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长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满脸笑容的柳十三。
从回眸那刻的不经意,到现在厌烦一个人的情绪悄然攀涨到无法熄灭的极致。他看着柳十三的嬉皮笑脸,握剑的拇指轻轻推送,剑身将出未出。
再愚蠢的人也理解了柳十三的意思。
如果说舒长夜因为劣质玉佩而毁了玉饰店些许货物,并认为自己的行为合情合理。那么柳十三用双倍的价格买了同样的玉佩,是否也该问舒长夜所要赔偿呢?
天香阁外街道上所有人看在眼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舒长夜身上,此刻的他便是想辩解也无从开口。
因为他确实无理,无理自然不能据理力争。
舒长夜眯了眯眼:“我若就要一走了之呢?”
柳十三望了望,发现师姐南宫九已不知何时出现在舒长夜身后藏在人群中,笑道:“你可以走走看。”
身旁几名扈从驱赶散开人群。
舒长夜不再理会柳十三,收回视线,将出未出的剑重归剑鞘,竟真的抬脚走了。
不过他只走了三步,又被身前穿孔雀流仙裙的女子挡住去路。
那几名扈从见状,连忙上前轰赶,接下来的画面可想而知……几声惨嚎当街响起,扈从们接连倒地。
围观者们主动后退。
舒长夜果断拔剑。
人群中来自北雪山庄披雪衣挎刀的少年实在不愿见其难堪,箭步上前,用刀鞘压住了舒长夜直指南宫九的剑:“兄台还是收手为好。”
舒长夜蹙眉:“你又是谁?”
北雪山庄传人秋千语无奈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谁。”
舒长夜怒气冲昏头脑,初见柳十三或南宫九,都不曾细细打量。此刻被身前披雪衣的少年提醒,才又将视线移开,落在一袭孔雀流仙裙的南宫九身上。
秋千语说道:“这位姑娘手中刀名为拐刀,你身后握竹刀的兄台姓柳名十三,他们师从何人,我想不用我再提醒兄台了吧。”
秋千语看了舒长夜一眼,暗自摇了摇头。心想又是一位自小在温室长大受长辈百般呵护的花朵,以为手里提着剑,带着几名恶奴离家出走就是入了江湖。哪里知道远遁千里,连自家门都不曾走出。
奉劝别人的话倒还中听,自己却不自知,更从未反思过。
这种人江湖历练,日后少不了苦头。
心中叹了声气,秋千语收刀。
舒长夜一时无言。
出身东楚关山门下的他自然知道风雪银城洛长风之名,若按照辈分算来,他恐怕得喊上一声祖师爷。
至于洛长风代书院收徒的事情,半年多以前刀剑会落幕之际,也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南宫九与柳十三更是分别入了天阙地玄新榜,拐刀与竹刀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只是如此巧合的事情,怎会被自己遇到?
该怎么办?
若收剑离去,那代表惧了柳十三与南宫九,当着这么些未来书院同窗面前,岂不颜面尽失?将来如何立足?
若硬着头皮与竹刀或拐刀碰上一碰,以自己目前实力修为,恐更下不了台。
舒长夜顿感颜面全无。
当机立断,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挽了朵剑花收剑归鞘,而后取出百两纹银朝身后掷出,冷声说道:“舒长夜认栽。来日方长,咱们书院见。”
柳十三笑眯眯地接住百两银锭,咬了咬确定货真价实后,朝着舒长夜挥挥手:“期待与舒公子书院再续前缘。公子慢走,柳十三就不远送了。”
闹剧落幕。
人群散去。
柳十三将百两银子与那玉佩一并交给钱姓掌柜说道:“总觉得百两银子太少了,应该多讹诈那家伙一些。”
钱姓掌柜激动异常。
松灵韵挽着师兄手臂,眼睛弯成月牙笑道:“够了够了。其实那家伙并没有砸了多少东西,都是些不值钱的。”
钱姓掌柜捧着银锭与玉佩,看着自小绕在身旁叽叽喳喳的调皮丫头松灵韵,又看了看柳十三,说道:“这位公子真的是松丫头的师兄?”
柳十三笑道:“如假包换。”
钱姓掌柜说道:“松丫头自小任性。别的不说,单老朽那玉饰店铺里的东西,她摔了就不止百两。”
被揭短的松灵韵撒娇:“钱爷爷。”
钱姓掌柜冲着柳十三抱拳,呵呵笑道:“这丫头心眼不坏,就是太过调皮,日后若闯了祸事,还望公子与尊师多担待些,老朽也就放心了。”
松灵韵顿时泪满眼眶:“爷爷。”
柳十三揉了揉小师妹脑袋,同样抱拳说道:“老先生安心,师妹这般可爱,师父师母宠之不及,又怎舍得斥她罚她。”
钱姓掌柜颇为不舍看了丫头一眼,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
瞧着钱姓掌柜离去,柳十三目光终于落在披雪衣的少年身上:“相请不如偶遇,不知柳十三是否有这薄面请兄台畅饮一番?”
北雪山庄秋千语笑道:“正有此意。”
柳十三挽着秋千语手臂,两人齐齐入天香阁。
南宫九从小师妹身旁走过,恐被师姐斥训的松灵韵变得极为乖巧,低下了头。
谁知南宫九瞧了松灵韵一眼只是无奈叹气,雨过天晴忽而又露笑脸的松灵韵跟了上去……
……
楼阁上,将闹剧尽收眼底的江满楼想起十多年前入菩提城与洛长风相遇时的情景,不由抒发感慨:“我们都老喽。”
月三人说道:“天下,本来就是年轻人的天下。”
洛长风说道:“所以我们才要尽己所能,给后来人留一片盛世净土。”
重阳说道:“谈何容易。”
洛长风说道:“但我们都会尽力,不是吗?”
十子同袍沉默不语。
李星云合掌宣佛号。
……
洛长风与十子同袍上了山。
菩提书院招生自十月九日开始,共连续三天的时间会对学子进行入门考核。
柳十三等人自然不急一时半会。
不过洛长风却是有些急了。
正自犹豫是否此时上山见一见师兄的他忽然瞧见了应天登楼而来,说是师兄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