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书房一墙之隔的卧室。
一进门看到里面的场景，夏意就忍不住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个大头怪物。
虽然已经通过商亱的腕表传送看到过第一晚的情况，但亲眼看到时，他还是好奇地多瞅了两眼怪物的脖子。
头那么大，脖子不会断吗？
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大头怪物比起腕表里的图像记载稍微小了一些，它躺在不知道怎么也变大了的床上，一颗头占据了大半的床上空间，身体还穿着白天院长穿过的白大褂。
虽然已经知道是院长了，但夏意还是上前多看了两眼。
怪物似乎睡得很熟，平躺在床上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他的身高只堪堪到怪物的耳畔，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任何异样，他才放轻了呼吸，小心翼翼绕过了明显是头发的一团杂草状物体，到床边去翻找了起来。
他的任务是来院长的卧室里找资料，但要找什么东西却还不太清楚，想起闻芫说过一个笔记本，他思索了一下，放轻声音找起了看起来像笔记本的资料。
隔壁。
闻芫把扫描好的腕表送到商亱面前，略微仰着头看向商亱。
她的表情微微带着点询问，一向面无表情的少女露出这样的神态，让人很难辜负她的期待。
但是商亱看着被送到自己面前的空白笔记本，即使在腕表上扫描下来，它也依旧是空白的。
他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看不到。”
这笔记本上的内容，他看不到，但是闻芫可以。
商亱浅色的瞳仁微微下垂，不出所料看到闻芫的眉心稍稍皱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半眯起眼睛，眸光包裹着少女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毫无预兆地抬起，轻轻地落在了闻芫的身后。
他的指尖已经碰到了闻芫腰后细软的长发，但顿了顿，又垂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地放下。
少女的表现实在太不寻常了，丝毫没有第一次进监狱应该有的害怕和茫然，商亱带过新人，能够成为异能师的人多少都有些本领，但不论心理素质再强或是能力再出众，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
第十监狱并不是什么会放任着异能师莽撞找死的地方，否则也不会每个新人都会由队长带着多进几次监狱世界。
但……
商亱的下颌微微抬起，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开始好奇在进入第十监狱前，闻芫的身份是什么。
不能直接问出口的原因有很多，商亱的目光才移开，闻芫接着就锁起了眉。
少女细眉藏在黑色刘海下，但商亱瞬间就发现了她的不对，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顺序不对。”
闻芫喃喃。
她说着话，半抬起眸子朝着自己拿下笔记本的位置看了一眼。
商亱表情空白了一瞬：“你记得摆放的顺序？”
闻芫并没有侧头看他，她的神情很专注，眸色微深，注视着眼前被摆放整齐的资料。
片刻后，才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她记得顺序。
从这排书架的第一本再次数过来，少女的指尖在空隙的前一本停下。
第十三本。
不对。
她思索了一瞬，拿起了更后方一些的那本。
商亱注视着她的动作。
他鲜少会在监狱里看到这样的画面，也不知目光里掺杂着几分兴味，瞧着少女难得露出些许满意的表情：“是这本，居然一模一样……”
她说着，有些期待地把笔记本递过来，半仰头看他：“这本上面的字，你能看见吗？”
商亱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就收回了目光，眼神停在笔记本上，表情不变，沉默了下来。
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闻芫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她暗自思考了一下为什么只有她自己能看到这上面的字，却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商亱连上面没有被模糊过的字都看不到，更别提那位女性被模糊处理过的姓名和地址了。
这份笔记闻芫已经看过一遍，但两人沉默间，她又仔细翻了一遍。
书页翻动过一页，商亱的眼尾余光看到一片空白的笔记本，他眉尾没什么意味地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监狱，似乎总在若有若无地排斥他。
商亱是第十监狱里的白牌异能师，同样还是第七小组的组长，对于大部分监狱世界都能够游刃有余，因此这个监狱中，那种被无形排外的感觉，倒是让他感到新鲜。
好像他做过什么让这里的怪物不高兴的事。
什么事呢……
商亱自认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是……
或许呢。
或许在**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这里的怪物也说不定。
他唇角若有若无勾着，脑中想着这些的同时，目光在这间书房里快速扫过。
又毫无所得地收回。
没有异样啊……
这么有趣的地方，带着他们几个来，可算是来对了。
商亱抬起手，指尖正要碰到腕表，他准备让隔壁的夏意过来看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但是没等他开始传信，闻芫忽然转过了身面对他。
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停在他的身上。
两秒后，商亱笑着问：“怎么？你被感染变成怪物了？”
闻芫：“……”
她的脸上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顿了顿，无语的神情一闪而过。
商亱没有错过那一瞬，他嘴角的笑不变，却微微收敛了些：“发现什么了？”
因为商亱看不到，所以闻芫没有把笔记本翻给他看，只是沉默了一下，唇肉抿了抿：“这本记载的资料比我之前看到的要多一些，我看到了那位女性来探望的人。”
商亱耐心听着：“嗯。”
闻芫：“她来了孤儿院49次，每次都是来看同一个人的。”
商亱直觉闻芫的话中带了别的意思。
他们对孤儿院的人都不熟悉，来的这几天，印象最深的是会在晚上变成大头怪物的院长。
但在孤儿院这样的地方，能够被人探望的，只能是孩子。
而这些孩子里，能被闻芫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的。
只有——
“夏卓卓。”
…
天色已经朦胧亮了起来，从孤儿院往外看，远处薄雾弥漫的位置明暗相交。
黑发女性从房间里推开门走了出来。
她神色憔悴，眼下挂着十分明显的黑眼圈，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一看就是哭了一整夜。
她还没有接受丈夫已经**的事，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丈夫板着脸训斥她的样子。
天还没有完全亮，离孤儿院吃早饭的时间还有很久。
女人低低地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后，在房间外的宿舍大厅里坐下。
她在孤儿院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时间还早，她可以在这里等一会儿，等到他们起床后再一起去食堂。
女人做好了打算，又忍不住流下两滴泪来。
就在这时，宿舍这栋楼的大门处传来一道声响。
接着又陷入了寂静，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女人呆呆抬着头望向走廊的位置，没有听到声音正要低下头，一个小小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被吓了一跳，脸色苍白，顾不上去想为什么这个孩子走路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看清是谁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是你啊，怎么醒的这么早？饿不饿？”
黑发女人抬手摸了摸眼前男孩的脑袋。
男孩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色发丝挡住雪白的脸颊，他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一字一顿，问了女人一个问题。
“你看到，我的哥哥了吗？”
…
天快亮了。
某一瞬间抬头往外看时，夏意的脑中得到了这个信息。
将手中毫无用处的档案合上放回原处，夏意站起身，轻轻动了两下几乎要僵住的腿，接着抬手撩了一把自己的金色短发，随意地又从柜子上拿下来一个文件夹。
院长卧室里倒是放着不少看起来有用的东西，一排一排的档案袋，记录着从孤儿院创建一直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事。
比如为某位捐款的大人物组织表演，比如院长某天在孤儿院外救了一个小姑娘，再比如曾经有一段时间来到孤儿院的人很多，年纪不大的孩子们陪伴着这一群无家可归的小朋友，每个人都很快乐。
那为什么忽然不来了？
院长又是因为什么变成了怪物呢？
难道是因为孤儿院资金不足所以建不下去了？
夏意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的对。
但是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政府发下来准备拆迁孤儿院的资料，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就是这个……可为什么没有？
夏意靠在柜子边若有所思。
这边一片他都已经找过了，天已经亮了起来，他不能再继续留下，谁知道院长什么时候会变成正常人的样子。
这样想着，夏意抬手把最后一份文件放回原位。
眼角余光却骤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多了什么……
他浑身一怔，僵硬着身体扭过头，就见他一直以为沉睡着的院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身体还在身后不远处的床上，脖子却伸得很长，脸几乎要凑到他面前，嘴角还带着阴测测的笑容。
夏意的下巴都僵了，他干笑两声：“哈哈，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