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二姑娘心情不好,冷着脸说道,“你自己去问!我凭什么告诉你?”
等了好几天,拍了好久的门,还被人赶了三回,今天是进不去了,柴二姑娘坐进了马车,叫车夫将马车赶离了这里。
那位问路的妇人,朝走远的柴二姑娘冷冷一哼,自言自语小声嘀咕,“谁家没教养的妇人?”
车夫将车停好,说道,“瑞娘子,我去敲门吧。”
“敲门。”妇人点头。
她从马车里提下礼物盒子,弹了下袖子说道。
坐了半天的马车,衣裳都压皱了。
车夫便去敲门。
敲了好半天,门后才有个老汉的声音说道,“别敲了,三姑娘和三姑爷是不会见你的,二姑娘,你还是回吧。”
车夫说道,“不是二姑娘,我们是从县城来的。我们家姓赵,找李三姑娘给我们老太太看病。”
宅门后是贵伯。
他被柴二姑娘的男人罗子坤踢了一脚,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好,见到柴二姑娘就厌恶,还以为是柴二姑娘又在敲门呢。
听声音说是找李玉竹看病的,他才恍然,不是令人厌恶的柴二姑娘在敲门。
“来了来了!”贵伯走来开了门。
果然,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妇人,和一个陌生的车夫。
“你们是县城来的?”贵伯打量着他们,“你们怎会认得我们家李三姑娘?”
妇人笑着道,“我们家有位亲戚,是你们家少奶奶的大嫂,是她介绍我来的,我们家那位亲戚的夫家姓柴。”
贵伯讶然说道,“原来是大少奶奶的姑祖母家,快请进快请进。”他喊来李立行的衙役秦虎帮忙招待车夫,他则引着妇人往宅子里走。
柴娥英见到赵家管事娘子,料想是赵老太太的病情没人看得好,才找来了这里。
她故意问道,“瑞娘子怎么大老远来了?”
“我们大老爷大太太派我前来的,接李三姑娘去县城去,给我们老太太看病。”瑞娘子有些着急,“还请李少奶奶请出李三姑娘。”
柴娥英笑道,“瑞娘子先坐会儿。我让贵伯去喊我小姑子来。”她朝贵伯点了点头,“贵伯,去找下三妹。”
“好嘞。”
贵伯来到李玉竹屋子前,说了赵家来人的事。
李玉竹掐指算着时间,也料到赵家今天会来人,“我跟娘说一声就过去。”
贵伯离开后,李玉竹去找了庐陵王妃,出远门,她都要向庐陵王妃说明。
其实,她并不怕出远门,她向家里人说明,主要是不希望他们担心。
庐陵王妃说道,“上回是你嫂嫂陪你去的,她现在有孕在身,不能出远门,一会儿叫你三哥陪你去。”
李玉竹应道,“晓得了,娘。”
才走进柴娥英的南院,李玉竹便听到有人喊她,“李三姑娘来了。”
李玉竹对来人有些印象,这人是赵家大太太身边的管事娘子。
赵家是大族,派一个管事娘子前来,显然,将事情看得重要。
“是瑞娘子吧。”李玉竹笑道。
“李三姑娘好记性。”瑞娘子点头,又说道,“姑娘想必也猜到了,我来见李三姑娘,是想接李三姑娘到县城去给我们老太太瞧病。”
李玉竹微笑道,“那天看病,胜算要大一些,这又拖延几天……”
她要将丑话说在前头,免得赵家耍赖。
瑞娘子着急说道,“不瞒姑娘说,我们老太太的情况,确实一天比一天不大好,开始只是偶尔一些事情不记得,最近几天大事小事都记不清楚了,家里人很着急。”
李玉竹说道,“我记得我曾说过,你们老太太的病是无法治得全好的,只能让她的病情不再发展下去。”
瑞娘子才不管许多,只管请人便是。
其他人连老太太都不见,别说治了。
李家三姑娘好歹还说能治个半好。
“我们太太说了,李三姑娘只管治便是。”瑞娘子连连点头。
她催得急,要求李玉竹马上就去县城。
李玉竹同意这会儿就走。
贵伯从田里找来李兴安,跟他说了事情的缘由,李兴安马上搓手掌,“成,我陪三妹去县城。”
回县城,李立行少不了会跟着。
李玉竹答应带上李景的,收拾她和李兴安的行李的时候,将李景的行李也装了。
她没有坐自家的马车,家里的马车,最近给大郡主二郡主二公子他们在用。
她坐上了李立行的马车。
李兴安将正在睡午觉的李景从床上捞起来。
提了他的鞋子就往屋外走。
李景迷糊着嚷道,“三叔,你要干嘛!”
他爹叫他去认字,他不想去,才爬床上来,就被发现了?
“去县城去不去?”李兴安拍了下他的屁股。
李景的瞌睡马上不见了,兴奋地嚷道,“去去去去!”
李兴安将他塞进马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秦虎将马车赶上了大道,跟着赵家的马车,往县城去了。
又能出门玩了,李景兴奋得拦着李立行不停地说话。
李立行的耳朵快被吵得长茧子了,干脆拿手捂着,装睡。
因为是急着赶路,在晌午时,大家就进了县城。
李景嚷着要见柴天朗,李玉竹让马车改道,先去柴记的香烛铺子。
已经到了县城,赵家管事娘子便没说什么,也跟着她前往柴大嫂的铺子。
柴大嫂看到李玉竹和赵家管事娘子一起来了,马上猜到原因。
“姑祖母可好?瑞娘子?”柴大嫂朝瑞娘子点头。
赵家管事娘子面露忧色,“老太太时好时坏的。”
“那我便不挽留你们休息吃茶了,快些去看姑祖母吧。”柴大嫂将李景抱了起来,“孩子就放在我这儿,你们先去赵家。”
李景生怕李玉竹不让他在这儿,大声说道,“小姑,三叔,我会很听话,听舅舅舅母和天朗哥哥的话。”
“这孩子!”李兴安好笑,他朝柴大公子和柴大嫂拱手说道,“那便劳烦柴大哥柴大嫂了。”
柴大公子笑道,“你们尽管忙去,不必担心景儿。”
李玉竹又叮嘱了李景几句,便和大家离开了柴记铺子。
李立行先回县令府去了,李兴安和李玉竹则坐上了赵家的马车,去了赵家。
赵大太太看到李玉竹前来,脸色很明显地缓了下气。
“瑞娘子,先安排李三姑娘兄妹吃饭,再安排给老太太看病。”赵大太太说道。
李玉竹他们赶路,错过了吃午饭。
“多谢赵大太太款待。”李玉竹和李兴安道了谢。
虽然只有李玉竹兄妹二人吃饭,但赵家将饭菜依旧安排得极为丰富。
六菜二汤,有鱼有肉,有海鲜有野味。
小时候吃惯了好东西的李家兄妹,面对精美的食物并没有表现得太反常,他们惊讶,只是好奇赵家待客的规格。
“赵家有钱。”李兴安小声说道,“你收多少诊金?”
“我不说价钱,他们也会主动开高价。”李玉竹俏皮一笑。
李兴安眨眨眼,“为什么?”
上回李兴安没来,不知赵家的情况。
李玉竹小声对他说了。
李兴安嘴角抽抽,他家三妹和柴家大嫂嫂,一起玩了出激将法?
吃罢午饭,李玉竹和李兴安,跟着瑞娘子来到了赵老太太的住处。
李兴安是外男,进了院里后,只让他在院中亭子里休息,李玉竹则跟着瑞娘子进了卧房中。
卧房中守着两个侍女一个婆子。
三人的脸色都不好,脸上满是疲倦之色。
显然,是被眼前这位精力旺盛的老太太给折磨的。
赵太太在屋里翻找着什么。
地上掉了两只枕头,枕头芯是茶叶,茶叶末散了不少在地上。
柜子的抽屉被打开了,里头的书册一本在地上,一本挂在抽屉的扶手上。
赵老太太手里拿着根鸡毛掸子,东敲敲,西敲敲着。
“交出来!不交出来我便叫飞将军砍你的狗头!”赵老太太敲着一只半人高的大花瓶,朝花瓶冷着脸喝骂道。
“老太太又在找东西了?”赵家管事瑞娘子走进屋,看着三个侍女婆子问道。
三人看到她来了,一个个吓得溜下椅子,站起身来回道,“老太太吃过了早饭后,就开始找东西,我们拦不住。”
“你们拦不住她,那拦得住这枕头和书册往地上掉吗?”瑞娘子指着丢在地上物品,恼怒说道。
侍女婆子一怔,赶紧走过去捡。
但这时,老太太又拦着她们,“不许动,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说着,老太太手里的鸡毛掸子就抽了过来。
侍女婆子吓得丢下东西就跳开来。
瑞娘子跑慢了,肩头被赵老太太的鸡毛掸子给狠狠地抽了下。
疼得她直龇牙。
李玉竹这时大声说道,“娘,飞将军这会儿忙着呢,你不能淘气!”
大家一起吃惊地看向李玉竹,李玉竹喊老太太什么?
赵老太太马上站好,问着李玉竹,“那他什么时候回来?”苍老的脸上,浮起一抹柔意。
李玉竹说道,“五天后吧。”
赵老太太喃喃念道,“五天,五天啊,好好好,我等他五天。”
她丢了鸡毛掸子,走到椅上坐下来,呆呆望着一处,眼角落下泪来。
侍女和婆子又被吓着了,可不知怎么安慰,因为赵太太大多时候,根本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
她们一起看向瑞娘子,着急问道,“瑞娘子?”
瑞娘子在问李玉竹,“李三姑娘,你怎么和老太太说起了飞将军?飞将军是谁?”
李玉竹摇摇头,“不知道。”她还想知道呢!“我顺着她的话说的。”
阿尔茨海默病人能忘记一些事情,却也能牢牢地记着一些事情。
可能是病人恨着的人,可能是爱着的人。
也可能是一件未了的心愿。
他们的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仔细追寻他们的过往,再琢磨他们的话,又不难发现他们为什么那么说,因为什么事才说这些话,做这些事。
“那……那她怎么还哭了?”瑞娘子着急起来,“我们大太太看见老太太这样又要担心了,李三姑娘,你快看看老太太,开方子吃药得赶紧着行动啊。”
担心?
那怎么只派了管事娘子前来,不见大太太亲自前来?
李玉竹心里讽笑,看来,赵家人还是不怎么关心赵老太太。
急着找她来,不过是被老太太折腾烦了而已。
“老话说,老小孩,老小孩,老人老糊涂后,脾气会变得像小孩一样。用哄孩子的耐心和法子哄着他们,他们就会安静。她刚才哭了,你可以将她当作孩子在哭。”
瑞娘子朝那婆子说道,“哄一哄吧。”
婆子于是走过去哄赵老太太,也不知赵老太太听没听见,坐在椅上无动于衷。
李玉竹走过去,握着赵老太太的手,“娘,屋子怎么这么乱?”
“哪有乱?”赵老太太看向左右,“很好啊,景娘,哪有乱?”
景娘,赵老太太最小的女儿。
瑞娘子和几个侍女互相望一眼。
“这儿,地上掉了枕头,这儿还有书,没收好,屋里这么乱,我下回不来了。”李玉竹说完转身就走。
赵老太太着急说道,“来人,来人,快将屋里收拾好,景娘嫌这儿乱又发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