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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纸的世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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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幻境被现实击碎,我站在石板路上,呆呆看着眼前那一如既往的世界,青葱翠绿的草地,枝繁叶茂的树木和灌木丛,四周是形形色色、各司其职的人们,我就这样用一张舒适柔软的纸巾按压包裹着我胳膊上的患处。

“庄生晓梦迷蝴蝶!”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着眼前远处的铺满大理石地板的巴洛克风格的小剧院走去。

剧院不大但有一个小型的中央广场四周环绕着的十二根罗马柱,是一个下沉式的小庭院风格的广场,每一天都有音乐学院的学子在这里练习,空灵美妙的乐曲顺着露天的天空传播到很远的地方。

顺着罗马柱旁的走廊行走着,找到了一个空闲着的石椅,我坐在椅子上拿出了包里的一个小便签本和一只细短的水笔,我在便签本上写下了寥寥几语。

“你从幻境中走来,带着圣洁的微光,照耀着我内心的灰暗;你从梦境中走来,带着希望的笑容,治愈着我精神的伤痛。我看着天上的云朵,看着微风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它们都映照着你的模样,将我紧紧环绕在这片土地上,似乎在告诉我,让我不要害怕,不要哭泣。”

“上帝在天堂弹奏着圣歌,撒旦在地狱吟唱着颂歌,你站在人间,我的身旁,为我奏响了希望的乐章。”

习惯了记录一些当时想到的一些词句,那些都是当时的所思所想,是当时那一刻的心情。

我写完了脑海中突然想到句子之后便离开了小剧院。

回房间的路上遇见了同住的室友曲奇,于是便相约一起吃饭。

“曲奇,那天谢谢你了,你吃饭了吗?”我主动叫住了曲奇。

她看到我,摇了摇头:“一起去吃饭?”

我点头,主动拉住了她的手,她有些惊奇但也没有说什么。

“我想一会儿去附近的商业街逛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曲奇率先打破了饭桌上的宁静。

“好啊!你想去买什么吗?”我笑着问她。

“听说那边有服装店开业打折,想去看看,顺带去一趟超市。”

“正巧我也想买新衣服了,好啊好啊!”我笑得更快乐了。

一起去逛了街,买了一些衣食住行的相关物品,一起漫步在回屋的路上。

夜晚的天空中,掺杂着路边行驶的车辆驶过的声音和路旁树木绿植中的蝉鸣声,明亮温暖的黄光路灯照耀着大地,路灯拉长了我们的影子,两个手挽手一起走的女孩子,就像两颗在夜晚璀璨夺目的明珠一般。

我大概记得曲奇当晚和我聊到了一件关于我和她的共同爱好的话题,难以想到,如何巧合的是,在这样遥远的异乡之中,两个有着许多相同爱好,又各有其独特之处,相互互补的女孩会就这样被命运牵连着,在同一间公寓里相遇成为了室友,乃至是好友。

“你也看吗?我也看那个剧。”

“我也不喜欢她,太假了。”

“我们喜欢的东西那么多都是相似的,怎么现在才玩起来嘛!”我挽着曲奇的胳膊撒娇的说着。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慢热的人。”

这一次我没有回答,只是浅笑了,随之转移了话题。

而每当提起两人都能瞬间秒懂对方的共同点的时候,欢乐总是很快就到来,即使更含蓄内敛的曲奇也被我影响着哄然大笑,就在街边那般放肆的开怀大笑,这应该也是我三年来,罕见的肆无忌惮的欢乐了。

其实我并非是那般慢热的人,只是习惯了三年来慢热的人生。

我总是认为我已经开始好转了,我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当作一场名为幻想症引发的病灶,所谓的精神疾病折磨了我三年而已。

当新的环境、新的朋友、新的生活到来的时候,那些可怕的幻想就应该结束了。但看着那伤痕累累的肌肤又似乎是在告诉我,那一切不是幻想,是切实发生过的事情,那或许是我的另一个人格发生的故事,而现在那个副人格应该到了一个永久长眠不醒的状态了,该换正常的主人格上场了。

只不过在这样的交替之下又一次迸发出了另一个副人格,这个副人格活脱脱一副怯懦却不着调的姿态,好似一个旧居深窖中浑身发霉的畏惧阳光的疯妇,时而躲躲藏藏,时而疯癫无状。主人格被越藏越深,就像戏曲表演中的川剧变脸,只不过这场游戏之中,千变万化之间丢失了真正的面容。

现今的任务已经不再仅仅是尝试坦然以对,还需要找回原先的面庞。

而这条路上也出现了一个最大的阻碍——我发现自己的社交媒体上总是出现一些奇怪的窥视自己的家伙,当然这种窥视也不是不会进化的,进化之后的窥视开始变成了一些毛骨悚然的问好信息,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最有可能做出这样阴暗诡谲的举动,那个人一定是伍棋。

如果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千里之外的异乡,那最可怕的危险就在假期将至。

假期将至,我也会回到那个伍棋也会在的城市里,百万人的城市里,熟悉的居所和生活习惯,多么可怕的公开信息!

从最初的依靠姜博瑞的信任构建了一个‘痴情’人设的行径得到许可得以了解到一些关于我的社交账号中的信息。

到千方百计利用近乎透明化的网络时代下毫无秘密的公开化的信息发送了一些名为问好的实则是骚扰的行为:被拒绝的添加好友,那就换一个马甲继续;瞅准我假期在家的时间段,依照我的行动轨迹搬至小区对面盯守在我小区门口 ;买通换了门面的苏格的销售,注意着可能会出现的我。

如果说第二种方式是最难成功的,那第一种方式对我的精神伤害以及第三种方式成功率则是最高的。

我试过更换城市,躲到其他城市里,但我无法阻止他拿着清楚明白,不方便更换的公共信息,用一些手段出现在我的电子生活里。

避无可避那就算了!

长期遭受到精神伤害的骚扰,但又无法完全关闭好友申请的功能只能祈祷对方的放弃,然后又失望,在失望中开始逐渐精神崩溃,在这之下最想的放松方式必然是酒精和舞池了。

但在灯红酒绿的酒吧街被人拦下的恐惧感是高于一部深夜的恐怖片里的场景成真带来的暴击。好在夜晚的酒吧街格外热闹,湮没在人群之中是最好的方式。

经历了可怕的窥视进化到跟踪的形态之后,深夜蜷坐在衣柜里静听窗外风声拍打着树叶,树叶在摇晃中拍打着窗户的声音,仔细思考着我想求助,却不得其法……

怯懦的、疯癫的、冷漠的、忧郁的、荒诞的、暴戾的、放纵的、卑贱的、呐喊的,等等的那些从来不是主副的人格之分,只是胆怯懦弱之下选择去逃避,不肯面对的事实。

我想要一个支持,支撑着我跨出那一步,彻底将那个可怕的人扼杀,我抓住我自认为是救命稻草的光点,但光点却踢开我。

这个世界最荒诞的事情应该就是你以为天使是来帮助你的,但其实只有在天使需要执行他的任务的时候才会给予你鼓励,当你自身想要祈祷天使给予你勇气的时候,你只会发现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我已经见过太多的案例了,因为□□和骚扰最终自我毁灭失去以血肉存在在这个世界的资格的结局,好在真实的我的骨子里仍然保留着那份倔强和傲气。

如果这个世界无法容纳下我和他的话,那死的必须是他!

猎人在狩猎,而猎物也开始反击了!

确凿的证据是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武器。

人行过必留痕,痕迹之下就是证据。

“叶子,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和你哥哥帮我,具体来说就是……”

我主动联系了叶子,向她和她的哥哥寻求帮助,希望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我是鱼饵,是最好的诱饵,他无法停止骚扰我,也无法视若无睹放弃跟在我的身后。

我拿着证据走进了派出所,用着派出所出具的证明得到了一份人身安全保护令,而这并不是最终的最好的结果,最好的结果应该是多行不义之人的必自毙行为。

“再靠近我,你就去死吧!”这是我对伍棋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但仅这样用一张纸解决一切还远远不够,看着大厦倾覆,我仰头大笑。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东西的?”叶子坐在我身旁,我转头正好对上了她凝视着我,眉头微蹙,疑声的问话。

“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了,赌一把,也是你哥哥厉害,能吃下这个赌局,再说那堆白骨不是也确实了嘛!”

“你这表情,你这语气,瘆人。”

蛇目的笑容,将食指倾斜放在鼻尖做了一个嘘声表情,“你哥哥的事情我就当不知道,没听过,那自然,我什么都没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对吗?小叶子。”

我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告别了叶子。

多年前我曾预言黄毛终会毁了他,可惜他不屑一顾,如今这个预言最终还是实现了,藏匿了不该藏匿的东西,这项罪名罪名和其余隐瞒犯罪事实的罪行足够让我有时间去治疗我的陈年伤痕。

报应来的并非突然,也并非偶然,只是一切恰到好处。

关于伍棋的故事终究是走到了结局了,而新的该思考的东西终究要开始思考了……

山羊说过我总归要面对伍棋,不可能一直躲藏逃避,现在我面对了,解决了他。可需要面对的还有我现在所依赖的,我最终还是要面对当我迫切希望能得到一个安慰,一个支持的时候,却只能孤军奋战的情况。

依赖永远是这个世界最无稽、最讽刺的。

道法言:万法归一。唯有守一方得大道,大道至简,合则简。因此,无论是哪一个我,哪一种性格的我都是我,唯有我才能成为我最大的依赖。

帮助我理清思绪的山羊用他的方式,用力撕裂、拉扯着我的血肉,剧痛的感觉渗入骨髓之中,鲜红的血液浸润着雪白的肌肤,露出密密麻麻分布其间的树状的血红的纤维组织,拨开肉质纤维,血肉被扯碎、打破、碾磨,再打碎沾有血肉丝条的骨骼,将骨骼研碎成粉,最后用残忍至极的手段重塑血肉,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就这样将破碎的我灰飞烟灭在了伍棋的地狱里,又以惨烈的方式雕刻塑造,点睛复活之后成一个日渐完整的人。

理清思绪的过程中,我参加了家庭旅行,在归途的时候,车辆行驶在夜间的高速公路上,没想到突然从公路中间的绿化带中窜出了一位蓬头垢面、神智不清的女士逆行在公路上。

为了躲避正面撞击,爸爸不得已转向,但由于速度过快,时间过于紧急来不及反应,加之惯性的关系,车在撞到隔离栏之后又发生了旋转,最终侧翻在另一旁的护栏上。好在夜间没什么车辆,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事故。两旁护栏的缓冲和遮挡也避免了更严重的情况的发生。

全家人,上至老人,下至小辈,在这个劫难中奇迹般地仅仅只是遭受了擦伤和轻微撞击。

“臻臻,还好你在,没想到你遇到这样的大事还那么冷静。”

看着姑姑惊慌失措匆忙赶来的模样,没了她往日里的精致得体,看着她焦急抱着我的言语,我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我在呢!他们都没事。”

这样的插曲,我看着劫难后惊慌失措的家人,我更加明白多年来我所经历的一切,给我带来的是无论情况如何糟糕都能泰然处之的状态。

这不是我离死神最近的一次,但这一次我的家人更需要我,其实他们一直都很需要我,那我更不能轻易离他们而去。

想通了很多事情,我有顾忌、我有在乎的、我有要守护的,就是这样的情绪,让我能被人轻易利用、伤害多年,但也是这样的情绪,让我一直坚强的面对人生中各种向我插来的利刃。

我能拔去身上的利刃,无视喷溅出来的鲜血和疼痛,为伤口上药、缝合,看着伤口结痂好转,最后变成一条条爬在身上、心里的‘蜈蚣’。

一直以来,应该是从三年前,我就有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经常的疲累感一直存在在我的身体里。不佳的精神状态和低下的记忆力,都将我曾经引以为傲的活力带走了。

我曾将一切怪罪在伍棋身上,怨他给我带来的伤害,造成了我染上了坏习惯,带来了一些健康问题。

那天妈妈带我去看了她生病的朋友,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我提出要做一次全身体检的要求。既然已经解决了困在精神里的问题,身体上的小插曲也该过去了。

似乎是一直以来的胃病和胸痛问题,也或许是那低下的血小板,我总是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小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医院又不是逛街购物,没事别看医生。”妈妈凶了我。

“可是,可我觉得,我可能身体有点不太健康。”我皱着眉,不明所以的责骂让我有一些疑惑自己。

“那是你运动少了,又挑食,休息也只喜欢玩手机,还有……”一箩筐的罪行被莫名其妙罗列了出来。

我想争辩,身体不适如何高强度运动,我挑食的无非是她爱吃我不爱的食物,等等之类的,但我明白她,再争执下去她会变得面目可憎,不想和自己的妈妈在医院里大吵大闹。

她只是犯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妈妈都会犯的错误而已,这不是因为她不爱我,只是她不想走出那个牢笼也不想让我走出那个舒适圈

她已经够努力了。

算了!我试图安慰自己,一切应该是我杞人忧天。

如此插曲暂且拭去,最好的情绪要留着庆祝处心筹谋后终于看着恶人自食其果的欢愉。

假期结束后,我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和曲奇等一干朋友的社交上。

有研究说过,社交是一剂良药,是治愈不开心的甜美药剂。

山羊看着我一天天变好,交给了我一颗糖,糖纸是用玻璃纸做成的,透过玻璃纸看到的世界就像当年透过琉璃花窗看到的世界一样——绚烂夺目。

“你怎么坐在这里?”山羊和我一起坐在石阶上,凝神好奇道。

“刚和曲奇吵架了,出来冷静一下。”我抿着嘴无精打采地回答。

知道山羊会追问,我率先开口:“曲奇刚回来的时候在校外遇见了跟踪狂,她和她妈妈说这件事情反被骂了,现在心情不好觉得是衣服的错,我和她争辩了两句。”

“你明知她心情不好为什么还要和她争辩?”

山羊狐疑的语气配上不知该说我什么好的语气,我的防御机制开启,我抱着手臂神色黯然辩称:“明明是那个跟踪狂的错怪衣服什么事,领口设计出来、裙摆设计出来就是让人穿的,凭什么要为了垃圾去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穿着风格,社会风气不好不反抗反而龟缩起来,老祖宗努力了那么多年争取到的女性权利都去哪了?”

“但你不是她,你无权让她做出反抗的选择。但你说出这番话证明你真的勇敢了。”

抬眸撞上了他欣慰的眼神,幽然深暗的眼底里生出了热烈的火焰,我骄傲地扬起头带着万分欢愉笑了。

我看着这个已经构建好了的世界,静静欣赏着风景,按着时间的刻度表微笑的生活着。

正当我以为一切就这样逐渐走向好的方向,原以为日子就这样,过着每天精彩纷呈、五彩缤纷的生活,元气满满微笑迎接全新的一天 。

可是事与愿违的是,固定体检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走出了精神和心理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痛苦,癌症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入了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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