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子就这么一个金疙瘩，这天气再冷，看不到徐小刚自然是不准备回去。
颤颤巍巍找了棵大树，倚靠着骂人，骂累了，才安静下来。
但徐婆子也没有闲着，家里好几个闺女，两个是嫁村子的。
徐婆子在大树下伸着头，好久都没有徐小刚过来。
看了天色，也快吃晚饭了。
徐婆子杵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往隔壁的巷子过去。
巷子原本就小，越说越窄。
徐婆子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家里吃着睡，睡了吃。整个人圆了一点，树皮和土煮着吃。
平时就跟着闺女打秋风，省下来的粗粮就换成白面白米给家里的小儿子吃。
所以徐家人，除了徐小刚看着圆润些。其他人都是瘦到皮包骨。
徐婆子也不打算进去了，她这腿脚不好，站在巷口就高声大喊。
“老大，老大，老大。秀梅，秀梅啊。快来扶着娘啊。”
徐婆子声音尖锐，声线又带着些嘶哑，看起来很凄惨的模样。
巷子住着的人家不多，虽然这个时代都很贫穷，但凡有点钱的都搬去另外的地方住。
这条巷子基本都是要倒不倒的危房，指不定哪天就会倒下来了。
被喊着到名字徐秀梅正在剁着猪草，说是猪草，其实农闲时，她家就吃着这些东西了。
煮得烂一点，再放点盐巴下去，再煮点番薯，撑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家里五口人，住着的老房子都要倒了。
大队那边不是没有找人来劝着，赶紧找个地方搬走。但没钱啊，没地去，亲戚还嫌你碍眼。
所以徐秀梅跟自家男人张大力，都是省吃俭用，就想存点钱可以去弄个好点的住处。
徐婆子的声音一出来，徐秀梅就知道是她娘。她虽然是不想理会的，但住一个村子，要是徐婆子闹起来就不好了。
徐秀梅熟练地大声应了一句，便放下剁猪草的刀，走到厨房把中午锅里剩下的那婉野菜盛了出来。
本来端着碗都挎出厨房，咬了咬牙还是转头拿出钥匙，打开生锈的锁头。
用旁边的筷子，轻轻在放猪油的锅里刮了一点，放到野菜里，很快野菜就浮出一些油花了。
徐秀梅揉了揉眼睛，感觉要眼睛有些紧绷，哭丧着脸就要出门。
“娘，你要去哪呀，俺跟你一块去。”
说话的是徐秀梅的小闺女，她生了两个儿子后，好几年才生了最小的闺女，比程细姐还大好几岁。
平时徐秀梅疼孩子，所以小闺女粘着娘。
倒是旁边砍柴的大儿子，刚才也听他那个外姥在喊人，把不懂事的小妹拉住。
“娘，你先去忙。”
徐秀梅点了点头，大步地出了屋子门。
出了屋子，徐秀梅还要走好几步，侧身穿过窄小的过道，艰难地挤过去。
徐婆子看到徐秀梅，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鼻子哼出很大一口气：“老娘都要饿死了，你们这群没良心，一点都不记挂着咱们老徐家。生你们就是浪费家里的粮食。”
边骂骂咧咧，看起来比徐婆子还操劳的徐秀梅只安静地看着她娘。
以前的徐秀梅很在意这个家，现在孩子大了，她有自己的孩子和家庭要顾着。
“娘，家里实在是没粮食了。大军上次还说要去小舅那里吃点东西。”
“操你的什么烂儿子，那是他张家的种，去我老徐家吃粮食。想屁吃呢。”
徐婆子看着碗里的野菜有些嫌弃，但里面好歹还有些油花飘着。
徐婆子其实是最看不起这个大闺女，毕竟砖瓦房都建不起来。
所以就算是打秋风，也要大老远去甜水村的徐秀华那里要。
徐秀梅就让她骂着，等骂完，那碗野菜也被她吃完了。
框的一声，婉被重重地放在大石墩上面，徐婆子还不忘吩咐。
“过几天去镇上买糖果，给家里也捎点。你那个赔钱货就不要让她吃太多了，少给她吃，别浪费了粮食。”
徐秀梅只低着头，这些话她自己小时候就听过不少，人都麻木了。
徐婆子吃饱喝足便走了，她还没有忘记小儿子还没有回家。
徐秀梅两个儿子，一个在村子里干木匠，一个在城里工厂当学徒，一直没机会转正。
不过对外，徐秀梅只说小儿子是去人家那里帮忙，没多少工资。
临时工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张大力和徐秀梅就是尽力捂着。
城里的房子也打扫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小儿子在住着。
张大力平时就干农活，家里也没有在村子里起什么砖瓦房，不怕别人惦记啥。
等在城里都找到活干，一家子就都要搬过去了。
徐秀梅回到家，大儿子已经把猪草洗干净，锅里放了点白米和番薯一起煮着。
小闺女喂着鸡，那是家里要留着过年吃的，养得肥点，过年也可以多吃几块肉。
徐秀梅看着这场景，思绪慢慢地飘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