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祖母歇下之后，他们也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里。
潘氏那边的烛光很快熄灭，苏春影才看向躺在榻上还在看书的沈司意：“明日再看吧，夜间烛光昏暗，小心伤了眼睛。你要带我去良州，可是有瑞哥儿的消息了？”
“嗯。”
沈司意回答得漫不经心：“怎么，不信我同祖母说的，要带你去游玩一番？”
苏春影的态度不冷不热：“去多久，几时回来？”
沈司意放下手中的书，盯着苏春影的眼中带了不满：“苏春影，你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和我说话，都是这般态度？你能不能对我有点儿情绪啊？哪怕发个脾气也好啊？”
苏春影也转过头，仍旧平静地看着沈司意的双眼：“过些日子，苏家的人就要到盛京了。我还安排了一些事情，不能离开太久。”
沈司意站起身，缓缓地走向苏春影。
烛光明明灭灭，将他的眸色也映衬得一闪一烁：“苏春影，你喊我一声夫君，我就告诉你多久回来。”
明明这男人走到自己的面前只是站着一动不动，苏春影的心里却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来。
她低了头，不再看沈司意的眼眸。
语气仍旧平静而温柔：“夫君，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从良州回来？”
沈司意无奈：这女人怎么连叫夫君，都显得这么冰冷啊？
最终，他不再挣扎。
转身躺回了榻上，将书往旁边一丢：“若快马车来回，不超过一月。就怕路上颠簸，你吃不消。”
来得及。
苏春影这才摘了头上钗环，点头道：“妾身不怕颠簸，夫君早些休息吧。”
——
良州地远，苏春影择日一早就开始收拾东西。
老夫人的情况好多了，她也说无需苏春影费心。
但苏春影还是决定将也略通医术的迟儿留在这里照顾老夫人，顺便看着潘氏，怕她再被梁氏欺负。
沈司意准备了一辆不大不小的马车，够放他们的东西，也只带了天机一个随从。
四房听闻他们要走，贴心地送来了些小吃食，都是耐放好嚼嘴的东西，当做路上的零食最是不错。
马车上路的时候，潘氏亲自来送。
苏春影瞧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竟莫名生出许多的温暖来：“昨儿下午，祖母握着我的手，一直叮嘱我了许多路上要注意的事情，还塞给我一张银票和许多碎银子。今日母亲又送出门来，日后若咱们不孝顺，便对不住她们二位的爱子之心了。”
沈司意的身体斜拉拉地靠在车壁上，听了苏春影的话，略微抬眸：“怎么，你出嫁的时候，难道你爹没有如此相送吗？”
苏春影摇头：“想来姐姐出嫁，爹是如此相送的。我出嫁时……他不知去了谁家的宴会，喝得酩酊大醉，怕是连我几时出门的都不知道。”
沈司意越发不解：“你不是和大嫂一日出门的？”
苏春影解释：“自然不是。她先出门，我后一日上了小船，才追上她的大船的。云州有前后出门的尊卑顺序，在爹的心里我还比不得旁人家的庶出女儿，怎会让我同大姐一起出门？”
她的话说得再平静不过，仿佛她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却在沈司意的心中激起一层涟漪来。
到底，沈司意不再问这些事儿，只给苏春影剥了个时兴下来的贡橘：“喏，吃了就藏好。这贡橘是皇上赏赐的，一会儿见着许知，可不能叫他给分走了！”
待到城门口的时候，许知已在等着了。
只是许知出门并没有马车，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面上带着冰冷的面具，对马车里的沈司意嘲讽：“沈将军在家卧病三年，连马都不会骑了不成？若马车上路耽误了时辰，我可不会等着你。”
苏春影掀开车帘，对许知微微一笑：“见过许将军。”
许知愣了愣：“沈夫人也在？”
“是。”
苏春影看了一眼沈司意，解释道：“妾身乃江南人士，从未去过西北之地。所以二爷便说，带妾身去见识一番。”
“哦。”
许知点头，然后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苏春影本以为，他们虽同路而行，也各自走各自的就是。
不曾想下午出京之后，外头就下起雨来。
都不必沈司意和苏春影开口，许知就钻进了他们的马车里。
本就不大的马车还放了许多东西，反而没有太多的空间，只能让许知和沈司意挤在一起了。
看他们两个人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样子，苏春影有些想笑。
她将案上放着的贡橘推到了许知的面前：“许将军吃些吧？咱们也算是熟人，不必这般拘谨。这一路的时间还长，总不好一直这气氛吧？”
那贡橘！
沈司意瞪了苏春影一眼。
却不曾想，许知竟伸出手来，摘下脸上面具——
“你做什么？！”
沈司意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可别用你那脸吓着我夫人了！”
许知冷笑：“若不是当初你招惹了事端，我的脸会变成如此模样吗？”
他甩开沈司意的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满是疤痕的可怖的面容。
阴鸷的目光也看向苏春影：“听闻二爷夫人医术了得，想让你瞧瞧，可否将我的面容恢复些许？”
即便苏春影行医多年，也第一次见着这样的一张脸。
许知的面容上，大大小小十数种伤疤。
苏春影稍稍凑近，看得越发清晰：“有刀伤、火灼、毒粉、疟泡……你这张脸经历多少次受伤？还有伤上加伤，如今虽愈合，但还是会时不时地感觉到疼痛是吗?”
苏春影看得认真，沈司意不满嘀咕：“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别的男人的面容？”
许知也有些意外：“旁人见着我这脸都要吓跑，你却看得认真？”
苏春影笑了笑：“在医者眼中，这些只是伤疤，无关丑陋。你的脸若想恢复到从前，只怕不成。但我能让这些疤痕略微平整些，只要没伤及骨头的地方，我还能让你日后不再感到疼痛。只是治疗的过程会很痛苦，也需要些好药材，许将军可能接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