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了半天，他们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叫秦白。
当陈念之讲清楚了前因后果时，四人都蒙了，反到是归荑一副早就清楚的模样，根本没有半点在意。
“所以，你就是陛下亲封的平妖候？那个斩了妖王焦似道的平妖候？”
“你来自青州？东陵城？”
“你竟然不是神都人士，你竟然来自青州那等小地方？”
“陈念之……你是陈念之，那龙影阁让你来此作甚？”
前面的疑问，都不是关键，最后易先生这个问题，才是真正切入了要害。
而陈念之也有些尴尬，总不能告诉他们，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给做探子，颠覆整个书院的体系吧。
这话说出来，估计白鹿先生都能打死他。
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理由，尤其是几人怀疑的目光，显然已经猜测到了他可能就是陛下想要安插进来的人。
“好了！”
白鹿先生说道，“既然是奉陛下之命来此，自然有陛下的道理，不过，既然是老师的弟子，便是老夫的师弟，都是自家人，自家人总不能吃里扒外吧？”
陈念之立感浑身一寒。
没等他说话，白鹿先生问道：“按照规矩，背叛书院，当以何罪论处？”
“以戒尺毙杀！”
易先生冷声道，“写入书院院志。”
这是要陈念之永世不得翻身啊！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你们退下吧，为师还有事情要与你们小师叔交代。”
白鹿先生说道。
易先生几人这才施礼退下，姜归荑本不愿意离去，最后被尔宜给拉走了。
待他们走后，白鹿先生说道：“陛下叫你来，是想要打探书院的情况，试图控制整个书院，是吧？”
陈念之心底一寒，此刻也不再撒谎，说道：“没错，陛下确实有此意。”
“那就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办！”
白鹿先生说道。
“啊？您是认真的？”
“你会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办吗？”
白鹿先生问道。
陈念之沉默了，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会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
“好！”
白鹿先生说道，“老夫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陛下和我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既是开宗，那就给老夫开出一朵花来，要不然……”
白鹿先生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但陈念之却感觉那双眼睛将自己带入了极寒之域。
但这一次他没有畏惧，认真道：“我定不辜负师兄期望！”
白鹿先生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明日老夫会在天下人面前，代老师收你为徒，到那时候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你要想清楚了。”
“我本就没有退路。”
陈念之说道，“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师兄。”
“你是问我老夫，为何要帮你？”
白鹿先生说道。
“是。”
“你觉得老夫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不死吗？”
“您……当然不是。”
“既然我不是那等顽固不化的老不死，为何不能帮你？”
白鹿先生忽然怒气冲冲，“大盗？亏你说的出口，在你眼里这上层就没有好人，全都是大盗？”
“小兔崽子！”
白鹿先生吹胡子瞪眼，“等你做到老夫的位置，看你还能不能讲得出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突然挨骂，陈念之反而轻松了，说道：“师兄自然也不是顽固不化，只是身在这个位置，需要维持的东西太多，可是……人族不能仅仅只是维持着！”
“如果不维持，又当如何？”
白鹿先生问道。
“能争取的就争取，不能争取的……”
陈念之眼中杀气腾腾，“杀！！！”
听到这个“杀”字，白鹿先生苦笑连连：“杀掉之后呢？”
“改换天地！”
“像你这么想的人有很多！”
白鹿先生说道，“然而，你改换的天地，在时间的侵蚀之下，同样会慢慢的腐朽，你的子孙不会像你这么想，他们只会想着，如何让自己的权利继承下去，维持个几百年，或许连现在都不如。”
陈念之沉默了。
白鹿先生所说的这些，只要读过足够多的史书就会明白。
每一代人皇继承大统，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但改变之后，又能持续多久？
你可以用杀伐，从别人手里夺取力气，给新一代人，但这新一代成长起来后呢？
这些新一代人，可都是自己的子嗣，是自己的亲朋好友的子嗣，还能再下得去手吗？
让另外的人来杀？你又忍心吗？
但这些疑惑，仅仅只是持续了片刻，陈念之便全部打消了，说道：“所以，我才要开宗！”
“哦？”
白鹿先生疑惑的问道，“开什么宗？”
“开启人族民智之宗！”
陈念之说道，“以教化之力，在他们脑海里，种下一颗不被欺压，勇于反抗的种子，一代又一代，当所有人都认同时，这将形成一股势，一股人皇都阻止不了的大势！”
白鹿先生脸色一变，真没想到陈念之竟然可以成长的这么快。
毕竟，刚才他还不知道答案，但这一刻，他却给出了答案！
他当然明白陈念之所说的人皇都阻止不了的大势是什么。
一旦种下这颗种子，让这天底下所有老百姓，都将明白什么是尊严，什么是有尊严的活着。
此后每一个出生的人族，都不再有那种被奴役的思维，当有人再敢欺压他们时，他们会反抗，而不是做顺民。
这就是大势，即便是人皇都无法阻止的大势。
可白鹿先生却很清楚，陈念之太过理想，甚至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做到，即便在开启民智，在百姓心底种下这颗种子。
可要等到发芽，发芽之后要开花结果，需要的时间恐怕是几百上千年，无数代人去努力才能够办到。
但这一次，他没有反驳陈念之，他想到了陈念之的那句话，如果不去做，那就永远没有这个可能。
但只要去做了，哪怕只是种下了这颗种子，日后也有生根发芽的可能。
“他不是在与我为敌，也不是在与书院为敌，而是在与整个世界为敌！”
白鹿先生心底感慨道。
望着此刻的陈念之，他有些怀疑，当整个世界的重压落下，他真的挑的起这副担子吗？
莫说是他，即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挑得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