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春影低着头，等着沈司意的回答。
沈司意又是一声轻笑。
他的声音，带着低沉：“平妻？我沈司意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平妻。唯有苏春影一个妻，她嫁入我府，尽心尽力。替我照顾祖母与母亲，医我病腿。你却要我娶一个平妻，让我做那不仁不义之人？”
所以……他们之间只有仁义吧？
苏春影的心里，带了微微失落。
“二哥哥……是我没想到这些。”
许绯鹤也好似哽咽起来：“那……不做平妻了。我只想为自己努力一回，二哥哥若愿意，便是做你的贵妾也好。”
贵妾……她堂堂一个许将军府的嫡出姑娘，竟要做一个只有从五品郎将之人的贵妾？
连苏春影，都要为了她这等痴心而感动。
沈司意的身边如今妾室通房都没有，若收一个贵妾，只怕祖母和婆母的心里也会高兴吧？
她们如今总盼着沈司意能为家中开枝散叶。
只有苏春影知道，她做不到。
她和沈司意到如今……连夫妻之实都不曾有。
然而沈司意又笑了笑。
他也知道，今日若不把话挑开了说，是没法打消许绯鹤的念头的。
于是他仍是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当年退婚之事，若你我都愿意争取一番，到还有后话可说。可我不曾争取，你也不曾。我便以为，你我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将你当做个妹妹也好，日后在京中大家相见，还能相视一笑。”
他虽吊儿郎当，其实语气坚决：“想来你也知晓，我曾觉得，活在这世上也是无意。我不愿拖累任何人，可我遇见了苏春影。如今不愿纳你为妾，既是因为我的心里不曾与你有男女之情，更是因为苏春影是我的妻。我不愿叫她伤心，更不愿有人打扰我们夫妻二人。所以许绯鹤，不必再念着我了。”
这话，让苏春影彻底愣住了。
她很想转过头去看看沈司意，问一问他，是不是知道她能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他不愿叫她伤心。
他怎知，若他纳妾，自己会伤心呢？
世人都纳妾，世人都知自己的夫人会伤心。
唯有沈司意吗？
而后，苏春影就听到了许绯鹤的哭泣声：“二哥哥，为什么啊？你当真是为了苏春影吗？可是我们从前不是订过亲的吗？若我当日勇敢一些，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你也会这般不纳妾吗？”
“我不知道。”
沈司意的回答很诚恳：“我不知道若是那样，我会如何。我只知，春影嫁给我之后，我便从没有过纳妾的想法。许姑娘，如今唯有恭喜你，能入东宫。祝你前程似锦吧！”
说罢，她就要转身离开。
“沈司意！”
许绯鹤被接连拒绝，此刻心里头的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她再顾不得平日里温柔的模样，对着沈司意的背影怒道：“我都已经将事情说到这地步，你竟还要如此待我！？我们之间，当真没有半分可能了吗？”
“没有。”
沈司意斩钉截铁：“或许你如今会恨我，也总好过我答应了你，却让你一直独守空房的好。许家妹妹，祝你前程似锦。”
说罢，他再也不顾许绯鹤的哭泣声，走向了苏春影。
他自然而然地拉住苏春影的手腕，与此同时也听到了前院鞭炮齐鸣的声音：“前头的热闹开始了。”
苏春影就任凭他拉着自己，盯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而此时此刻，许府的前院之中，新娘子已经到了。
喜婆子正背着新娘下轿，所有人都显得格外喜庆。
只有许知那张藏在银丝面具下头的脸，看不出悲喜。
喜婆子说着吉祥话，所有人都围绕在他们的跟前儿。
让苏春影想起自己成婚的那一日，沈司意都不在盛京。
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跨过火盆，然后瞧着前头沈泗鸿和苏夏云的热闹，回到了院子里还是孤零零的。
她当时就做好了，会一直孤零零的准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孤单了呢？
“沈夫人，你在这里呀？”
恍神之间，后院已有女眷朝着苏春影跑来：“走，坐到咱们那一桌去！若是再晚些啊，可就没有好位置了呢！”
沈司意顺势放开了苏春影的手，苏春影也跟着那人去了女眷的席位之间。
她的身份不算高，但众人也不像是从前那样对她视若无睹。
男宾们可以在前头看新人拜堂，女眷们则只能隔着屏风先入席而作。
苏春影刚落座不久，拜堂的声音就传了来。
与此同时，她们旁边那桌坐着云王妃和五王妃的席面，也越发惹恼。
五王妃是个善言之人，指了指侧面等着表演的戏曲班子笑道：“哎呀呀，虽说许夫人只是良州城的一个小官之女。可瞧着咱们许将军是真的疼爱她，将咱们盛京最好的戏曲班子都请过来了呢！”
她掩嘴而笑，却突然看向了苏春影：“可这戏曲啊，咱们日日都听。今儿倒不如听点儿新鲜的？”
周围自有人附和五王妃：“王妃娘娘总是主意最多的，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啊？”
五王妃指了指苏春影：“我可听说了啊，沈家二爷夫人在中秋那一日，可是一曲惊四座！倒不如，今日就让她，合着这些戏曲班子还有舞娘，给咱们所有宾客也来弹奏一曲，乐呵乐呵？”
盛京之人大多知晓，五王妃和苏春影之间是有恩怨。
此刻有人面露为难：“今日……到底是许将军的大喜之日。请来的都是些下九流的班子，大家取乐玩耍便是了。要二爷夫人上台弹奏，岂不是和他们成了一流？”
五王妃摆手：“什么上九流下九流的，大家不都图的是个喜庆热闹吗？”
她反而问苏春影：“沈夫人该不会不愿意为许将军大婚而贺喜吧？”
苏春影温柔一笑：“今日在场的所有人，自都是为了贺喜而来。王妃娘娘，也是为了贺喜而来吧？”
以为苏春影不敢反抗，五王妃得意一笑：“这是自然！我们所有人都为贺喜而来，所以为贺喜而做的事情，想来没有人会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