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千罗神色凝重，“大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紧追暗夜二十多年，此人心狠手辣心思难测……”
陆清月面色清冷打断话，“你们只需记住，暗夜之主乃赵初霁，我不过是他的徒弟。”
她推开众人唇角扬起一抹说不出的妖异艳笑，“赵延燊，他杀我师父，这笔债我必讨。”
“走吧，我会用夜音律联系你们。”
千罗还想劝，绿痕和如来笑拉住人，眼神示意要听从主人号令。
皇庭高手如潮水杀来，暗夜众人回首望了陆清月一眼，袖中银线激射瞬息飞越丛林，消失在茂密林海中。
杀手们仅仅一瞥。
冷指骤然袭来，陆清月后颈生痛当场倒地。
两批高手如鲸吸水分别隐退赫连山脉。
“我总感觉不对劲。”天虞山，逆霜一身玄衣叼茅草根仰天而望，“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凿山，万一上面没人……”
残血冷冷持剑抿唇，“不可能没人。绝壁上的线孔时日不久，前段日子定有人登山，时间点和陆清月失踪吻合。”
逆霜嚼着清甜茅草根，冥思苦想，“赫连山脉有多大你知晓吗？连绵千里浩瀚无垠，往丛林扔进几千人就如沙子入海。天虞山虽是死山，上面的人可不是死人，我们数万人凿了十几日，他们会不知晓？”
她眉头难解，“当初查到此地花费多大功夫，若他们跑了殿下不肯罢休，往后……”
残血也揪起茅草根用力嚼，忽而长长叹息一声，“说得不错。”
他伸指滑过四周颇为无奈道：“京城能动用的人马都在此地了，若这群狐狸暗地逃出，四面八方都是茫茫林海，任是神仙来了都没办法。”
“我们只能祈祷陆清月没逃，她就一双手两条腿，还能飞天不成？”
“她还能飞天，不化作白骨就不错了。”破风和杀砚走来插话。
前者睨向半死不活的赤布努，“喏，控蛊师摇铃一个多月，每次都嚎着说‘陆清月已死’，天天哭丧悲伤不已。”
“真死了？”残血不太相信。
“死透了。”破风肯定点头。
逆霜斜眼瞪向破风，“呸”吐掉草根拍手，“我打赌，人肯定还活着！”
众人来了兴致，“依据？”
逆霜自信哼笑道：“大伙跟我下注，只要和破风反着来必赢。”
众人：“……”
破风咬牙，“冷心冷肺无情女，你别太过分！”
逆霜摸出银锭，“赌不赌？”
残血、杀砚兴高采烈道，“赌！”
破风当场破防，风中凌乱。
他不服掏出一沓银票猛压银锭，“赌就赌，老子这次押上全部家当！”
“陆清月绝对死透了！”
逆霜挑眉，“答案很快就揭晓。”
翌日晌午，天虞山呼声震天。
“用力！一、二、三！”
赵景辰远远坐在营帐前，撑头半醒半寐。
山脚的纷乱嘈杂像一圈圈漩涡将他拖拽深陷。
“殿下？”
有女孩小心翼翼唤他。
赵景辰浅浅睁眼，晨曦的橘黄阳光从墙外投来，鼻尖素淡皂香让他感觉眼前世界真实了些许。
林朝颜谨慎凑近，满是伤痕的手捧满鲜嫩榆钱，“我摘的。”
她笑起来眼睛很亮，比天光还暖还干净。
赵景辰手脚僵硬，一动不动望她。
“是不是没力气吃？我喂你？”林朝颜凑得更近了，眨着星辰般的眸子认真看他。
赵景辰呼吸不由快了些，下意识舔了舔干裂冷唇，目光防备阴沉。
女孩白皙脖颈有数道瘀黑咬痕，他目光惊疑快速瞥过，立马转头。
赵景辰想起昨日咬她肉喝她血的感觉。
宫人说得没错，人也是食物，新鲜送来给他的，不吃只有被饿死。
他目光陡然狠戾起来，昨日若咬得再深一点，她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叨唠了。
林朝颜捻起一小撮榆钱按在他唇上。
鼻腔瞬间充斥植物特有的清香，赵景辰一愣，双唇微颤。
女孩手指柔软温热，贴紧他的唇，眼里笑意如雨后澄澈碧空，他连带扑通的心一下撞进去。
那一瞬赵景辰想到很多很多。
但他最想最想最想的，是将她永远囚在身边，那双星辰般美丽的眸子永远只能看向他，爱着他。
唯有如此，他才觉得这世间值得活下去，灰寂生命有了色彩。
他张唇咬住榆钱，咬住林朝颜。
女孩皱眉，“殿下，你咬痛我了。”
她抽回手期待仰脸问，“甜不甜？院子满树都是榆钱，我们不会饿肚子。”
赵景辰慢慢嚼着榆钱，舌尖微苦微甜，翅果被嚼碎瞬间迸出黏液，甜糯滋润的黏液裹带春天气息滑入喉道。
赵景辰有些迫不及待咽下。
这是他第一次吃榆钱。
他从出生到现在，整整八年困在这座广阔宫殿里，没有热水饭菜常常饿到昏厥，骨瘦如柴。
记得四岁那年他竭尽全力爬上粗壮榆树，急不可耐摘了一些青翠榆钱。
他饿极渴极，恨不得一把塞进胃里。
皇后宫里来了两位奴才，他们笑吟吟催促男孩，“快吃，这东西甜丝丝，殿下饿了就要多吃。”
寒意钻进骨头缝，赵景辰怯怯诺诺问，“它有毒吗？”
宫人哈哈大笑，乐得前俯后仰，“殿下觉得呢？”
“双影殿会有好东西吗？快吃快吃，我们不管。”
另一人在树下啃烧鸡，油光满面戏谑，“我们可没逼你，中毒死了草席一裹多省事。”
赵景辰死死抿唇，满眼怨恨瞪向手里翠绿榆钱。
原来有毒，他们都盼自己吃下身死。
是啊，双影殿怎会有好东西？世上怎会有人爱他怜他？
母妃生下他即刻自缢，父皇叱骂他不详索命讨债，极度厌恶。
赵景辰喉头苦涩扔开榆钱，手脚发软往下爬。
他挂在半空哀求，“我没力了，帮帮我。”
“求求你们，我六天没吃饭，真要掉了。”
宫人分食烧鸡，相互斟酒谈笑自若。
泪水在他眼眶弥漫，迟迟不坠。
春意盎然的一日，九殿下从高树摔落，在冰冷地上躺了大半日。
这些小事根本无人在意，宫人牵来黑狗将鸡骨头啃光，摇摇摆摆哼歌离开。
赵景辰艰难伸手抓来一把土，颤颤巍巍张嘴。
“味道怎样？”
林朝颜锲而不舍，精致好看的脸蛋充满期待。
赵景辰细细品味舌尖甜蜜，第一次露齿而笑，“喜欢。”
林朝颜放下心，将手里满满榆钱塞给他高兴道，“以后我天天摘给你。”
赵景辰眸光幽深盯着她问，“能不能给我摘一辈子？”
林朝颜愕然回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