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旭的飞梭消失在云层之中,全彦的表情一阵变换。
尽管他已经猜到了张旭找他的目的,也猜到了张旭威胁他的筹码。
只是,当这些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全彦还是感觉心中一阵发闷。
因为张旭对全彦的威胁当然起到了作用,他的父母修为并不高,眼下已经老迈。
他的妻子跟他相濡以沫几十年,孕育的一儿一女也都还小,大的女儿也不过十三岁而已……
全彦很清楚,如果他要将徐州的事情上报的话,即便是这件事会被上面压下来,但是他的性命依然会被人剥夺。
除此之外,他的父母妻儿都会受到他的连累!
一想到这里,全彦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南镇抚司的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到时候他的父母哪怕老迈也会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酷刑,他的妻子和年仅十三岁的女儿更是会直接充进教坊司,侍奉那些达官贵人……
至于他的儿子,便只有为奴为仆这一条路可走了。
为了将徐州的情况上报,让自己家破人亡,妻儿父母受尽侮辱,这样的代价全彦能够承受吗?
如果能够让徐州的情况上达天听,全彦或许能够承受这样的代价。
毕竟,以小家换国家,这是一件多么划算的事情呀。
只是,全彦很清楚,眼下拱卫司的高层之中都有徐州的人,他根本就不会有将这件事传出去的机会。
所以说,如果他继续坚持的话,最终只会是一个结局。
他家破人亡,自己默默无闻而死去,徐州依然暗中造反,整个事情不会生出丝毫的波澜。
这样一来,全彦将没将这件事捅出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即便是他想要将拱卫司之中谁是徐州的人暗中查出来,然后绕过去都无法做到。
因为张旭已经说得很明白,眼下京师拱卫司之中,除了有徐州的人之外,还有其他州以及其他势力的人。
也就是说,即便是全彦真绕开了徐州的人,也绕不开其他势力的人。
眼下天下还没有乱,这些势力都在谋划造反。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全彦要是将徐州的事情捅出去,就相当于将他们也暴露在了阳光下。
这样一来,全彦要是被他们察觉到了,同样是死路一条。
所以,似乎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全彦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似乎只是沉默下来,将自己的猜测和看到的东
西全部遗忘。
因为,不管他是想要捅出去,还是就这么沉默下来,结局似乎都不会有有什么改变。
唯一的变数,只是他妻儿父母的性命而已。
全彦低着头,沉默了下来,拳头捏得死死的,看不到他的表情。
蓦地,飞梭颤了颤,随后重新动了起来,宛若一道流光,从云层之中悄然掠过。
“啪……”
全彦作为元婴巅峰的高手,竟因为飞梭这小小的动静,直接一头栽在了飞梭之上,然后一直没有爬起来。
只能够看到,他的身体在微不可查地颤抖着,随后缓缓蜷缩在了一起,充满了无力和绝望的感觉。
一旁的刘铮看到这一幕,眼中充满了不屑之色,而后转身离开。
他知道,全彦是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了。
因为,如果全彦依然抱着说出去的决心的话,那就只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决然,断不会有眼下这般的怯懦。
只有心中信仰破灭,只有自己的原则崩塌,一个元婴巅峰的强者,才会表现出连普通人都不如额怯懦。
感受着铁木制作的甲板的冰凉,全彦的身体都在微不可查的颤抖着,他的嘴唇已然是惨白一片。
他就这么蜷缩在
甲板的一角,就像是一个即将在寒风之中被冻死的乞丐一样。
心中明明揣着真相,甚至于这个真相也许能够给朝廷带来巨大的帮助,让朝廷提前将对它有威胁的东西给铲除。
然而,因为全彦的言轻位卑,他却无法将这个真相给说出去。
甚至于,哪怕那些人知道他掌握了这些东西,却没有丝毫的忌惮,这让全彦心中原本想要报国的火热已然消失,剩下的只有深深的绝望。
他只感觉他的信仰近乎于到了崩塌的边缘,他只感觉他这么多年做的事情就像是一个笑话。
作为拱卫司的暗卫,在穿上飞鱼服的那一刻,他们的使命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来维护朝廷的威严,来维护大雍长治久安。
然而,眼下他即便是想要付出自己的生命,都无法让这件事生出半分的波澜,这让全彦的内心,充满了煎熬和绝望。
全彦的信仰在逐渐崩塌,他的灵魂在逐渐消散。
他只感觉,自己眼下就像是一具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连思想都在逐渐枯萎了。
就连拱卫那些高层官员都背叛了,他一个小小的百户又能够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呢?
可是,真的要这样沉默
下来吗?
全彦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剧烈,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眼中更是看不到一点儿神采。
蓦地,他身体一震,眼睛猛地瞪大。
不,他不能沉默!
如果他沉默了的话,他这辈子为拱卫司做的事情,为朝廷做的事情,那便全部都没有意义了!
与其苟活如同行尸走肉,不如玉碎掀起万丈波澜!
全彦相信,整个拱卫司不可能全部都背叛,总有人跟他一样,心中还怀揣着信仰和忠诚!
所以说,只要他站出来了,就会有千千万万个人站出来!
这天下,虽然不会一直被黑暗笼罩,但需要那一缕第一个照进黑暗之中的光。
全彦,愿意当这一束光。
想到这里,全彦眼中神采回归,有炽热和坚定开始涌动,随后归于平静,再次化作了空洞。
他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一般,佝偻着朝着舱房走了过去。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换。
暗中,两名着甲的身影走了出来,目光悄然注视着全彦的背影。
“元婴巅峰的修士竟然如此的胆小,真是令人感到不敢置信呀。”
一人语气之中带着些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