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虞清欢三人在街上小摊摆的桌椅上对坐吃着馄饨。
饭吃一半,只见平莞城街上却来了许许多多的江湖人,且都是高手。
虞清欢细看,也能认出一二。
这其中有鄞州谢家。
寒朝一统天下时,有一州迟迟不能收复,那便是鄞州。
鄞州本是虞国地盘,后来被白宸一人单枪匹马夺了下来。虞笙派了很多人去收复城池,但却都被白宸残忍杀害。后来,虞笙便弃了鄞州。白宸独占鄞州后,自封自己为鄞州城主,陌尘为城主夫人。
白宸和陌尘身死,鄞州便交给了白宸身边最信任的下属——谢婉来继续统领。
如今,谢婉便是鄞州城主。
虞清欢看着跟在谢婉身后的男子,一袭紫衣华服,气质雍容华贵,面容皓白如雪,唇红齿白。
虞清欢不猜也知道,这应该就是谢婉收养的义子,鄞州少城主——谢秋陵。
再往后看,三大世家的其余两家也来了。
他们分别是乾州萧家和丽州花家。
萧家是武学世家,家里收集了全天下大部分的武功秘籍,他们家还喜欢锻造各种兵器,开着世界上最大的镖局——虎门镖局,整个天下都有他们家的镖局分舵。
萧家少主的父母都已逝世,而萧老当家膝下也只有一根独苗——萧栩。
所以今日来的是萧家最年轻的当家人——萧栩。
至于花家,医术世家。他们家世代学医,医术已达鬼斧神工的地步,全天下的疑难杂症,毒药都能治能解。(除他们祖先炼制的天下第一奇毒——腐骨噬心,无药能解外,其余的都不成问题。)
世人都说,花家医术活死人肉白骨,当得起扁鹊在世华佗重生,还说花家的任何一位医者都比宫廷御医厉害百倍。
花家来的是花家掌门人花昊和他的妹妹——花纤梦。
根据虞清欢的了解,花家,谢家和萧家都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但今日两大世家和雍州城主都来,这可有点不对劲。
虞清欢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们效忠之人让他们来的。三大世家,繁州江家,富可敌国。以靠卖玉石珠宝,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糕点茶叶,大米蔬菜,酒楼客栈,还有广开钱庄为生,店铺遍布整个十二州。而据虞清欢在虞朝做公主时,手下探子得到的消息,他们家还在地下室开有赌坊奴隶场,以供富人取乐。
繁州江家所效忠的是寒朝御王沈洛轩。
乾州萧家和丽州花家效忠的是寒朝三皇子沈洛羽。
鄞州谢家效忠的是寒朝六公主沈洛雪。
只是令虞清欢不明白的是,朝廷虽年年派兵平莞城与蛮子开战,但如今登基的是寒朝大皇子沈洛枫,他登基应是不会令寒朝的公主皇子们信服,为他兴师动众,纷纷来平莞向蛮子开战。
既不是与蛮子开战,那转念一想,应该都是来对付如今新的天下第一高手,沈洛轩的吧。
沈洛轩武功已达宗师境,一般的高手是杀不了他的,所以才会派这么多高手围剿。再者,沈洛轩在朝堂目中无人,他手握虎符,掌握五十万大军,又拉拢了富可敌国的江家,所以是朝廷人人除之后快的心腹大患。
最后,他这个人的悬赏可是万两黄金。许多杀手挣一辈子也挣不来。所以,江湖杀手要杀他也是情有可原。
虞清欢将手中的调羹放入瓷碗中,她面容和善的和卖馄饨的小哥唠嗑道:“小哥,这些天平莞城里怎么来了这么多武林人士啊?看这架势还挺吓人的唉。”
在外摆摊的市井小民的小道消息是最灵通的,小哥与虞清欢闲聊道:“客官你还不知道吧?魑魅镇里啊又要打仗了,听说这场仗啊可是江湖联合朝廷和蛮子的对战,而这些江湖人都是要赶往魑魅镇的。”
在平莞城生活五年,虞清欢身上那点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气焰和清冷高贵得气质早就被这平凡的生活消磨殆尽。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虞国公主,也不是人人称赞的天下第一。此刻,她和平莞城万千百姓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
虞清欢接地气的应道:“嚯,那感情好啊,朝廷既是请了江湖人来打蛮子,那这平莞被收复,不是早晚的事了吗?”
小哥大喜道:“谁说不是呢?平莞没被遗弃之前,我们也是虞国的百姓,就算虞国亡了,我们也是中原的百姓,怎么能被别的民族统领?”
一句话勾起了虞清欢心里的伤痛,她对平莞城的百姓心存歉意,若不是两国之战她败给了沈洛雪,虞国又怎会亡?虞国疆土又何至于四分五裂,还被外族入侵?
说来说去,是她虞清欢愧对虞国百姓,现在听着百姓说想回国土,她良心不安。
虞清欢从身上拿出一定黄金给了小二后,便带着陌风和虞泽宇离去。
陌风看出了虞清欢眼中的失落,他知道虞清欢心情不好,便上前安慰道:“浮生,我知你自责,但你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世间万事,风云变幻。天下朝代更迭,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这天下没有哪个朝代能长久。浮生,所以,不要责怪自己了好不好?”
虞清欢听此安慰,心里也有些慰籍,她微微点头,“好!”
虞清欢和陌风的对话,让一旁的虞泽宇听的雨里雾里,他问道:“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陌风笑道:“再说一些大人的事情,等你长大了,就会懂的。”
虞泽宇懵懵懂懂的点点头,不再多问。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她目光一转,眼底变得深沉起来,犹如一汪潭水,深不见底。
虞清欢嘴角微微一笑,似有深意的道了句,“走吧,去魑魅镇。”
陌风和虞泽宇从不问虞清欢的决定,他们默默跟着虞清欢离去。
魑魅镇又名“埋尸镇”,多做棺材死人埋尸生意,但魑魅镇也有客栈,路边小摊,酒楼,店铺等生意,只是开的很少。
传闻北夷蛮子十万大军都藏身在此,但没人在里面真正见过,可能是因为隐藏的够深。
魑魅镇里白天的街上会和寻常街道一样,百姓安家立业、民康物阜,一到戌时,家家大门紧闭,一条街道走上尽头,都不会看见一盏灯火。
当然,客栈停尸房除外。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魑魅镇的街上飘起茫茫大雾,给这寂静无声的夜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魑魅镇街道上唯一的一家客栈还亮着灯火,三楼上房的一间房中,闪着明晃晃的烛火,倒映在碧纱窗上。
房里的床榻前,床帘散落,遮掩了榻里边的景象。
冷风透过纱窗的缝隙吹入房里,将桌上的烛火吹得时明时暗。风中带着阵阵杀意。
不一会,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一个身穿绿衣的少年破窗而入,他身瘦体长,但看年纪却也只十三四岁的模样,他就是虞泽宇。
只见虞泽宇施展轻功,手中暗自凝聚内力,一掌冲向榻前,准备一招就拿下塌里的人。
但他毕竟年轻气盛,大意冲动,还没到榻前,就从四周跳出了五个蒙面黑衣人。
虞泽宇虽无实战经验,但凭着一腔热血,他立马飞身向前,与这五个黑衣人打的不可开交。
只见他气势汹汹,杀气腾腾,面对黑衣人的短刀长剑,他不慌不忙,临危不惧,上去一个悬空转动,裙摆在空中翻涌成花,双袖灌风,他速度惊人,在空中移形换影,一掌就打在一个黑衣人腰间,黑衣人猝不及防的接下一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待虞泽宇收掌时,一把钢刀向虞泽宇横劈而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虞泽宇借着这被自己打伤的黑衣人,他刚劲有力的一脚用力踹在黑衣人胸口,黑衣人被踹的数米开外,而他自己往后翻了两个后空翻,黑衣人的钢刀如面镜子般,刀身泛着森森寒意映着虞泽宇那张满是杀气却显稚嫩的脸,待虞泽宇站立地面后,剩下的四个黑衣人向他强攻而来,面对这些人猛烈的攻击,他依旧镇定自若,站姿如松,只见他双眼凌厉,脸色阴鸷,仿若万年的雪水一下冻结成冰,冷彻心扉。
他站立不动,衣裙随风而舞,显出几分高深莫测。虞清欢伸手,方才受了重伤的黑衣人身上的那把剑似是听到了召唤般,自动飞入他的手中,他眼色一沉,耍起剑来,烈如惊雷,静若脱兔,缓若游云,快如疾风,这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将在场黑衣人全部歼灭。
虞泽宇手中的剑刃染血,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反而越杀越勇,他施展内力将手中剑刃掌控在手,只见他长袖一挥,剑刃便直直朝床榻飞去。
剑刚到床帘时,剑身瞬间碎成三段掉落地面,凌空无形的一掌从床榻里面飞出。
这一掌内力深厚,威力巨大,不仅使虞泽宇抵挡不住,还压的虞泽宇无法还手,避无可避,正当虞泽宇心中焦急时,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内力,这股内力游荡在虞泽宇全身上下,虞泽宇被这股内力驱使,本能的伸手打出一掌。
两掌相砰,激出毁灭性的爆发,客栈里的万物瞬间炸的粉碎,唯有那床榻因内力相护,所以才完好无损。
虞泽宇收回手,他转身向后看去,只见虞清欢站在他身后。方才那一掌的震撼力太过强大,以至于现在虞泽宇都在后怕,若那一掌真打在自己身上,后果不堪设想,他一定会必死无疑。
虞泽宇心里有些委屈,他毕竟是个不经风雨的少年,受不住太大打击。他伸双手一把抱住虞清欢,寻求安慰,调整了一会情绪后才松手。虞清欢伸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慰道:“小宇,架也打完了,瘾也过够了,那就跟着千觞哥哥回去,好不好?”
虞泽宇听话的点了点头,转身跟侯在虞清欢身后的陌风施展轻功,一道离去。
陌风和虞泽宇走后,从床榻上下来一人,他一身白衣胜雪,五官精致,虞清欢一眼就认出他是沈洛轩。
沈洛轩看到虞清欢的第一眼,深邃的凤目中惊现一抹欣喜,但很快就敛去,又恢复成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令人看着,仿若他是那天上月,水中仙,美的不识人间烟火。
沈洛轩苦笑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虞清欢,你也是来杀我的?”
虞清欢笑的一脸随和,“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不想杀你,怎奈何,你的悬赏太高,万两黄金可供我余生吃穿不愁,所以我才来取你性命。毕竟我如今已不是虞国公主,没有钱财万贯来维持生计,便只能恩将仇报了。”
沈洛轩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啊,清欢,万两黄金我也有,你若迫于生计,不如与我做笔交易,我给你百万两黄金,如何?”
虞清欢饶有兴趣问道:“什么交易?”
“今日要杀我的人很多,你若能助我一臂之力,和我一起杀出重围,待我安全,自会给你百万两黄金。”
沈洛轩说完后,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已经方寸大乱。他知道虞清欢是个亦正亦邪之人,她既可以是心软的神灵,也可以是狠心的恶魔,而这些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而方才沈洛轩说的既是交易也是试探,他在试探虞清欢会不会为他心软而选择和他做交易。
对于这个问题,虞清欢没有犹豫,而是冲他一笑,瞬间消失无踪。
沈洛轩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他知道她堵输了,虞清欢并未对他心软。
沈洛轩一颗心瞬间揪起,仿佛一把利刃插入心里,疼得令他难以喘息。
“额啊……”
沈洛轩只觉脖颈处一紧,原来是虞清欢狠狠掐住了他那雪白如瓷的脖子,沈洛轩心里虽已疼得仿佛在滴血,但嘴上却还逞强,“既掐住了我,为什么不再下手狠点?”沈洛轩笑的肆意,挑衅道:“难不成是因为两国一战后,隐姓埋名的虞清欢被沈洛雪吓破了胆,所以到现在都有阴影不会杀人了吗?”
虞清欢知道沈洛轩在刺激他,沈洛轩这话若是放在以前她当公主时,她非得给沈洛轩一些颜色看看,但是现在,在山村乡野住了五年,性子也渐渐沉稳了下来,她现在做事不会再冲动了。
虞清欢松开了他的脖颈,头枕在沈洛轩肩头,语气暧昧道:“轩哥哥,别那么大气嘛,你说的那个交易呀,我想了想,确实挺划算的,所以呀,我决定帮你了。”
虞清欢突如其来的一番挑逗,可让毫无准备的沈洛轩忍受不了,他心里爱了虞清欢十年,十年里除了五年前的那一晚,他再也没有得到过虞清欢的身心。
沈洛轩承认,五年前,虞清欢从御王府离开后,他想她想的茶饭不思,差点就得了相思病。后来,为了知道她的行踪,沈洛轩又派手下人四处寻找。但平莞城一地,他手下的人确实尽力了,沈洛轩猜过虞清欢会到平莞城,但又不确定。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虞清欢,沈洛轩虽在表面上毫无波澜,可心底却已经欣喜若狂,但他害怕这份心意被虞清欢知道而厌恶自己,所以也不敢极力表现。
可现在虞清欢既然主动撩拨他,让他心生欢喜。但虞清欢毕竟是沈洛轩心中唯一的挚爱,面对虞清欢的撩拨,他又怎会无动于衷?
沈洛轩伸出骨节分明的右手一把揽住虞清欢的芊芊细腰,左手则抚摸上虞清欢那花容月貌的脸。这张脸沈洛轩朝思暮想了十年,今日终于能触碰到了,沈洛轩有些激动但也怜惜。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游走在虞清欢的脸颊,那光滑如玉的肌肤,沈洛轩抚摸时小心翼翼,仿若那张脸是块无价之宝,生怕将她碰碎了。
沈洛轩含情脉脉的看着虞清欢,一双眼里尽是温柔。
虞清欢从沈洛轩的眼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沉沦和痴迷,便笑的更加魅惑,可两人的温情也只在一瞬间就脸色大变,因为,一股浓重的杀气,铺天盖地向屋中席卷而来,两人立马起了警惕心,脸色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