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鸿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一抹冷冷的弧度。
他拿过长弓，搭弓拉弦，对准了赫连靖。
他现在身处高处，赫连鸿在他的眼里就是一个会动的靶子。
他已经让赫连鸿逃掉一次，这次绝不会让他再活着。
匈奴王的箭比寻常弓箭还要更猛，羽箭也更加锋利，射程可达数百米。
赫连鸿被仇恨烧得双目通红，沈念杀出一个口子，策马上去想要把他拉回来。
突然，一道冷厉的风声呼啸而来。
赫连鸿的身子猛地摔下马，倒在一片混乱中。
沈念压在他的身上，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有鲜血滴落到赫连鸿的脸上，温热的感觉让他顿时清醒过来。
他看见沈念的左心口处，扎出来一个带着倒钩的箭矢。
赫连鸿顿时慌了神。
沈念为他挡了赫连靖的那一箭。
“沈念！”赫连鸿一手提着铁槊把冲过来的匈奴人击退，一手扶着他的身体。
血液很快浸湿了沈念的衣裳，顺着甲胄的缝隙往外流淌出来。
沈念只觉得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变得模糊。
耳边的呐喊声与刀剑相撞的声音渐渐离他远去。
阵型已经被打乱，赫连鸿要护着沈念，萧翊风一人根本无法继续支撑。
他四处搜寻沈念和赫连鸿，在最前方的匈奴人包围圈中，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沈念和撕心裂肺怒喝的赫连鸿。
他错愕地看着沈念心口的那一箭，眸中神情很是复杂。
那一箭从心口穿出，定是会殒命的。
沈念若是死了，那他就能把姜云笙带走了，并且此生都不会再有人把她抢走。
可是另一个声音疯狂的在挣扎，切不可把儿女情长带到战场上来。
换做是平日，他可以和沈念争锋相对，而在此地，他们是战友，是同伴！
萧翊风骂了一句，策马冲到包围圈中，对赫连鸿大声喊道：“把他给我！”
赫连鸿把沈念扶上马，继而一铁槊削掉一个匈奴骑兵的肩膀，翻身上马。
萧翊风拉过沈念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腰上，率先往雁门关城墙撤离。
这一场战万万不可再继续下去，否则他们所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赫连鸿带着剩下的人断后。
城墙上的李珩见萧翊风折返，后面有大批匈奴人紧追不舍，立刻明白出了状况。
伏在萧翊风背上的沈念一动不动，李珩满目讶然，号令庄墨去敲响战鼓。
擂鼓声传遍城门，在下面守着的严志和冯庚皆是面色一变。
冯庚当即上马，“开城门，我去接他们回来！”
三声急促和两声干脆的鼓声，便是暗号，预示着情况突变，必须马上派兵出城门接应。
严志叮嘱道：“小心！”
城门打开，冯庚领兵冲了出去。
萧翊风和赫连鸿被匈奴骑兵渐渐追上来，冯庚策马驰骋，与赫连鸿会和，经过萧翊风身边时，他看到面色惨白的沈念，瞳孔倏然缩紧。
来不及多虑，他对着赫连鸿大声喊道：“你们先撤！”
赫连鸿此时满心都是对沈念的愧疚，决定与冯庚一起断后。
萧翊风不顾一切往城门疾奔，将后背交给冯庚与赫连鸿。
胯下战马冲进城门的一瞬间，他勒紧缰绳，战马前蹄高高扬起。
沈念的身子从马上滑落，摔倒地上。
严志瞧见他浑身是血的模样，当场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萧翊风把剑扔在一旁，下马把沈念背在身上，高声呼喊：“来人，快去叫姜云笙！”
在这里，没有谁的医术胜过姜云笙，也只有她能救沈念的命。
沈念已经失去了意识，握着斩尘的手缓缓松开，剑落到了地上。
“沈念！”萧翊风喊着他的名字。
战事还未结束，李珩还得在城墙上观战，便吩咐庄墨下去看看。
庄墨快步跑来，捡起沈念的剑，和萧翊风一同赶往伤兵营。
彼时姜云笙正在药房和张秋儿一起磨药材，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下一刻，萧翊风冲了进来。
二人同时被骇了一跳。
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姜云笙的手，语气急促道：“沈念中了箭，你快去救他。”
姜云笙骤然浑身发凉，手中的药材掉到了地上。
萧翊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她的这个反应，心里酸得不行。
她从未用这种担忧的眼神看过他，即便是他被沈念刺穿了肩头，被萧铮抽了鞭子，她都是冷漠的看着。
萧翊风突然觉得他好像从未走进姜云笙的世界中，就连那些仅有的美好，都是他强求来的。
姜云笙甩开他的手往外跑，他落在了她的身后，眼睁睁看着她奔向她心中所爱之人。
萧翊风嘴角泛起苦涩，心尖也犹如中了一箭。
明明中箭的是沈念，他却也感受到了钻心的疼。
而他的那支箭，名为姜云笙。
沈念被抬进了屋中，屋里只有庄墨。
见得姜云笙跑进来，他便从床榻边走开，“沈念中了匈奴王的箭，这种箭有倒钩，威力十足。”
姜云笙一眼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沈念，他紧紧闭着眼睛，侧躺在那处毫无生气。
她脚下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战场上会受伤是不可避免的，只是她没想到沈念中箭的位置竟是在心口处。
她跪在榻前，握紧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呼唤道：“沈念？”
沈念气若游丝，回应不了她。
眼泪从姜云笙的眼中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
她感觉到他的手很冷，纵是医治过那么多伤兵，可她这时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沈念坚决不可以死，他还没有带她去西川，还没有和她一起给他的父母放河灯。
他们才互通心意，没有厮守一生，怎能到这里就结束？
这时，李珩从外面赶回来，焦急万分，“济川怎么样！”
姜云笙抹掉脸上的泪，将袖子挽起来，“断掉箭杆，取箭！”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看向李珩道：“殿下，劳驾您为沈念断箭。”
她刚才听到他叫沈念“济川”，说明他已经知道沈念的真实身份，他这么着急，想来和沈聿有一些关系。
李珩值得信任。
他找了沈念那么多年，沈念是封婉儿的儿子，他对沈念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感。
然而杀伐一生，见多了诸多场面的李珩，在听到姜云笙说的话后，竟陷入了迟疑。
越是在乎，就越是害怕自己失手。
断箭必须快准狠，若是歪了一些，都很有可能让沈念当场丧命。
李珩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害怕。
他红着眼睛对庄墨说：“你来。”
庄墨同样不敢下手，那可是李珩心上人的儿子，纵是他剑法超群，此时也怕出了茬子。
就在二人犹豫不决时，李珩看到姜云笙几步走到桌子边，提起了沈念的斩尘。
“姜姑娘！”庄墨惊呼。
姜云笙双手握着斩尘，目光紧紧攫住露在沈念后背外面的箭杆，额上满是汗水，“都说斩尘是江湖第一快剑，削铁如泥，剑气如锋，沈将军，还请护住沈念，助我为他断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