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水月低了头。
苏春影的声音,始终平平淡淡:“既是你自个儿要入了我们二房,倒不如同我说说看。你是为何而来?”
水月愣了愣:“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春影嗤笑:“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装傻?你是五殿下的人,还是打算借着五殿下的手,来进入沈家二房图谋些什么?”
水月没想到,苏春影会这么开门见山的直白。
她的脸色沉了沉:“我只是想伺候在二爷的身边,我图谋些什么,终究比不过夫人。对夫人来说,这重要吗?”
苏春影又拿了一旁的蜜饯塞在嘴里:“这取决于,我要怎么对待你。这些日子府中事忙,只怕没有那个闲工夫和你打太极了。你若是五殿下送来的,便寻个由头将你打死而后丢出去就是。左右是楼子里买来的姑娘,尚且不如那些有奴籍的。贱籍身份罢了,无人会在意。”
这话说的轻轻巧巧,却让水月背后的汗毛乍起。
水月在醉春楼这么久,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过?
可如今看到苏春影这般笑着说出这些话来的模样,她就总觉心惊胆战。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我……不是五殿下的人。”
“哦……那就是因为你自个儿的原因了。”
苏春影抬眸,盯着水月:“可别告诉我,你是心仪二爷。”
“是又如何?”
即便是如芒在背,水月仍旧强撑着回应苏春影:“我遇见过这么多的男子,唯有二爷才给了我这般的尊重。旁人见我,恨不得立刻将我推倒在床上!唯有二爷才知,我心中所想,我脑中所念。”
她说着,竟红了眼眶。
似乎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水月死死地瞪着苏春影:“你不懂二爷,这世上唯有我才懂二爷!”
这话,苏春影倒是承认。
她不懂沈司意是真。
可她也瞧不上水月如此模样:“这么说来,你对二爷还真是痴心无比了。既是如此,昨日你又为何会让二爷陷入那般两难的境地?你被人所利用,若昨日我没有赶到,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水月的身体,微微颤抖。
苏春影叹息:“如今我的事情繁杂,二爷在盛京也是步步为营。你若真为了二爷好,我也放你一条生路。看在你也算是二爷的解语花的份儿上,我把你的身契还给你。你自可拿了身契,去官府换一个良籍,日后做些养活自己的营生,便是了。”
“什么?!”
水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竟是说,要将我的身契还给我?我听闻,沈家二爷夫人,最是会做生意的。我这醉春楼头牌的身契,你又打算要我以多少银子偿还?”
苏春影笑了。
笑容之中,对水月带了几分怜悯:“我不要你偿还什么,便当时是你这些日子陪着二爷。我放你一条路,你也要答应我,日后不要做任何可能坑害二爷的事情,你可愿意?”
水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站在原地,一直盯着苏春影,看了良久。
最终,落下不可思议的眸色:“你的意思……是要一文不要,放我一条生路?这是为何?”
苏春影的精神不济,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若是之前,定不会如此。可现在,我没有心思和力气管你了。何况为你赎身的钱,是五殿下府中所出,并非我所出。放你一条路走,还能让你对我沈家二房不怨不恨,我何乐而不为?”
这样的苏春影,让水月有些感慨:“外头都传言,你是个极会打算的。说你对沈家二爷并没有什么情分,不过利用沈家罢了。怎么如今我瞧着,你竟是处处为他在打算?”
苏春影知道,外头说她的不好。
却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她怔忪片刻:“哦?外间竟是这么传我的?那说的大抵也没错。我若不利用沈家,不利用二爷,如何还能在盛京站稳脚跟?”
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旁的话我不想多言,只问你一句,今日我所言,你是应下还是不应?”
还有什么路,比现在苏春影给水月的路更好走的吗?
水月终究点头,而后对着苏春影深深一福:“既是如此,便多谢二夫人了!昨日之事,的确是我有想利用二爷之嫌。但我和夫人保证,我水月从未想过要坑害二爷。更不会伙同旁人狼狈为奸,日后不管我遭遇了什么,也会铭记今日夫人给我的这条路。”
她伸出三根手指指着天地:“我水月在此发誓,不论此生遇见何事,绝不与沈家二房为敌。”
她甚至跪了下来,对着苏春影深深一拜:“水月在此,拜别夫人!”
苏春影笑着喊了迟儿进门,将水月的身契还给了她。
于是水月转身离去,寻找自己的人生。
苏春影也再度躺了下来,实在是觉得有些疲累,不多时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又进入了梦乡之中——
“咚咚——咚咚——”
苏春影是被一下又一下,有规律的碰撞声给惊醒的。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头脑昏沉。
她的房间里,常日放着时兴的季花。
然而此刻鼻息之间,并无花香,更无睡前的安神香的气息。
唯有一股说不出的劣质木料的味道,刺激着她的每一处感官。
让她不得不睁开仿佛千斤重的眼皮子,却发现自己身处黑暗之中。
这是哪儿?!
苏春影心下一惊,不顾身上疼通地想坐起身。
“咚咚——”
然而随着一阵摇晃,她的头竟撞在了某一处!
身体也无法施展而开,苏春影才发觉自己的手脚竟然被捆绑着,连嘴都被勒住,发不出半点儿声音来!
她心下一惊,眼神四顾环网。
看着周围的逼仄许久,才明白过来——她现在好像被人塞进了一个大箱子里!
可……她此刻不是应该在二房好端端地睡觉吗?
忍下心头的慌张,苏春影将自己的身体稍稍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而后将耳朵贴在了木箱子上头,想听听外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