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温和的皇后突然收敛了笑意，这殿中的气氛便有些诡异。
见状，贺美人不由抿紧了唇，心中越发忐忑不安。
昨夜是她第一次侍寝，难免有些紧张，一不小心在陛下面前露了怯，因此惹得陛下不悦。
侍寝草草结束后，她就被司寝房的太监送回了自己的宫中。
今日一大早，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着急忙慌赶来请安，却没想到还是迟了。
“哼~”
“这有的人啊，才第一次侍寝，就已经不把咱们的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高婕妤轻抚着自己眼尾的殷红，神色淡淡地开口。
这话一出口，贺美人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好几度。
她虽说是一品将军之女，但如今陛下更看重文官，极不喜武将。
也就是说，但凡她在宫中行错一步，就是爹爹也救不了她。
她咬着牙看了眼高婕妤，又立马望向沉默不语的皇后，声音有些干涩：“皇后娘娘恕罪啊，婢妾并非是有意来迟，婢妾、婢妾是”身子不适……
只是，没等她将那几个字说出口，高婕妤突然眸光一转，出声打断她：“贺美人这是在打量着娘娘仁慈，想随意找个借口将此事搪塞过去吗？呵呵~”
蠢货！咱们这位皇后怎么可能放过给自己立威的机会呢！
就在贺美人脸色愈加灰败的时候，皇后终于开口说话：“这宫中请安的规矩是太后亲自定下的，连本宫这个皇后都必须遵循，如若是本宫犯了宫规，也是须按照宫规处罚，绝不能姑息。”
她看向贺美人，严肃道：“宫里重规矩，你进宫两日未过就犯了宫规，想是在家中就未学好。既如此，本宫会命司寝房先将你的玉牒撤下去，等什么时候你学好了规矩，再来伺候陛下罢。”
贺美人听罢，身子一下子瘫软在地，还没来得及哭喊，便神色呆滞地被宫女拖出了正殿。
坐在皇后下首的妃嫔们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要么一脸的不在意，要么就是满眼的幸灾乐祸。
向来站在皇后一边的淑妃，此时更是假惺惺地开口：“这贺美人对娘娘如此不敬，倒是娘娘心善大度，只让她学个把子规矩就算了。”
“要臣妾看啊，该打她几十下板子才是，人家是武将的女儿，就算见见血也没什么，如此免得今后再犯。”
殿里新入宫的几个妃嫔听到淑妃这样说，脸色顿时发白，胆子略小些的，正害怕得浑身颤抖。
云清芷听了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还是随大流低下头，面上看着像是被吓到了。
心里却在沉思，想到方才贺美人的下场，以及淑妃暗藏狠毒杀机的话语，云清芷有些悚然，却不惊慌。
她敛眉思索，然后在心里问自己，皇后对贺美人的惩罚真的很轻吗？
不轻罢……反而很重，和打几下板子，吃些皮肉之苦相比，要严重许多。
云清芷虽然刚进宫不久，却也知道，如果侍寝的玉牒一朝被撤下，要是想再放回去，那可是比登天还难的事儿。
再者，陛下见不到妃子的玉牒，自然就不可能宣召她侍寝，这样一来，那妃子跟被打入了冷宫没什么区别。
出了贺美人这样的事，众人也没什么心思说其他的话，草草的向皇后娘娘敬了茶之后，这一日的请安便结束了。
相熟的嫔妃们结伴袅袅而出，云清芷混在其中，跟着出了凤华殿。
回去的路上，云清芷在脑海里慢慢将嫔妃们的脸和封号一一对上，发现除了久闻其名，却不见其人的玉贵妃之外，其他的嫔妃她都已经见过了。
这满宫争奇斗艳的妃子，加起来后竟有几十人之多。云清芷忍不住心生感叹，做皇帝真是艳福不浅啊！
————
安庆宫，侧殿书房。
“吱呀——”
一道轻微的声音响起，原本打着瞌睡的李安立马惊醒，下意识看向墙角那刻有龙纹的书架。
见到熟悉的身影从暗道里面走出来，李安在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忙不迭迎了上去：
“陛下，您可算是回来了。”
听他这话，楚翊眉眼微动，问道：“有何事？”
“陛下，靖王殿下已经在书房外等候多时了。”李安靠近楚翊，躬着身子小声道。
“嗯。让他进来吧……”楚翊颔首。
得了准话，李安踩着小碎步往外走，只是还没等走几步，突然就被叫住。
“李安……”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李安转身，询问道。
“咚！”“咚！”“咚！”
一声、两声、三声……玉石敲击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
过了许久，久到双腿站得麻木，李安才又听到陛下有些低沉的的声音。
“……去查查，住在雍和宫附近的嫔妃有哪些？”
听到这样奇怪的命令，李安忍不住抬头看了看。
只见楚翊正闭着眼睛靠在龙椅的扶手上，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晦暗不明。
李安不敢多看，领着新得的命令下去了。
书房外，等了许久的楚洛正一脸不耐烦，见李安出来，语气很不好地开口：“皇兄醒了没有？”
李安将手里的浮尘一甩，对着楚洛恭敬道：“回靖王殿下的话，陛下已醒，吩咐奴才请您进去。”
楚洛听完，眉头一松，脸色好了很多。只是，他向来不喜阉人，见李安杵在原地不动，也没有在意，自己上手推开门，进了书房。
殿门重新关上之后，李安嘱咐了小太监几句，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
凤华殿，浴池，水雾弥漫。
雀儿快步走进浴室，见主子正神情惬意的靠在浴池边缘。
将几个伺候的宫女给打发下去，雀儿才贴进皇后耳边，小声地说道：“娘娘，东西已经都准备好了。”
皇后点了点头，略显老态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满意，她看了眼雀儿，起身开口：“服侍本宫穿衣罢，时候不早了，想来陛下也快到凤华殿了。”
闻言，雀儿上前一步，帮主子擦拭干净身子。
服侍主子穿好亵衣之后，雀儿叫来几个宫女收拾浴池，自己则跟在主子身后进了寝殿。
“与往常一样，入夜之后，无需你们守夜。”皇后坐在镜子前，也不让宫女动手，自己梳着还未干透的秀发。
“知道了，娘娘。”雀儿福身应是。
————
安庆宫，被急着宣召而来的图海捧着托盘，愣愣地看了眼正在看玉牒的皇帝后，他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
陛下这是怎么了？
今日是十五，按理来说应该是去皇后宫中才对，怎么现在还选上其他的嫔妃了?
难道……图海偷偷看了眼正值壮年的皇帝，心里猛的恍然大悟。
楚翊不知道面前的太监正在心里腹诽自己，他想着下午李安呈上来的消息，手指慢慢的停在了角落里的某块玉牒上。
“啪——”
玉牒敲击的清脆响声回荡在空旷的宫殿里，庆安宫的太监们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今日，就她罢。”楚翊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那玉牒上的三个字。
云氏答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