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贤藏在衣袖里的手攥成了拳头,他此刻真想一拳打死这个杨嗣昌。
杨嗣昌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东林党,相反卢象升倒是东林党内的将领。但是衡量一个人的功过是非,并不应该只看他隶属于哪个阵营,哪个党派或组织。明末的三代帝师孙承宗也是东林党,但是他对国家忠心耿耿,毫无私念。修罗营的监军倪启是个太监,按说应该是不折不扣的阉党,可是在他的认知里,修罗营是他家,谁动了修罗营就是动了他。王承恩也是阉党,但是他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帮着崇祯皇帝中兴大明。
所以,任何群体里的个体,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有利于自己的事情。所谓的东林党,也不过就是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走到一起,一同谋取利益的一群人。
而杨嗣昌现在的发言代表的也不是他自己,他代表了包括东林党人在内的所有文官。大明的文官在打压武将这件事情上,是可以放下党争共同进退的。
“嗯,杨爱卿说的有道理。”崇祯轻轻点着头,微笑着看着杨嗣昌。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国之干臣,这个人不结党,自己独来独往,颇有些孤臣的意思。
但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让崇祯皇帝的心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正是这些微妙的变化,改变了原来的历史上,崇祯对杨嗣昌的那种绝对信任。也正是这些微妙的变化,改变了一个王朝的结局。
崇祯皇帝朱由检有一个特点,他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无条件相信。就会尽最大能力去支持这个人,直到这个人最终让他失望,让他成为笑柄。对袁崇焕是这样,对高起潜也是这样。
袁督师当年大言不惭对着皇帝拍胸脯,说要五年平辽,结果皇太极带兵杀到了北京城下。在皇太极使出反间计的时候,也正是崇祯皇帝心里羞怒交加的时候。所以说,袁崇焕的死,有皇太极的因素,但是并不是主要因素。主要因素是,他失去了皇帝对他的信任。
现在,皇太极又一次带兵进关,这一次虽然没有直接攻击北京城,但是后金大军对于京畿腹地的蹂躏,比之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在这个时候,又爆出来太监高起潜的表兄弟丁春水勾结建奴献城,造成建奴在大明的军事重镇天津卫屠城的惨剧。
高起潜被拿下打入诏狱,但是之前杨嗣昌和高起潜配合打压卢象升的事,崇祯皇帝多少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卢象升耿直的性格为朝中大多数大臣所不喜,再加上卢象升的天雄军在一定程度上是私军,这样的军队越是强大,就越是为统治者所忌惮。所以,考虑到朝廷内外的各种因素,崇祯皇帝也就默许了这种打压。
但是不得不说,在大明二百多年的历史上始终臭名卓著,在人们眼中无恶不作的厂卫,这次却做了一件好事。
丁春水的落网,直接导致了监军太监高起潜的被抓。而崇祯皇帝对高起潜的失望,也间接影响到了之前和高起潜穿一条裤子的杨嗣昌。可惜杨大人并不知道,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不能让武将做大,不能让勋贵集团得势。
“陛下,臣以为,除了犒赏三军,还有一件事更为重要。”杨嗣昌又开口说道。
“哦?何事?”崇祯平静的问道。
“此次建奴入寇,从喜峰口到天津卫,又到巨鹿一带,也很多武将丧师失地,导致生灵涂炭,国威受损,当严办!”杨嗣昌说的义正言辞。
“嗯,杨爱卿说的对,等大军回京后,朕定当赏罚分明,既不伤了有功将士们的心,又不会让畏战不前者逍遥。今天就议到这里,退朝吧…”
“退朝…”当值的小太监喊道。
通往京师的官道上,数万马步精骑浩浩荡荡的行进着,甲叶发出的哗哗声威武雄壮。卢象升带领下的勤王大军正在前往京师的路上。之前收到了朝廷兵部的命令,皇上让卢象升及各位总兵将军进京献俘。
“卢大人,这次进京献俘,估计皇上又要升您的官了吧?哈哈哈…”辽东将门祖大寿大大咧咧的和卢象升说笑着。放眼这些大小军头,恐怕也只有他敢和卢象升这样开玩笑。
“呵呵,卢某升不升官倒是不要紧,只希望今后再有战事的时候,不要再有那些掣肘就好了…”说这些的时候,卢象升显得有些落寞,他不明白,自己一心为国,为什么杨嗣昌要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挖坑呢?
“哼!那个杨嗣昌,小爷我真想给他一刀,早晚是个祸国殃民的东西!”走在卢象升和祖大寿身后的曹变蛟冷哼一声,咬着牙说道。
“蛟儿,休得胡言!”身旁的曹文诏闻言大惊,赶紧呵斥一声。自己这个侄儿哪里都好,就是火爆脾气,而且太过于耿直,这样的性格今后在朝堂里少不了吃亏。
“哈哈哈,不妨事不妨事,曹老哥啊,贤侄少年英雄,正是皇上需要的人材,再说那个杨嗣昌一贯的与我们武将过不去,也真是可恨,可偏偏皇上还信任这个人,唉!真他娘的…”后面的话祖大寿没说,但听的人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之后祖大寿又回头看了看骑马在曹变蛟身边的燕震,开口说道:“燕兄弟看上去年不及弱冠,居然能带出来修罗营这等强军,而且这次又阵斩后金贝勒萨哈廉,这可是我大明与后金开战以来了不得的大功啊。燕兄弟将军在军中前途不可限量,今后有机会到辽东走走,俺老祖一定好好款待你。哈哈哈…”
祖大寿明显有结交之意,军中最重武力。一支强军是武将在这个世界立足的根本,这一次修罗营在战场上的表现让明军各路人马都开了眼。他们扪心自问,自己在战场上如果遇到了修罗营,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所以面对这样一股新兴的势力,是一定要结交的。毕竟在这个战乱的时代,有一支强军做为友军,就是让自己的生命多了一份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