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印入言卿眼帘的是深色的桌面，然后再是男人修长好看的指。
“兆兆。”言卿看着镜头里不断晃荡的手指，轻轻叫了一声。
镜头摇晃了几下，然后往上移动。
“怎么，想我了？”惯常不正经的语调，这自然是宋兆。
言卿唇角翘起，视线落在镜头男人的脸上。不由得一怔。
相比上次来说，兆兆似乎是瘦了很多。
不，确实是瘦了很多。
男人的眉眼深邃，鼻骨优越。此时，脸颊凹陷进去，没什么肉。看起来，就是一个皮包骨。
侧脸削瘦，唇角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言卿喉间一涩，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宋兆眉眼一挑：“我长得太帅了，你看的入迷了？”
言卿眼睫颤了下：“兆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唉。”宋兆叹了口气：“还不是想你这没心没肺的人想的。”
他说的话里头，那是真里头，掺合着假。
让人根本就分辨不出来。
就好像这么多年，游历花丛，向来都是他隐藏自己的手段。外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素来最是洁身自好。
言卿还是有些不放心，透过镜头，她怔愣地看着男人的眉眼。
一瞬不瞬。
“怎么不说话了？傻了？”宋兆一挑眉。
“兆兆，你是不是又…”言卿喉间一哽，竟是说不出话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迫自己说出口来：“是不是又发病了。”
宋兆唇角的笑容弧度，没有丝毫的变化，他说：“没有。”
“真的吗？”
“傻卿卿。”隔着手机屏幕，宋兆伸手，戳了戳言卿的鼻尖：“我真的没事。”
哪怕宋兆说自己没事，言卿还是放不下心来。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兆兆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奄奄一息。
仿佛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失不见。
她咬紧牙关，唇角费力地牵起一抹笑来：“兆兆，你别骗我。”
“好了好了，我怎么会骗你。”宋兆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那头的言卿。
声音低柔，就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卿卿，你别这样子笑。看起来，丑死了。”
言卿毫不客气地对着宋兆翻了个白眼。
两人聊了很久，才挂断了电话。
宋兆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梧桐叶，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
“少爷，您睡会儿吧。”这段时间，宋兆的身体，大不如前。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
“有消息了吗？”
于树颓废地放下了手，几乎不敢去看宋兆的表情。过了许久，他才说出声来：“少爷，还没有。”
宋兆没有再说话。
“少爷，您别着急，还会有别的办法的。”于树没忍住，低声安慰道。
宋兆看了眼外头的景：“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于树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整个别墅的人都知道，要是再没有合适的心源。少爷怕是…根本就见不到明年的春天了。
可是，找一个合适的心源，谈何容易。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留给他们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们谁都不敢在宋兆的面前，流露出伤感的情绪。只有宋兆不在的时候，他们的眼底，才会流露出些许悲伤的神色。
他们和外头跟在少爷身边的人不同，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啊，要是没有少爷，就不会有他们的存在。怕是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头，连尸骨都找不回来。
房间里头，宋兆挑起画布，观摩着自己亲手画的画。
这上面，无一例外，只有一个女人。
要是言卿在现场，就会发现。这上面的每一幅画的主角，都是她。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画里女人的面容。
曾经
，宋兆是想要死的。当得知，自己的命，是通过什么方式换来的以后。
可…舍不得。
舍不得看到言卿为了他哭。
他就这样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一年又一年。他想要看到言卿幸福，哪怕这个幸福，根本就不是他给的。
可…只有顾慎之不行。
顾慎之会伤害言卿的。
宋兆永远都不会忘记，言卿浑身是血的样子。
她很疼，疼的说不出话来。
可凑近了些许，宋兆还是听到了她发出的声音。
她说。
“兆兆。”
“带我回家。”
他想要抱抱她，可她浑身都是血。宋兆根本就不知道要抱她哪里，最后，咬紧牙关。像是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救救她！救救她！”
可如今，言卿竟是又一次，爱上了顾慎之。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继续阻止了。
宋兆比谁都清楚，他或许，真的快不行了。
他牵起唇角，低低地笑道。
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春天的梧桐树。
这天下午，难得顾慎之提前回来。言卿低声说道：“阿慎，我要去B市。”
顾慎之脱外套的手指一顿：“怎么了？”
“我有点担心兆兆。”言卿没有隐瞒他：“
这段时间，他看起来瘦了很多，我很担心他。”
担心他…
顾慎之垂下眼，把衣服递给佣人，示意他们都下去。
“他会有什么事呢？”
“阿慎，可以让我去B市吗？”言卿踮起脚尖，在顾慎之的颊侧，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一触即离。
顾慎之眼睫颤抖了一下，他双手搂着言卿的腰身。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他垂下眼，言卿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阿慎。”言卿咬咬唇，似是有些不敢置信。
顾慎之垂下头，在言卿的发丝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我骗你的。”
他说。
言卿松了口气：“那我订票了。”
“你什么时候走？”顾慎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明天。”
“这么快？”顾慎之皱了皱眉头。
“我想快点看到他。”言卿说道，眉眼带笑。
快点看到他…
顾慎之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心口下垂。
忽然，腰间一紧。
“阿慎？”
顾慎之从鼻间轻嗯了一声。
“你捏疼我了。”言卿揉了揉自己的腰。
顾慎之低头，道歉。覆上言卿的手背，摩挲着她的腰身。
“可以多陪我几天吗？我舍不得你。”顾慎之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