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鸡跟看傻子一样看着程小花，闭上眼睛，挪动着身子，离程小花远些。
“哎，阿鸡你怎么不理我了，俺是阿花，你不记得了？”
程小花已经忘记自己要过来干嘛了，每次来石头家，就是追着这家里的老母鸡玩。
“细姐，我要去当兵了，对不起。”
石头低着嗓音，闷闷地说着。
程细姐身子终于动了，抬起头，小手主动拉过石头的手。
“石头，我没怪你，真好，替你高兴。”
石头看着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被烫到一样快速移开。
骗谁呢？都要哭不哭了，还说自己不难过。
石头老老实实又说上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答应过永远陪着你的诺言，梦里失约了，现在也要失约了。
石头分不清自己对于程细姐姐是什么感情，那些梦让他很窒息，哪里有空去多想。
而程细姐难过在于，她从小拥有的东西很少，石头是第一个坚定说要一直陪着她的人。
石头后面这句对不起，让程细姐情绪一下子涌上来，她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又倔强地擦点眼泪，哽咽道：“石头，你要好好的，细姐在家里等你回来。以后还要跟我和小花去掏鸟蛋。”
小孩子的感情是最纯粹的，石头忍着鼻子涌起的酸意，大力点头。
程细姐还是那个程细姐，自己再难过，都会快速收敛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影响到任何人。
程小花撵着母鸡，发出咯咯的笑声。追着追着，自个儿停了下来，连老母鸡都停下来。
像是在说，这丫头今天这么快就消停了！
程小花跑开了，老母鸡就又开始慢悠悠在院子里散步。
比起它的兄弟姐妹，它因为两三天可以下一个鸡蛋，没有被主人家杀了煮肉。
程爱党还要好声好气跟它说话，只有程小花这个小丫头，是
一来就要让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石头，你是不是要去当兵了？你不能去，建设爷爷那样，素芬婶子不同意的！”
石头心里一软，感叹程小花这个死对头也会这么好关心自己。
接下来，程小花的话让他知道是自个儿想多了。
“你要说去当兵了，那我跟细姐就没有鸟蛋吃了，还有那山上的果子，我跟细姐都够不着！”
程小花没心没肺地说着，跑到程细姐旁边，抢过程细姐和石头拉着的手。
程细姐看到石头的无奈，终于是没忍住笑了。
石头看她终于开心了，便没有跟程小花多计较。
“这我去部队，，不是可以给你们带更多好吃的吗？”
两人虽然是死对头，但石头对于程小花的态度还是好的。
“好吧，那你可要说话算数。”
说到好吃的，程小花拉着程细姐，在她耳边嘀嘀咕咕着。
...
程小花跟程细姐各自回了家，快进门的时候就被程卫国喊住了。
“细姐，你都没看到三哥吗？都不喊人的。”
程卫国看到程细姐眼睛都放着光，终于找到借口去蹭谢知青做的饭了。
“哦，三哥。”
没了跟程卫国掐架的兴趣，程细姐撇了撇小嘴，推开家门。
“哎，哎，哎。细姐，等等三哥，我找娘有事讲。”
程卫国不满程细姐的态度，还是三步并三步挡住快掩上的大门，闪了进去。
“娘，细姐回来了。知青哥哥，知青姐姐。”
闻到家里那喷香的肉味，一向来吃肉的程细姐也没有提起什么兴趣。
各自喊了一声，便回屋里去。
“哎。”
杨知青后知后觉应了一声，从灶火转过眼睛，刚好对上程卫国那不善的眼睛。
“奇奇怪怪的！跟那宋知青一样！”
杨知青往灶下又塞了根粗的木柴，谢凝说了，要大火慢炖才香！
对于程卫国的态度，他才不管那么多！
哼着山歌，怡然自乐。
谢凝出去上了厕所回来，程卫国也用很奇怪的眼神扫视她。
谢凝不自在，草草打了招呼，就赶紧进了厨房。
“谢知青，你快看看，里面的肉是不是好了！”
“等一下，没有那么快。杨知青，你帮我弄点蒜头吧。”
谢凝被他杨知青烦透了，挖空脑袋给他找点事情做。
程细姐虽然没有胃口，但是谢凝按照她原本的饭量给盛了满满一碗大白米饭。
但程细姐心情不好，还是秉承着不能浪费粮食，碗底最后一颗米粒都被舔干净了。
吃饭的四个人，最高兴的莫过是杨知青，兔肉是按照他的喜好加的辣度。
徐秀华吃得也不多，地里的活轻松，她基本恢复在现代的饭量。
“谢知青，你这肉做得真好，能不能你帮我做多一顿。”
杨知青扒着饭，眼睛一直亮晶晶地看着徐秀华。
房子是徐秀华的，他要过来蹭饭还要经过徐秀华同意的，至于谢凝，肯定是愿意。
做饭的不是徐秀华，杨知青又不是个好吃懒做的货。
“婶子没意见，主要是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
谢凝都塞给徐秀华一张肉票和一张粮票，明显杨知青看着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婶子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徐秀华把碗筷放到厨房去，才去了屋子里。
程细姐正坐着练字，也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过于认真，她进屋的时候，程细姐都没有抬起头。
徐秀华早早就下工，还没有听到石头要去当兵的事情。
谢凝知道，但有杨知青在，就没有跟徐秀华提。
程细姐练了五十个字，便练不下去，托着下巴发呆。
后知后觉才感受到屋子里有人。
徐秀华帮她缝着上山割猪草被划破的口子，程细姐看着她，就走了过来。
倚靠着徐秀华，不用徐秀华开口问，程细姐自己出声了。
“娘，石头要去当兵了，素芬婶子和爱党叔肯定不同意。”
停顿了一下，徐秀华没有插话。
“娘，石头他很高兴，我不高兴，他说要陪着我和小花的。”
说着说着，声音都低下来。
徐秀华放下针线，把她整个人抱在膝上坐着，大手在小姑娘的后背一下一下地拍着哄着。
“细姐不高兴，是担心石头吧。”
程细姐点头。
“那咱们就要支持朋友，娘知道你是担心他，但他有自己的想法。”
“细姐，石头也需要你的支持，就算他去当兵了，那也是你的好朋友。”
话是这样说，但徐秀华眉毛还是拧在一块。
“娘，那石头以后会跟建设爷爷一样吗？”
徐秀华的声音便更温柔了，程细姐的反应，明显就是比起朋友要离开她的难过，其实是更担心石头的以后。
“以后的事情娘也说不准，娘不想骗细姐。”
程细姐小鸡啄米地点头，乖乖靠着她怀里，情绪也被徐秀华安抚下来。
“细姐最喜欢娘，只要娘一直不离开细姐就好！”
程细姐知道娘担心自己，收起自己的难过。
......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而甜水村一队的大队长程爱国家里，隐隐传来男人带去怒骂声。
“你个兔崽子，我是你爹！我不准你去！”
程爱党暴跳如雷，对着石头发脾气，要上前拉石头去城里解释清楚。
但被程爱国喊开了。
“程新民，你看看你娘，你看看建设叔！”
杨素芬默默地掉着眼泪，比程爱党冷静多了。
石头从小都是在杨素芬和大队长媳妇带大的，两个女人都红了眼眶。
程建设的事情让整个甜水村对于部队都充满恐惧，程爱国当年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导致前途黯淡。
大队长媳妇把两个小孙子哄睡着，又去生产大队用一分钱打了电话，喊儿子儿媳妇回家。
“石头，你说是不是你大伯让你去的？大伯娘给你做主！”
大队长媳妇是个泼辣爽利的性子，一下子就怀疑到程爱国身上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