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吧,别的没有,就是钱多。”林可义动作熟练,唰唰唰几笔就将写满字的支票递了过来。
骆秋一看,叁拾万元整。
居然是30万?
他虽猜到林可义给的一定比五万多——因为他处处都要压时邢一头,钱上的优越感是最直观最便捷的,所以骆秋才会用时邢当靶子。
考虑到林可义一向不拿“李叶”当人看,骆秋还担心进展不会太顺利,为此特地准备了后招。
可没想到,林可义给钱给得这么痛快,还这么多。
这个局面只能说明两点原因,其一是林可义比想象中厌恶时邢,所以不肯错过任何能压他一头的机会。其二是这位败家子实在人傻钱多,是个合格的富二代。
林可义带着一众随从浩浩荡荡离开。临走前,骆秋注意到石飞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既幽怨又羡慕,有点争宠的意思。
外面李妈等得心急如焚,生怕自己这间小点再遭什么罪。见林家大少爷出来时表情还算稳定,才终于把心放进肚子。
可围观群众们没看到“怙势凌弱”的场面,心里很是不痛快。
没有八卦只能制造八卦,造谣传谣这种事情,还不就是动动嘴皮子。
“这就走了?我看刚才是不是给了什么东西啊,一张纸还是什么的。”
“嗐,支票认不出来啊,没见识。”
“支票?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随随便便就开支票。不过话说回来,他给李家钱干什么。”
“前头过来砸了店,李家小子一回来,又进屋谈话去了,临走又给了支票。你想啊,给多少钱才用得上支票啊?那都得是成百上千万。啧啧啧,指不定李家小子跟他们干了什么勾当。有钱人都脏得很……诶呦,真吓死个人,你这孩子走路怎么没声儿啊,什么时候站人身后了?头发那么长也不剪剪,一副鬼样子。”
说闲话的被正主抓包,恼羞成怒了,仗着年纪大,竟还反过来当起教育家。
骆秋平生最讨厌聒噪的人。
“想知道上面写了多少钱?”骆秋屈指弹在钞票纸上,纸张受力“啪”地一响,“也不太多。”
“你……你这孩子神经了?”那人像是被吓到,白着一张脸躲他。岂料骆秋也跟着动,牢牢挡在他身前。
“想知道为什么给我钱?”骆秋轻微一歪头,像是他自己也很好奇一样,“也不为什么,帮忙处理点碍眼的东西而已。”
骆秋越靠越近,声音也越来越低,阴恻恻的。这么一副水鬼似的造型,搭配着那句“处理点碍眼的东西”,就会让人联想到血腥、可怖,杀戮,直叫人脚底生寒。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我报警了啊!”那人被吓得一缩,但又碍于面子,强撑着两条腿立在原地。
骆秋在李叶的记忆里挑拣了好一阵,想起眼前这人姓张,四十来岁,是个老光棍。整天打扮得人模狗样,爱好谈论个家国大事。因为常常能“针砭时弊”,在这一片还颇有名望。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曾经因为长期赊账吃白食,被李妈追着骂了三天。
大概是因为这个,今天他才格外希望李家出幺蛾子。
骆秋打量着他——喜欢赊账吃白食的,无非是爱占小便宜,爱占小便宜的,又多半手脚不大干净。老城区楼房结构逼仄,本着将空间利用率做到最大化的原则,家家户户都会在楼道里堆点杂物。偶尔消失个一两件,也没人计较。
“报警?好啊。正好我听说咱们这个单元,总有人家丢东西。”骆秋说,“等警察来了,大家都打开门翻一翻找一找,看看那些东西都去哪了。”
说罢,骆秋盯着他的脸,只见他眼神飘忽,先是扫了骆秋一眼,接着快速看向周围,嘴唇轻微抖动,欲言又止,或者说辩驳的话还没编好。
他心虚了。
“你……你有证据吗?瞎说什么?谁偷东西了!”话说的很硬,底气却不足。
骆秋说的没错,他是拿了别人家的东西,一个扫帚,一把椅子,之类种种。别人放在门口,他正好也缺,顺手一拿的事情,不也省的自己花钱去买了吗。
这点小东西,就算警察找上门,也最多是教育批评,还回去了事,可他面子往哪搁!
“呦,咱们小区是没少丢东西,不会真是他吧?”已经开始有人议论,“他也不缺钱吧。”
“不是他他心虚什么。贪小便宜这种事儿跟有没有钱可没关系,这是人品问题。”
“诶,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之前我新买的被单,洗干净了晾在一楼,可不就丢了。”
“我家孩子他爸,有双新鞋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也丢了!老张可就住我家对门。”
“他俩脚不一样大吧,你老公比他高不少呢。”
“卖二手呗,那鞋原价一千四呢,放门口一会儿功夫就没了,不是他是谁啊。”
“谁偷你老公鞋了!谁卖二手了!我警告你们别造谣啊!”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张叔涨红着脸。
他瞪着“李叶”,心里忿忿。以前他光知道李叶他爸是个窝囊废,动不动就玩失踪,留李妈一个人管家。李叶这小子更是一脉相承的废物,走路恨不得都钻进墙缝里,看见人就怕。
所以他才敢“欺负”李妈——嗓门再大也不过是个女的,没人撑腰,她又能怎么样。
就说上次赊账,虽然闹出不小动静,但因为大家对他印象不错,加上李妈拿不出什么证据,只知道大嗓门地骂脏话,而导致街坊们更相信他。
没想到,是他看错了李叶,这小子装得窝囊看着傻气,实际上心里一堆弯弯绕绕!
张叔气急了,想动手“教育”,但伸出的胳膊刚碰到骆秋的一片衣角,就被邻居们围上。
骆秋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张叔偷了什么,偷了多少。而这也根本不是关键,造谣这种事讲究个联想和脑补。
只要抛出个“他疑似是小偷”的引子,那么整栋楼,整个小区,少了一针一线,即便不是他拿的,也会联想到他身上。
讨伐还在继续,骆秋觉得无聊,正要走,突然胳膊一紧。
李妈那双常年和面的手,力道惊人,骆秋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人就已经旋风似的进到包子铺,接着,李妈谨慎地把门关上。
得,这是要训话。
“你出息了啊?知道替老妈出头了啊,我的好儿子!”
说这话时,李妈瞪着眼龇着牙,骆秋很难从这个表情里分辨她是真心高兴,还是在阴阳怪气。
毕竟,李妈,是很难以琢磨的。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作为“李叶”身份存在的好处了,不想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一概低着头装傻。二十年来他都是维持这个姿态,越不说话,才越正常。
果然,李妈一看他这样,嗓门高了两度:“刚才不说挺能说吗?怎么又哑巴了?跟外人有话说,跟你老妈就没话说?我还以为你上大学后,长了点能耐呢,那个姓张的最不是东西,要不是你今天弄这么一处,明天他指不定造出什么谣。
不过,以前我还真没发现他手脚不干净,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妈滴里嘟噜说了一通,骆秋没怎么听,等注意到房间安静下来时,已经过去了数秒。
李妈盯着他,不爽的表情里掺着探究。
骆秋:??该我接话了?
“……我看到的。”
“我说呢 。”李妈很高兴,“让他再贪小便宜吃白食,这下好了,他那德行大家全知道了,看他还有脸出门!个**!”
这下骆秋确定,刚刚李妈那句“好儿子”是真情实意的。
“不过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跟那富二代之间……他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
骆秋装傻:“一点误会。”
“什么误会值得他带一堆人把我店都砸了!”李妈情绪很激动。家里本来就不富裕,这一砸,又是一大笔损失。
“我不能说太多。”骆秋胡编乱造,“姓林的要我保密,但你放心,绝对不是违法犯罪的事……”
“还违法的事?老娘生你养你这么多年,能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你有那个胆子吗。”李妈掌管家里大事小情,从而养成这样一个性格,好话偏不好好说——实际上,她只是觉得自家孩子是善良的,守法的,而她又感觉得到“李叶”性格上的变化。不论怎么样,总归是好的变化。
见李妈似乎还要说什么,骆秋赶紧以“下午还有课,要回学校”为由搪塞过去。
应付别人还行,但要他跟李妈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总还是有点别扭。
因为星际时期,人类繁衍不再依赖母体,而是靠孵化中心,这就导致“亲情”一词,只能从书本上窥见一二。
除此之外,星际人的情感比较地球人而言,是更淡漠的。虽有喜怒哀乐,但尺度几乎保持在不会被他人发现的状态。
如果说星际是个运行良好的机器,那么星际公民就更像是冰冷的零件,是个物品。
当然,情绪的塑造依赖环境,所以穿书之后,骆秋就感觉自己情绪波动比以前大了很多,毕竟这里的人,天天闹着作妖,他很难不“入乡随俗”。
回学校之前,骆秋先拿着支票去取现。地球上的业务他不懂,李叶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这就导致骆秋到了才知道,大额取现要预约。
直到第二天,他才将钱拿到手。随后他又用李叶的身份证办了银行卡。
看着卡上的数字,骆秋嘴角勾起,他知道,靠这笔钱可以过上一段无忧的日子。
骆秋暂时松了一口气,毕竟对于一个曾经的首富而言,变穷无疑于星际末日。
他取出一些现金,交给了李妈,算作赔偿店面被砸的损失。
全部事情做完,已经是下午,骆秋回到了学校。
李叶寝室是个四人间,此刻空无一人。正好,没人打扰他睡觉。
可当他走向自己床铺时,愣了一愣。
这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