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的二十一声钟声响起。
冀州城街市归于宁静。
铺着青石板的长街上传来马蹄与甲胄摩擦的声音。
姜云笙躲在暗处，侧着身子往外看。
一队巡城护卫正在巡逻。
沈念弯着腰贴着墙根走过来，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都收不住。
他完全可以抱着姜云笙以轻功飞过众多屋檐，此时却像一只野猫一般在街上鬼鬼祟祟地行走。
二人拐进一条暗巷。
姜云笙拍拍双手，将曳撒拎起来别在腰间，又把长袖挽上去打了个结。
沈念眉头轻挑，“姜姑娘，你这是？”
姜云笙搬着巷子内的杂物竹篓堆到墙根，“我们走上面，下面太容易被发现了。”
沈念哭笑不得，“其实你可以不用爬的。”
他朝她伸出手。
姜云笙垂眸看了一眼他修长的指节，耳根有些发热，“不......不太好。”
虽然对方是她的好友，但终究男女有别。
“姜姑娘，若是按你的速度，咱们进入任府，偷得账本后天都亮了。”
姜云笙叉着腰看天，秀眉微蹙。
若想查到萧铮是否真的拿了任家的钱财，就得去偷账本。
侯府的账本她暂时无法拿到，在府中太过引人注目，甚至真正的账本很有可能被萧铮随身带在身上。
探查到底就得从任府下手，总比重兵把守的侯府要容易一些。
姜云笙还来不及说话，便惊觉腰上一紧。
“姜姑娘，得罪了。”沈念揽着她的腰，两步上墙，第三步便飞身跃上屋顶。
姜云笙踩在瓦片上，身形不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沈念单膝跪在她身前，示意她别乱动。
他往四处扫视一圈，压低声音道：“抱紧我。”
他的手臂从姜云笙的膝盖下穿过，将她拦腰抱起，在此起彼伏的屋顶上如履平地。
姜云笙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不敢往下看，只能盯着他的下颌线和交错的衣襟上凸起的喉结。
耳边传来风的呼啸声，扬起她鬓角发丝。
她在沈念的胸膛上闻到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她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一时间，她听到自己的耳朵里传来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搂住他脖颈的手开始往回收。
沈念垂眸看她，见她垂着眼睑不说话，以为是太高让她害怕，柔声安抚道：“别怕。”
他搂紧她的腰，飞身越过几条巷子，终于看到了任府灯火通明的府邸。
他抱着她抄近路，几经辗转，最后稳稳落在一处空地上。
姜云笙回过神往四周看，发现他们现在正身处别人家的院里，房屋主人似乎没在家，屋里很暗。
她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走那边。”
沈念却将她拉回来，“别走那边，那边有恶犬。”
话音刚落，后院角落里传来一阵凶狠的犬吠声。
姜云笙被吓了一跳，抱着沈念的胳膊缩着肩膀，“快走快走。”
沈念拍拍她的手背，“先等等。”
院中的恶犬闻到陌生的气息，吠了一阵子，奈何被铁链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没了动静。
姜云笙这时才明白过来。
这里离任府很近，若是听见犬吠声，任家定会知道此处有外人，只有等到犬吠声消失，才会让他们放下戒备。
沈念再次抱起姜云笙飞上墙头，他先跃下去，转过身张开双手，“姜姑娘，下来。”
姜云笙毫不犹豫地跳下去，落入他结实的臂膀中。
她堪堪站稳，侧方传来巡城护卫的脚步声。
她心中一惊，扯住沈念的衣襟退进身边侧巷中，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口。
二人靠得极近，她的额头擦过沈念的嘴唇，很轻的一下，犹如羽毛轻掠。
她没有察觉到什么，沈念的心跳却如擂鼓一般，她没有看见他红得近乎要滴血的耳朵。
护卫走过后，姜云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手去。
沈念失神一般抬手轻轻触碰嘴唇，很快便回过神，带着姜云笙来到任府的侧巷中。
他把姜云笙抱上屋顶，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稳稳坐下，“在此处等我，别出声。”
姜云笙拉住他的手腕，“小心些。”
沈念颔首，再次跃下去，追着方才那一队兵方向去了。
姜云笙挪动身子，将自己掩入屋顶的吻兽旁，牢牢攀住一方往下看。
这个地方很高，可以将整个任府尽收眼底。
确定好账房的位置后，她回过头往外看，静静等着沈念回来。
任府不远处，那一队巡城护卫还在巡逻。
其中一人正抱怨着：“为何今晚还是我？我都当在夜里当值几天了，人都快没了。”
走在前面的护卫无奈道：“城中出了那么多事，赵大人吩咐过了，得比寻常日子更加小心些。”
那人撇撇嘴跟上去。
走过拐角处，最后一名士兵感觉到颈后传来一阵凉风，心中一惊，猛地回头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魂吓飞。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借着月色，对方俊逸的脸上有些发白，嘴角的笑容愈发诡异。
他还来不及发出声音，便被掌刃击在后颈，双目翻白倒下去。
沈念眼疾手快地接住他的身子，拖进一旁的黑暗中。
身后传来细微声响。
她回头看去，沈念已经回来了，蹲在她身边，背着搜刮来的长弓与箭囊，一手按在瓦楞上，神色冷峻地扫视整个任府。
“账房在那处。”姜云笙轻声说道，指着任府一处，“我观察过了，每过半柱香的时间，那处便会有当值的家仆去换岗。”
“好。”
沈念目测了一下前去的路线，拿过长弓，从身后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沉气，拉弦，一气呵成。
只听得呼啸一声，院中的灯笼被射灭。
他连发三箭，所有灯笼全部熄灭，整个后院陷入一片漆黑。
有家仆发现不对劲，嘟哝着去库房取新的灯笼。
沈念站起身子，从腰上解下从士兵身上拿来的绳钩对准另一处房顶的飞檐上甩去，绳圈套稳后，他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把姜云笙抱进怀里，借力一荡。
二人从院子上空无声无息地荡过去。
脚下有家仆和丫鬟走动。
沈念按住姜云笙的肩膀，躲进月光和灯火照不到的位置。
待他们走远后，沈念再次把弓箭背在身后，抱起姜云笙跃下去，落在一处假山后。
此处是任府东厢，前往账房还有一段距离。
月色照过来，将二人的影子投在地上。
方位不对，容易暴露，此地不宜久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