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说完话,唤出柳晚晴,也不要回半部经书,示意要走。原来她这枯禅神功已经到了化境,数月不食,也没有妨碍,反而因为不进食,只饮清露,能减少肠胃气血的消耗,有利于延寿。所以素斋是给沈墨叫的。
柳晚晴从屏风后走出来,根本不敢看沈墨,免得惹起老尼怀疑。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是谁的人,反正不管怎么样,有了老尼的话,跟沈墨私下里多接触,更不怕水月庵方面的怀疑了。
想想还有些小刺激。
不得不说,作为卧底,身份越多,她越是适应角色。
老尼由柳晚晴搀扶着离开,还留下一番话,“盂兰盆节前,老尼都会在摩诃寺中修持。不过沈道友若想找我,得在黄昏后料来。”
圆意心中一震,他当时要是晚走一会,难不成摩诃寺会出现?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跟着沈墨来一趟,居然能无意间得悉一点关于摩诃寺的事情。
阿弥佗佛,果然是善有善报。要不是他想着沈墨万一动手,神尼前辈不小心出了事,还能在旁边念诵往生经,可听不到这个消息。
也不一定,沈墨听到后,应该会告知他吧。
等圆意回过神,沈墨已经开始夹菜送入口中,着实津津有味。似乎一点都没不在乎刚才老尼的那些话。
沈墨察觉到圆意的目光,笑道:“这素斋可是顶好的,你不吃?”
“吃。”圆意也不客气,吃起素斋,果真是上等的斋席,一点都不比荤腥的味道差。
沈墨指着一坛大量野生菌菇制作的清汤,中间是一颗青菜头雕琢的莲花,“这叫云水禅心,我瞧你最近杂念太多,可以试试这菜,清理禅心。”
圆意轻咳一声,喝了口汤,淡淡的香味在舌尖散开,飘逸柔和,着实不负云水禅心之名。他赞叹道:“这云水禅心可谓十分用心了,此处的素斋远远比摩诃寺香积厨的师父做的好吃。而且菜式颇有创新,还深谙玄理,想来这阁中大厨,必定不凡。”
“自然不凡,因为这大厨的厨艺是我教的。”沈墨笑了笑。
圆意差点呛住,因为他当初跟着沈墨去崂山上清宫呆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沈墨变着法使唤他去做吃的。
当真不为人子!
圆意苦笑:“你是不是除了不会生孩子,什么都会一点。”
“那可不好说,艺多不压身。其实厨艺是大有用处的,古人说,食色性也,食还在色前。你知道盂兰盆节的来历吗?”
“废话,我当然知道。盂兰盆节是佛祖坐下弟子目连,在修行中依然想念自己死去的母亲。于是开天眼去看母亲在地府中生活的状况,结果发现母亲变成吃不到东西的恶鬼。
目连心中不忍,于是偷偷送给母亲饭菜,但因为母亲生前做过很多恶事,饭菜一到嘴边就变成火焰,目连于是向佛祖求救。
佛祖认为他母亲在生前做的恶事太多,只能集合众人一起诵经祭拜,超度众多亡魂。后来逐渐形成一种习俗。”
沈墨神情幽幽:“不错,盂兰盆节因此还有另一个名字,那便是鬼节。在我道门,又称为中元节。现在是六月了,距离鬼节可不远。我猜她说的异宝出世,应该就在鬼节前后。”
“和摩诃寺有关?”圆意心中一动。
“老婆子留下素斋,应该是有所暗示。我猜想那事情肯定和吃饭有关。”
“原来你吃素斋是为了体会她的用意?”
“没,我是真饿了。”
圆意:“……”
说话间,沈墨风卷残云地扫完斋席。
不得不说,年轻体壮,饭量就是好。
老婆子不吃饭,那是真老了。
圆意反应过来时,已经只剩下残羹,他默默地放下勺子,“长公主和阎罗殿主的事,你也知晓?”
“不知,但是当今陛下在潜邸时,本为藩王世子,能登大位,着实有一股神秘势力相护,如今看来,多半是幽冥教。皇帝爱好炼丹修道,看来是登基前就有人暗中传法,想来也是阎罗殿主。不过皇帝和长公主肯定是亲兄妹,多半是同母异父,否则当初长公主的驸马卷入谋逆大事,长公主不可能全身而退,甚至权势依旧。”沈墨随口说了一点皇室秘闻。
圆意又问:“接下来,你会去摩诃寺吗?”
沈墨:“不知道。但是苏子默把江城留给我,属实是一个难题。我得好生研究一下江城的府志,这个地方俨然是个火山口,但既有危险,也是机遇。我想江城府志里,会有蛛丝马迹可以发现。老婆子的话,未必可以尽信,那死人香我也得查一查其中究竟。”
圆意微微一笑,“我知道一点。”
沈墨:“那你说说。”
圆意并不卖关子,解释道:“死人香是一种怪草,乃是最上等的佛香原料,编织成香,仍叫做死人香。我也只是听住持说过,寺内曾有过死人香。乃两短一长,共有三支。一支敬佛,一支敬法,一支敬僧。”
沈墨想起地下佛殿里佛像前三角香炉里的那支香。
一支敬佛,莫非便是它?
“有什么用处?”
“那我就不知道了。”
圆意话音刚落,两人座下木板突然爆裂开来。
两道有影无形的剑气,从碎裂的木板冲出来,圆意登时有浑身要害完全被笼罩的感觉,可他目力所见,唯见其影,不见其形。
就连他自己的影子,也成为剑气的一部分。
“影子剑客,楼外楼!”圆意心中蓦地生出一个念头来。
影子剑气全数往圆意身上招呼,根本不理会旁边的沈墨。
圆意不假思索,身上有一层柔和的光辉覆盖,要不是琉璃光王咒到了动念施法的程度,他已经被剑气刺出好几个窟窿。
饶是有琉璃光王咒护持,他也浑身仍被寒意笼罩,不敢有丝毫松懈。
至于沈墨,眨眼间冲天而起,出了新月阁顶部,凭虚而立。
明月如钩,与他手中柴刀,遥相呼应。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幽沉的声音,在新月阁附近荡漾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