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这份文件了，但闻芫想看的内容还是看不到。
文件的第二页，清楚记载着来探望夏卓卓的人的详细资料。
姓名：（模糊处理）
性别：女
地址：原水巷122号。
姓名：宋绮丽
性别：女
地址：绮丽庄园。
……
这份文件似乎比她先前看到的都要详细。
并且从日期上来看，一直被模糊掉的那个人来了一段时间之后，后来的每次，她都会和这一群人一起过来。
资料上并没有登记他们的年纪，但是闻芫却莫名想到院长说的，学校里的学生也会经常来看孤儿院的孩子。
是学生吗？
闻芫的视线还停留在那几个名字上，她在心里把这些名字都读了一遍，一一记下之后，发出了一道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叹息。
…
这边。
缓慢下着楼的两人谈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即使从四楼下来，院长的呼吸也没有乱。
她从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她看着身材挺拔的年轻人，问：“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但我年纪大了，可能有很多事都记不清了。”
商亱唇边的笑意不变，他配合着院长的速度缓慢走着，“院长您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芫芫。”
即使已经知道院长只是这个监狱里的衍生怪物，但……怪物终究是怪物，没有理由对异能师露出那样明显的善意。
从一开始进入监狱，他就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无论是被当作大怪物的院长，或是真实的怪物夏卓卓，都对外来者散发了太多的善意。
对闻芫的亲近，对夏意的不设防，以及在监狱里待了好几天，他们始终都没有遇到过在别的监狱经历过的怪物**。
即使他并不是得到善意的人，但多少也感受到了一些。
想到这，商亱眼尾不自觉轻眯了一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有趣的。
比起其他几人感受到的善意，他似乎感受到的都是恶意呢。
来到监狱后每晚混沌迷乱的梦境，深陷泥沼不能自拔般的无力感，以及每次醒来后越发困倦的身体。
这些事情他没有说出口，但随着在监狱里时间的延长，现在已经变化成白天他也会有突如其来的心悸感。
他饶有兴趣地想，会不会是他做了什么让怪物不高兴的事？
他做了什么，让夏卓卓不满意的事？
但显然他并不会用这样的问题来问院长。
面对老人家深不见底的笑容，他只是嘴角微翘，用疑惑的语气问：“今早在食堂，我看到有一个小朋友被其他小朋友们排斥了，他们似乎都很不喜欢他，小朋友孤立他，就连老师也没有多说什么……所以我很好奇，到底发生过什么。”
院长脸上的笑容似乎顿了一瞬。
她神色不变看着商亱的眼睛，语气有些无奈：“那个孩子是卓卓，他……”
院长的声音有些飘渺：“他很可怜。”
商亱唇角弧度不变：“为什么？”
“每个人的遭遇都不一样，就算你知道了，也只会同情他，做不到感同身受。”
听起来是不打算详细说的意思。
商亱没有避开院长的眼神，他好整以暇地牵了牵嘴角，从容问：“既然他那么可怜，院长您为什么还放任小朋友们欺负他？”
院长沉默看向他，她的笑意收敛了一些，用苍老的声音继续道：“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我帮助了卓卓，他们在背地里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您是真的想要帮助他吗？”
银发男人的语气不变，只是眼里蒙着的一层笑意稍稍淡了下去，他的语气凉丝丝的。
“想要保护他，所以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他？”
商亱慢悠悠道：“或许别人对他造成了伤害，那么院长您的不作为，又怎么不是一种伤害？”
院长沉默下来。
似乎商亱的话的确产生了不一样的作用，院长脸上一直以来的笑容已经全部淡去，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忽而开口问：“你和芫芫很熟悉吗？”
忽然的话题转变让商亱明显怔了怔，他的反应似乎让院长有些满意，院长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商亱下意识勾起了嘴角，但眼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他语气不变，仿佛的确很疑惑一般问：“关系好会怎么样？关系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院长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沉默片刻，忽然发出了两道笑声。
她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大，这样的笑出现在给人印象慈爱的院长脸上，给人一种违和的诡异感。
她没有说话，但商亱的心跳猛然一顿。
他没有多迟疑一秒，立即转身朝着身后的大楼走去，银色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身后飞舞，男人的身影消失后，年迈的院长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资料室。
男人高大身形出现的那一秒，站在墙边的闻芫有些匆忙地转过了头。
商亱没有注意到她脸上转瞬即逝的慌乱，他大步迈到少女身旁，最后一步时才显得没有那么急迫，他语气平稳问：“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闻芫唇瓣动了动，思索了一下，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没有发生什么。”
她说完，又疑惑地看着商亱：“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商亱脸色一僵，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刚才院长的神情，让他忽的有些担心闻芫。
但看到毫发无损的少女后，他又后知后觉想起来，明明这个监狱最排斥的人是他自己。
但是这样的话他并不会如实说，他微微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在资料室并列摆放的书架上：“这里的资料太多，我怕你会看不完。”
闻芫摇摇头：“看完了。”
商亱一愣，“看完了？”
闻芫仰着脸：“嗯。”
少女脸上并没有任何说谎的痕迹。
资料室名副其实，除了中央摆放的书架外，另外三面墙都摆放着巨大的木制书柜，看起来似乎能连成一个整体。
每个书架上都有三个大隔层，每个大隔层还被分为四个小隔层，其中一个小隔层都能放得下十几份文件……
商亱还没有观察完，闻芫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于是抬手主动道：“那一边的文件都是空白的，没有内容。”
商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接着伸手拿下来一个文件夹。
果不其然，就是闻芫说的那样，上面全都是空白文件。
真正记载了文字的，只有闻芫来到资料室后首先靠近的那一层书架。
也就是上午参观时，院长带着她看的那些。
院长这样，似乎像是在给她提示一般。
商亱没有再看剩下的文件。
他灰色的瞳仁落在唯一没有被摆放书架的那一面墙上。
这是资料室门口正对着的墙，也是其余三面中最方便利用的一面。
但却什么也没有。
墙面洁白没有灰尘，角落的位置也没有想象中的蜘蛛网，这一整面墙出现在这里，十分的突兀，就好像为了做什么而特意空出来的一样。
商亱探出手去想要查看一下，但被身侧的闻芫打断。
少女伸手拉扯了一下商亱的衣摆：“组长，还有什么要检查的吗？”
男人的注意力被少女转移，他转过头的一瞬间，方才即将要被他触碰到的墙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圆球般的凸起，这凸起转瞬即逝，下一秒墙面又恢复了平整。
闻芫轻轻收回了目光，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道：“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回去吧。”
商亱并没有感受到少女的反常，她忽然的一声“组长”也被他当作是示好的表现，毕竟夏意在需要他的时候也会腆着脸跟在他身后喊组长。
他淡淡“嗯”了一声，停顿了片刻，两人的身影一道消失。
回到住宿区大厅时，其他几人都还没有回来。
下午一起讨论用了不少时间，只是检查资料室的功夫，这一会儿天色就有些暗了。
商亱支着长腿在沙发上坐下，他轻轻闭上眼睛，眉心的位置却没能舒展开。
第一监狱磨练的是灰牌异能师，他做太多反而会让监狱的级别提升，因此来到这里后，除了偶尔例外的情况，他几乎都没有思考过什么。
但是……他此刻却没有办法忽视掉院长刚才的话。
他和闻芫的关系……
他并不觉得院长是在关心他，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院长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是站在了闻芫的角度。
可她为什么会以闻芫的角度这样来问他？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沙发背上，食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
身侧忽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身旁的位置凹陷下去一些，商亱缓慢睁开眼睛，看到闻芫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白生生的小脸上面无表情，她乌长浓密的眼睫毛缓慢扇动了两下。
他的灰眸落在少女的脸颊上，某一瞬间，忽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在思考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