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明手里拿着剑,有些困惑地看着太师,“什么?”
“别人都说你这些年变得厉害,已经完全没有当年年少气盛的模样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没有变的,你仍然还是那个十七岁就能一举夺魁的少年。”
他说的夺魁,是皇家道场四年一次的比赛,能在其中夺魁的日后无不是独步天下的高手,不过顾景明从皇家道场出来之后,行事就一直十分低调,而且动辄得咎,总是被安上这个那个的骂名,久而久之三人成虎,大家都以为他是一个纨绔了。
而顾景明似乎也懒得去解释什么,一直我行我素地做自己,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我记得你当年挑战的是一个虚长你二十岁的师兄吧,不过他一直在皇家道场里面混日子,虽然如此,却也已经是妇孺皆知的高手了。”
看太师有了闲谈的性质,顾景明自然乐意给虞锦禾争取更多时间,回想片刻,细细道来,“我记得那个师兄叫做金修,当年不肯离开皇家道场,也是由于自己的爱人,他的妻子死在了道场里面,他在道场里面潜心修行二十年,表面上看着是混日子,实际上是在想办法报仇。”
太师恍然一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说到这事,顾景明觉得唏嘘,那师兄的仇人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凌江帝,当年凌江帝看上了金修的道侣,本来就身居高位想要得到的自然不是金修一个小小皇家道场学徒能抢的过的,而金修想要做的,就是弑君。
不过弑君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就算顾景明心里面清楚,也是替金修隐瞒了下来,后面他几次看到金修铤而走险,于是约他打了一仗,若是他赢了金修,金修就要自动放下恩怨,若是输了,金修就可以取了他的性命,就当做他替父受罪了。
最后他赢得其实也很有水分,因为金修身体在他自我折磨之下,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他赢了,金修也是信守承诺,没有继续进行自己危险的计划,不过没有几天,他就死了。
当时他留下的遗言就是:若是没有给他妻子复仇,那么他接着活下去毫无意义,所以索性就自戕了,这件事情对顾景明的影响其实很大,他一直在想,若是自己不去找金修,那么他会不会活的久一点?
哪怕金修真的因为弑君之罪而被斩首,会不会也比这样含恨而终好?
但是他没有这么多机会想那些有的没的,毕竟那些设想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之后他无意于皇家道场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也就自觉退隐,去当闲散王爷了。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对外说过,太师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太师看着面前横七竖八的人群,微微叹了一口气,甩了一下拂尘道,“今天我就暂时放过那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我想你还是多多盯着她一些吧,这样惹是生非的性子,可能也不用我动手,她自己就玩火自焚了,下一次若是再遇到,我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了。”
顾景明神色复杂地抱了一下拳,沉声说道,“师父,我明白了,我会转告她的。”
“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不要因为她做出一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才好,我能看出这小丫头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不要太过沉溺情爱了。”
说罢,太师就像是做完了最后的忠告,转身离开了。
顾景明看着他的背影,想要反驳一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做到,因为他也不了解虞锦禾,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身上的迷雾实在是太多了,自己拨开一片还有下一片,若是迷雾深处,藏着的是一支冰冷的尖刀又该如何呢?
是就是吧。
若是这个人是虞锦禾,好像也无所谓冒一次险,这个想法刚刚落下,顾景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对虞锦禾感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其实也不算那一种很喜欢豪赌的人,可是到了这儿,他是一点办法没有了。
罢了,眼下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顾景明提起那一把被虞锦禾仍在一边显得有些可怜的剑,飞快地追去了虞锦禾的山寨。
虞锦禾踉踉跄跄地回到山寨,里面守着的人立刻迎了出来,是阿妹,她看到虞锦禾受了这么重的伤被吓了一跳,旋即又看到她身后空空荡荡的,顿时有些着急了,抓着她的手臂问道,“我,我哥呢?”
“没事,景王殿下护着。”虞锦禾咽回去一口血,手指颤抖地说,“给我一些药。”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阿妹还不至于这么无心无情,当真对虞锦禾没有半点关怀,立刻把山寨里面的人叫过来,一起扶着虞锦禾回到了她的房间。
看虞锦禾身上这么多血,阿妹忍不住抓着手帕流眼泪,“我早就说过不要这么冒险了,你们偏偏不听,现在好了吧?”
虞锦禾躺在床上,还有闲空开玩笑,“不用担心,你哥没有事。”
“我又不只是担心他!我也很担心你啊!”阿妹忍不住低声吼道,“你怎么这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丞相大人也会很伤心的啊。”
虞锦禾拿了药,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只留阿妹自己一个人在房间,而后就脱下了衣服,其实皮肉上面的伤口不多,毕竟是威压造成的伤害,更多的伤口都潜藏在皮肉之下,她手臂上细细密密的爬满了红痕,一块接着一块,看着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阿妹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伤口?应该用什么药?我去给你找一个大夫吧?”
虞锦禾摇了摇头,“不用,这是内伤,大夫估计是看不好了。”
她抬起手臂,仔细打量了手臂片刻,想到了顾景明之前的话,觉得最有作用的可能就是洗髓。
这威压没准还震断了骨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