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填葡萄弹!”杨忠杰吆喝着手下炮兵,同时将手中的腰刀高高举起,看着对面的向前推进的汉军,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尼玛,狗汉奸!尝尝老子的葡萄弹!”
炮兵们忙得满头大汗,紧张的填充火药包,又把装着葡萄弹丸的麻布包塞进炮口,用木棍捣实。再用尖利的铁锥从火门将弹药包扎破。每门炮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烧的通红的炭盆,炭盆里放着三四根签条,
汉军这边,宁完我将阵线整个前移之后终于进入了弓箭的射程。
“放箭!”宁完我终于看到了杀伤对手的机会,果断下令道。
“开炮!”几乎是同时,杨忠杰也怒吼着下达了命令。
漫天的箭雨和密密麻麻的葡萄弹,在两军阵线之间的天空上交错而过。修罗营的士兵们同时低头,宽檐的铁笠盔护住了士兵的面部和肩膀以及脖颈,最大程度的挡住了高空抛射过来的羽箭。
每门炮的麻布包里约有二百颗左右的小弹丸,这样的弹药打出去之后,会在一定的范围内形成一个扇面,对步兵而言有着巨大的杀伤力,而且弹丸的破坏力和穿透力比火铳更高。缺点是射程相对于实心弹较近,杀伤效果最佳的距离是在一百五十步以内。有着相似效果的还有明军普遍装备的虎蹲炮,只不过虎蹲炮射程更近,只有五十步以内的有效杀伤。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八十多门佛郎机野战炮射出的葡萄弹,如海浪般铺天盖地的涌向汉军旗步兵。
六千多人的汉军旗步兵,加上孔有德的东江兵九千多人。本来厚厚的步兵大阵,一下子就被这股钢铁狂潮抹去了两三层。至少一千多名步兵,像割麦子一样的被直接放倒。
最惨的还是走在最前排的长枪兵,由于失去了大盾的保护,人类的肉体直接面对漫天的弹丸,很多士兵被打的浑身是洞,惨叫着向后飞去。颗粒火药加持下的葡萄弹,带着强大的动能,经常可以穿透两个甚至三个步兵的身体,对汉军旗造成难以承受的巨大杀伤。
一轮箭雨之后修罗营左右方阵也已经出现了部分伤亡,几百名方阵内的火铳兵一头栽倒在地。其中阵亡的约有一百七十多人,更多的士兵胳膊上,腿上中箭。虽然和其他明军相比,修罗营的甲胄还算精良,但由于要保证火药装填的效率,火枪兵普遍披的都是轻甲,一顶铁笠盔,一件过膝的铁叶甲背心,就是火枪兵的全部防护装备了。相较于身披重甲的刀盾兵,防护力差了不少。
但是,修罗营的士兵们仍然在根据口令继续行进着,身边的战友倒下了,后面的补上来,没有人低头看一眼,也没有人因为受伤而发出惨叫和呻吟。受伤的士兵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因为他们的长官和他们说过,战场上,他们的惨叫声会影响同袍的斗志。所以他们都拼命的忍受着伤口带来的疼痛,哪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哪怕牙齿把嘴唇咬破,也不让自己发出惨叫。
“火枪兵,行进射击,开火!”看准了汉军旗被葡萄弹打懵的时机,燕震对空心方阵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左右两个空心方阵同时开火,爆豆般的枪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距离更近,杀伤力也更强。又是一片汉军旗步兵像秋收的麦子一样,被镰刀一般的弹雨割倒。惨叫声响彻大地,数千忘记了自己祖先的汉军旗后金兵,在远离家乡的胶东半岛垂死挣扎。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败了!败了!跑啊…”
先是一个,之后是几个,再然后是一群,最后是全军大溃…
宁完我和孔有德开始的时候还想弹压,也砍死了几个溃兵,但整个汉军旗斗志已失,没有人再听从主将的军令,只能被败兵裹挟着向后退去。
“大哥,你先上船,我带弟兄们顶一下,随后去船上找你。”不得不说,李宝成做为孔有德的亲兵,还是很称职的。
“好,你小心一点,尽量把兄弟们带回来。”
“放心吧,大哥。”
被燕震叫到身边的姚远和姚山兄弟俩,看着汉军旗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打的全线崩溃,也是目瞪口呆,他们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所在的修罗营,对上后金汉军能以压倒性的优势进行碾压,不由得兴奋的小脸儿发红。燕震笑着看着他俩说道:“骑兵营就要追杀逃敌了,你们俩要想亲手报仇就跟在我马后。”
二人感激的对着燕震一抱拳:“多谢将军成全!”
马青笑着扔给他俩一人一柄斩马刀,说道:“拿好了,跟在我后面,今天让你们俩小子看看什么叫骑战。”
修罗营的士兵,就算是步兵也会有骑术的训练,这是燕震特别要求的,因为战场上的情况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多一项技能就多一份胜算。就像同时期的欧洲龙骑兵,就是骑在马上的火枪骑兵,只是眼下燕震的马匹数量远远不够,还暂时组建不了火枪骑兵。
“杀!”燕震枪尖向前一指溃兵的方向,骑兵营随之动了起来,马蹄敲打着地面,仿佛无数把铁锤重重的击打着每个人的耳膜。两个空心方阵也随着鼓点声继续向前压去,整个登州府的海边笼罩在一片森森杀气之下。
李宝成带着新组建的亲兵营,大约一百多骑,汇合孟敬手下的汉军骑兵八百多人,共一千骑向修罗营的骑兵冲去,以求抵挡一阵,为自家主将上船争取时间。
李宝成手持斩马刀,刀尖斜斜向下,双眼死死地锁住燕震。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渣的马上功夫还是相当了得,怪不得能当孔有德的亲兵队长。
燕震冲在最前面,尽管杨少堂和冯六都曾嘱咐他不要太过于冒险,但一到了战场上他就改不了这个提着刀亲自上的毛病。虽然这样做能使得全军士气高涨,但做为一名主将,一旦有个闪失,对于全军的打击也是不可估量的。
弓马娴熟的马青不动声色的跑在了燕震的左边,右边则是绰号“老鳖”的七弟李斌,也是冯六的得意弟子。和冯六几乎是一个脾气,为人狠辣,刀法凌厉。
在李宝成眼里,大明的军队除了辽东的关宁铁骑,还真没有能让他放在眼里的。至于刚才孟敬的汉军旗骑兵,也就是比普通明军强点罢了,和关宁铁骑以及后金的正牌八旗铁骑几乎是没有可比性。所以他冲向燕震的时候,几乎是把不可一世的骄狂写在了脸上。不过很快他就会意识到,这次他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看着冲过来的叛军骑兵,修罗营的骑兵一波弩箭就直接射了过去。立刻就有几十名敌军落马,李宝成挥动斩马刀,磕掉了两支弩箭。跟在骑兵队伍里的姚远和姚山兄弟俩,恨不得直接将李宝成拆成零件。李宝成则是恨不得一刀将燕震劈成两半,给他那些被杀的亲兵营兄弟报仇。终于两军相遇,噹的一声,燕震的长枪刺出,李宝成的斩马刀也横扫了过来,双方的兵器相撞,溅起一片火星。来不及使出第二招,战马便快速交错而过,燕震将长枪舞了一个弧,直接将后面一名汉军骑兵抽落马下。李宝成则是将斩马刀一横,对着燕震后面姚远的肋部切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弩箭却先一步,从姚山的背后向着李宝成射来。李宝成心里一惊,急忙向后一躺,手中斩马刀往上一撩,就将弩箭磕飞。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姚远手中的斩马刀却自上而下劈了下来。李宝成又急忙将刀往身上一横,硬架姚远的这一刀。
又是噹的一声,李宝成就觉得虎口一麻,手中的斩马刀险些脱手。心道,好大的力气。
双方的骑兵绞杀在了一起,孟敬刚刚砍死了一名修罗营的骑兵,就觉得一道劲风从脑后袭来,下意识的一低头,就听噹的一声,头盔上的盔樱被削掉了。老鳖一招用完,手腕一翻,横着又朝着孟敬的腿上扫去。孟敬急忙格挡,没想到老鳖用的是佯攻,临到跟前又改扫为撩,刀刃向上直接切向孟敬的手腕。孟敬心里大惊,但招架已经来不及,只能一撒手,咣当一声,手里的刀就掉落在地。这一次老鳖没有再给他机会,手腕再一翻斩马刀冲着孟敬的脖子横切而去。孟敬只觉得脖颈处一凉,然后就看到了身后的李宝成正在拼命的招架着马青的攻击。等等…为什么我看到的李宝成是倒着的?但还没等他想明白,他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然后就是无尽的虚无…
这边祁无虑带着左侧空心方阵向前进攻,一路扫荡着残敌,很多汉军旗的士兵朝着海边的大船跑去,希望岳托能把他们带回后金。但他们想多了,船上的后金镶红旗士兵直接用弓箭回应了他们,意思很明显,他们被他们的主子抛弃了。就连宁完我和孔有德亲自求情也无济于事,在岳托这些女真人眼中,所有的红衣大炮都运到了大船上,就可以走了,至于汉军旗的士兵,损失了再招募就是了,反正汉人有的是,愿意当汉奸的汉人更是有的是。只要女真勇士没有损失,回去大汗就一样会嘉奖他的。
六神无主的汉军旗溃兵慌不择路,很多人直接跑进了城门大开的登州府城里,这是他们自加入后金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曾几何时他们面对手无寸铁的大明百姓,他们比女真鞑子还要残忍。但是今天,他们在修罗营钢铁风暴的打击下,在修罗铁骑锋利无情的斩马刀下,他们怕了。
“上刺刀,攻进去!”祁无虑看着跑向城内的溃兵下令道。
无虑知道,一旦让这些溃兵关上城门踞城死守,城内的百姓就会沦为人质,明军也会投鼠忌器。所以,一定要在溃兵站稳脚跟之前攻进去,消灭这伙溃兵。
仗打到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阵型,整个战场都已经绞杀在一起。叛军方面已经再也组织不起来有效的阵型,海滩上到处都是叛军士兵的尸体。
李宝成右臂拉着缰绳,左臂已经不知去向。此时拼命的打马朝着岸边的大船跑去,边跑边喊:“大哥!等等我,是我啊,大哥,大哥…”
但此时船上的孔有德却只能扒着船舷默默的流泪,福船离海岸越来越远,海边已经不再有任何一艘靠岸的船只。所有的船都已经离岸北上,向着皮岛方向驶去。
嘭!
李宝成就觉得后心遭到一记重击,随后跌落马下。等他再爬起来的时候,发现一柄钢刀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远处是后金正在缓缓驶离的船队。他看到了远处站在船边泪流满面的孔有德,也看到了孔有德身边的岳托,瞬间他明白了,自己被放弃了。
“狗汉奸!你还记得当天你们在官道边做的恶事吗?”姚山愤怒的看着李宝成,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你就是当天那个漏网之鱼?”李宝成一点也没有愧疚的意思。
“混账东西!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姚远将手里的刀又往李宝成的脖子上压了一点,已经有血迹说着刀锋流了下来。
李宝成也不在乎,他知道反正今天他也活不成,索性就光棍到底。
燕震眯着眼睛看着李宝成,突然微微一笑,接着对姚远说道:“大远,把他给我削成人棍儿!”
“是,将军!”姚远说着手起刀落,咔嚓一声!李宝成的右臂应声而断。加上李宝成的左臂刚才已经在战场上被砍断,现在李宝成已经两条胳膊都没有了。
砍完了李宝成的右臂,燕震对着海面上的孔有德喊道:“老孔,我现在要砍你亲兵队长的腿了啊,你看好了!哈哈哈…”
“燕震小儿!你等着,他日我…我定将你挫骨扬灰!”孔有德看的目呲欲裂,发疯般的对着岸边喊道。
燕震又一挥手,姚远和姚山兄弟俩一人一刀,咔嚓!咔嚓!两声,将李宝成的双腿齐根砍断,李宝成立刻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站在一边的监军倪启,也不知道是被这血腥场面给刺激到了还是怎么回事,对着海上的孔有德也大骂起来:“孔有德!你个贼坯!咱家草泥马!”
这一句不要紧,周围的修罗营官兵表情都有点不太自然,燕震清了清嗓子“咳…咳…咳…那个,我说公公啊,您能不能换一句?”
“啊?换一句?那行吧…咱家…咱家,日你姥姥!”
“得!您嘞随便吧…”燕震彻底无语。
海边的修罗营官兵们实在没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