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密会,可八子世族的情况,又岂能逃得出龙影阁的关注,莲落几乎是第一时间得到了陈家祠堂内,所有的谈话内容。
老宫人一言不发,莲落心底虽然乐开了花,却也是面无表情。
陈念之不但没有接受对方的条件,甚至还提出了一个对方根本无法接受的条件,而这个条件就跟他有关系。
这不仅让莲落提起的心放了下来,更是感受到了母亲离世后,从未有过的温暖。
回想起当初去东陵城,莲落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一个好母亲,以及陈念之这样一个朋友。
“他竟为了你,愿意开罪八子世族,这小子确实让咱家刮目相看。”
沉吟了许久,老宫人开口道,“不过,这还仅仅只是开始,他也并未把话说死,接下来的谈判才最重要。”
“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哪怕这个决定对我不利,我也相信他是有苦衷的。”
莲落说道。
老宫人看着莲落目光无比复杂:“除非他登上至尊之位,要不然,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配有朋友的。”
莲落没有说话,登上至尊之位何其之难?
他从未想过,当初认识的这位热血少年,可以成为第七代的人皇,但他心底已经认定,认识陈念之就已经无憾了。
几日后,神都城内传出一篇檄文,里面用词极度华美,却细数了陈念之的出身,以及他在神都内做的一切事情。
看似每一件事都是事实,可在檄文之中稍微的添油加醋,把本来是好事的东西,全都批驳的变了味道。
譬如他出身东陵城,先祖是背弃陈家而去的叛族之人,却不说他先祖本就没有错,又比如他的家族在东陵城占地为王,不受朝廷节制,却不说青州府在他全家被灭的时候没有出现,却在他得知九连山有血精矿后,想要接管。
更有甚者,甚至开始揣测他所谓的仙境其实就是个幌子,他所写出的诗词,其实都是抄袭而来,至于抄的是谁的,隐隐间指向了神族的一位诗圣。
至于为何对方没有过来批驳他,仅仅是不想与他一般见识而已。
但更厉害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关于陈念之大考作弊,以及摘星阁创立的事情。
文里面说,陈念之虽然获得了创立摘星阁的资格,却拐着弯的说他不配做摘星阁阁主,反到是余谦更应该做摘星阁阁主,毕竟余谦才是传播儒家经典,并且将儒家经典释义的人。
而陈念之自从做了摘星阁阁主,一直都是在摘余谦的果子。
最离谱的是,关于余谦的死因,文里直接说,作为摘星阁阁主,为民请命的本应该是他,而不是余谦。
但最终,却是余谦帮他扛下了一切。
明里暗里,都在议论,应该陈念之去死,而不应该是余谦去死。
这看似一片简单的檄文,却引起了整个神都的轰动,同样也寓意着,八子世族通过自己的笔杆子,正式向陈念之开战。
“不愧是八子识字,此文出自谁的手?”
云顶之上,云烨看着眼前的檄文询问道。
“杨家,杨跃。”
“哦,就是上一任的状元郎,如今的国子监典薄?”
“不错。”
易水寒回应道,“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小师叔,让他注意一些影响?”
云烨却笑了笑,说道:“你觉得他会在乎吗?”
回想起陈念之平日里的行为,易水寒觉得自己多虑了。
人言固然可畏,但得看是谁。
陈念之从进入神都开始,似乎就没在乎过自己的形象,他又不是神都的豪门世族,有一家老小的面子需要照顾,也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和关系掣肘。
这里面唯一一件能伤到他的事情,估计也就是余谦的死,但这么多天下来,陈念之不也是该吃吃,该喝喝,不但没有在意外人的看法,甚至还促成了与青羊世族的合作,如今魂界的开荒,已经步入了正轨。
八子世族的影响力,确实是巨大的,整个神都上下,很快就被这片檄文给引爆了。
可以说,余谦的影响力越大,陈念之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就越差,尤其是那些不明事理的寻常老百姓。
被这情绪稍微一冲,就问候起了陈念之十八辈祖宗,恨不得寝其皮,喝其血,食其肉。
“好厉害的手段!”
茶馆内,老鱼看了檄文后皱起了眉头,“不愧是状元郎的文章啊!”
身处于暗处的老鱼,看的可比这神都大多数人要明白,八子世族明显是精心设计过的。
其实前面的那一堆事情,都是有待验证,但八子世族厉害之处就在于,利用余谦的事情,引爆了整个神都的情绪。
没有人关心陈念之是不是真的干那些事情,但百姓心中对余谦的情绪一冲击,陈念之即便一件事没干,那也都是他干的。
没有人在乎真相,人们只是想要将情绪发泄出来,而现在陈念之成为了所有人宣泄情绪的点。
而正好陈念之在余谦之死上,确实一点事情都没做,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但此刻老鱼,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对抗八子世族,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要去正面对抗。
原因很简单,此刻人们的情绪上头,无论吹什么风出去,都只是火上浇油,只会让这股情绪变得更大。
老鱼最终选择了蛰伏起来,让陈念之自己扛这一关。
“院主,外面的情况,你是不是应该出面澄清一下?”
周戎和顾柏松跑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东方樾这位神都大儒,自从进入摘星阁之后,东方樾确实是兢兢业业。
“什么情况?”
“你还不知道?”
东方樾不敢相信。
他立即拿出了玉简,把檄文递给了他,“院主在外,已经是十恶不赦了!”
陈念之看完檄文后,皱起了眉头,一看署名杨跃,他便来劲了:“这个杨跃是八子世族的杨家人吧?”
“上一届秋末大考的状元郎!”
周戎说道,“也是杨家的嫡子之一,对了,就是莲落大人的哥哥。”
“哦?”
陈念之将玉简放在一边,说道,“你们相信玉简里说的这些吗?”
几人一愣,周戎和顾柏松摇了摇头,东方樾虽然有些疑虑,但也转瞬间摇头。
“既然你们不信,为何要在乎?”
陈念之问道,“我没有能力去纠正人们心中的执念,他们怎么想,怎么说,都是他们的事,所以,我不需要去澄清什么。”
“如果不澄清,任由民间的情绪发酵,恐怕会对我们的事业不利!”
东方樾说道。
可陈念之却笑了笑,问道:“摘星阁内部什么情况?学子们是否要退出摘星阁?”
“并没有,摘星阁内部经历那件事后,已经很稳固!”
东方樾说道。
“那不就结了。”
陈念之笑着说道,“其实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
几人不解。
“你们想啊,光是神都知道摘星阁,其实还不够,儒家教义想要传播出去,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功夫!”
陈念之说道,“八子世族真正的影响力,不仅在神都,也在人族各地的书院,以及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没有他们,我们的教义,根本进不了那些书院,又何谈传授?”
几人都听明白一些,却并未全部明白。
陈念之接着说道:“他们攻击的仅仅只是我,却不是摘星阁,在无形之中,其实抬高了摘星阁的地位,也抬高了谦圣的地位,抬高了谦圣的地位,不就是抬高儒学的地位吗?如此一来,我们所释义的儒家经典,就会让更多人知晓,正是一个传播的好机会。”
几人恍然大悟,周戎说道:“您的意思是,叫我们跟您划清界限?从而去传授教义吗?”
“不用你们划清界限,这檄文已经将我与你们划清了!”
陈念之说道,“我这个院主的位置,是他们无法撼动的,毕竟,谁能威胁到我师兄呢?”
“高!”
东方樾此刻是心服口服,“院主不会是故意激怒八子世族,利用他们帮忙传播影响力的吧?”
“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陈念之微笑道,“你们也做做准备,摘星阁的弟子,不能只在摘星阁里死记硬背,应该出去走一走了!”
他说着,拿着一旁的檄文,笑着道,“我要是杨跃,就不会写的这么晦涩难懂,我要是他,就写的简单明了,堆这么多华丽辞藻,显得他能耐了,可百姓们看得懂吗?”
周戎无言,但陈念之说的不无道理,既然想引爆全天下的情绪,那就得叫人看得懂。
可见杨跃和八子世族心中压根就没有这天下的百姓,毕竟这天下的百姓,识字者都不足万分之一,谁能看得懂他这些华丽辞藻。
“不过,这也正是八子世族掌控天下教化的手段,我摘星阁就是要打破他们设下的门槛!”
陈念之说道,“让天下人都识字,让天下人都能读书,属于我们的时代,终将会到来,这帮人迟早会被扫进历史的粪坑!”
如果杨跃这位状元郎听到陈念之的话,肯定会被气到吐血,毕竟他可是呕心沥血,花了三天三夜,才写出了这样一篇檄文。
不过,他并不知道,此刻的他正为自己的华丽文章而沾沾自喜,甚至觉得自己的文章,完全碾压陈念之的正气歌。
毕竟,在他的心中,陈念之压根就不配与自己并称状元郎,更没有资格做那摘星阁阁主。
但陈念之可没准备就这么沉默下去,他让东方樾准备纸笔,随之写下了另外一片檄文、写完后,递给了几位,他们一看,全都皱起眉头。
因为陈念之写的所谓檄文,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只是将杨跃写的檄文,从文言文,变成了白话文。
“院主这是何意?”
周戎奇怪道。
“去送给那位状元郎,我的话可以原封不动的告诉他!”
陈念之放下笔,脸上满是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