在朝堂之上，朕根本不想治老五和你的罪，这手书其实你原本不必拿出来的。你上次在古岩县也是出力颇多，本应赏赐于你的，就把手书再赐给你吧。”
墨星月拽了拽雪凰的手，“愣着做什么？快收下谢恩。”
雪凰双手接过，“多谢陛下。”
“关于赐婚之事，朕定会细细思量。至于老三的请求，朕是不会答应的，你大可放心。”
“谢陛下。”
“你们回去吧。让他们也都回去吧。”
“雪凰告退。”
“儿臣告退。”
雪凰收起手书，同墨星月一起离开御书房。
墨瑞霖和墨奕铭都站在一旁等着她们，而顾清澜却是跪在地上。
“如何？”墨瑞霖上前问道。
墨星月皱着眉头摇了一下头，看向了雪凰。
雪凰淡淡的笑了一下，上去拉顾清澜，“起来吧。”
顾清澜已经从她的神色当中意识到凌皇并没有改变主意，所以并没有起来。
“回去再说。”雪凰看着他的眸子道。
墨瑞霖也过来和雪凰一起拉起顾清澜，“先回去，慢慢商量。”
顾清澜看着雪凰淡然平静的容颜，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闪过一抹沉重的慌乱。他没有说话，却是握紧了她的手。
墨星月开口，“父皇让你们都回去。”
墨奕铭看了一眼御书房的大门，眉头微蹙，“父皇到底说了什么？”
墨星月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父皇是不会答应你的，你就死心吧。”
墨奕铭看向雪凰，目光中带了一缕得意，“纵使父皇不答应又如何，你以为你们就能在一起了吗？”
雪凰的眼神瞬间冰冷无比，“三殿下，这是我最后的警告，你离我远一点。”
“长乐公主，你还是认清现实吧。你的身份再贵重，你也左右不了父皇的想法。”
雪凰眼睛微眯，冷着一张脸朝着他靠近。
“你做什么？”墨奕铭慌忙向后退去，“皇宫大内之中，你如果敢对我怎么样，父皇定然治你的罪。”
雪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狠狠地把他按在了柱子上，眼中的杀意无比明显，“我或许没有办法嫁给我想嫁的人，但如果谁逼我去嫁给我不想嫁的人，那我定然拉着他一起下地狱。皇帝不能，你也不能！”
墨奕铭故意大声喊道:“卫雪凰，你反了是吗？”
雪凰的手继续用力，脸上却十分淡然，“三殿下，我可没对你做什么，他们皆可作证。”
墨奕铭只觉得她的手犹如一块石头般压在他的喉咙上，喘气都费劲了。这还叫没做什么，若真做了什么那他都要没命了。
顾清澜走过来，拍了拍雪凰的肩膀，“我送你回去吧。”
雪凰松开手，看着脸都红了的墨奕铭，似笑非笑的说道:“三殿下，你说的对，皇宫大内，我是没办法对你做些什么，但出了这皇宫，可就保不准了。”
说完，她拉过顾清澜，缓缓离去。
墨瑞霖和墨星月也不去管他，默默的跟在了雪凰的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