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舟摇空对着一个叫做江河的男孩,呆想了半晌,忽然道,“那他长什么样?”
彩云轻叹口气,敷衍道,“自然是你喜欢的样子。”
“那我喜欢酷酷的,”歪着头想一会儿,“还有点儿温柔。”
“啥是酷酷?”
水舟摇幻想的正入神,不情愿抽出神回答,“就是不爱说话,闷闷的,冷冷的。”
“咳,原来是个闷葫芦,”彩云把眼一翻,“我可瞧不上这样的,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才不会呢,人家才不会等你着踹,你根本打不过他,他打架可厉害了。”
“会打架的人才不会温柔,你这竟胡说。”
水舟摇自己先笑起来,“也是呢,”想了想仍不甘心道,“就不能对其他人酷酷的,单对我温柔一个人吗?”
“嗤~”彩云戳她一下,嗔责道:“天底下的好事儿都叫你遇见了吧,你又不是仙女,人家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哎呀~”她摇晃着奶奶的胳膊,“这不是想象嘛,你说打个比方的。”她竟莫名红了脸,羞答答往奶奶怀里钻。
彩云又爱又替她难为情,只得正色道,“就假设他是这么一个人吧,你爱他他也爱你,但是门不当户不对,他还是个潜在的疯子,你说你敢不敢嫁。”
她猛然坐起身,“当然敢啦!”
“叭~”一记脑嘣儿,“你是没见过他家境况还是怎么的!那地铁笼子没见过?一入夜的狼嚎没听过?被砸碎的门窗也没见?嘉隆现在虽还算正常,你没见他那眼睛里透着阴森的光?那一家子......”
说了这么多,谁知她并不在意,只摆摆手,“我们躲得远远的不就好了。”
彩云气结,“这是躲得了的事儿嘛,万一这病是血液里事儿呢,他以后也疯了,天天打你,离着那么远,打死你我们也不知道。”
她这才算被唬住了,睁着惊恐的眼睛,“遗传的?精神病也能遗传?”
为了达到目的,彩云只得一本正经道,“可不是嘛,宁先生亲口说的。”
她似懂非懂点点头,“那可就不好办了。”
“所以老话说的没错儿,结亲就得门当户对,把他祖上三代查个明白,是非常必要的,精明人都这么做,只有你们小年轻,傻乎乎的天天喊什么自由恋爱,有钱万能。”
她乖乖“哦”了一声,彩云觉得她算听进去了,才把话题转入下一个。
爷爷催了几趟,“赶紧睡觉去吧,时候不早了。”
水舟摇这才不情愿地回到自己小屋子里去,有一个想法一直萦绕着她,江河,嘉隆家的小儿子,到底长什么样呢?
入睡前,她决定明天去嘉隆家转悠转悠,有可能就遇见了也不一定。
谁知第二天,她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被周闲心和小胖连拖带拽去水库上溜冰去。
对于这件事,大人们是明令禁止的,可是水舟摇答应过孩子们,谁要是期末考试考进前十名,就可以提任何要求。
周闲心就提了这该死的溜冰,当然是在小胖的撺掇下。
上次燕子落水的事儿她还记忆犹新,便总提心吊胆,迫不得已只得喊上山明几个大孩子。
好在冷冬天里,冰层很厚,他们细细检查过没有裂缝和窟窿,才敢放心站上去。
一到冰面,孩子们兴奋地大喊大叫,大家伙儿把“大王”从东面推到西面,从北面拖到南面。
山明蹲在岸边,负责看守,自从苏一走了,他似乎对滑冰的兴趣骤减,当然原因也不止是苏一,还有燕子。
燕子也该回来了,她打电话说二十七八号。
明后天吧,就能见到了。
他一屁股坐在冻土堆上,心里有些烦躁,燕子最近总跟他提起一个男的,张口闭口都是他,也不知道是故意刺激自己,还是那人确实对她产生了影响。
学校里不让带手机,他只得每晚去电话亭排队打电话,时间很短,一长了后面就会有人催,也不能说黏糊的话,两个人生硬的就像是领导会面。
问题是出在这儿吗?
周山明想不明白。
“山明儿!”水舟摇从冰面上朝他挥手,“下来玩儿啊。”
他苦笑着摇头,“你们玩儿吧,我负责看守。”
听着水舟摇那没心没肺的笑声,他忽然气恼起来:谈什么狗屁的恋爱啊,你瞧瞧像妖女一样多快乐!
看着妖女他又想起苏一来,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真的是个心狠的,一年了也没个音讯。
他还跟伟伟打听过,结果伟伟妈都没有他的消息,更别说联系了。
茫茫天涯客啊,苏一常感叹的。
不愧是父子俩,都是血里带风的。
水舟摇见山明闷闷不乐,玩了一会儿就跑上来陪他,“怎么了,又吵架了?”
这个吵架一语双关,既在问他的父母,又在问他和燕子。
跟燕子吵架的事儿,山明从来没跟她提过,一是不在一个学校没时间,二是不想让她担心。
看来燕子跟她说过了。
“她怎么说?”山明笑了笑问。
水舟摇也坐下来,他赶紧给她垫一只自己的手套在下面,“就说你们吵架了,原因我没听明白,所为何事呢,我的好哥们儿?”
其实那有什么具体的事儿啊,山明一时说不上来,就是天天不高兴,你问她好不高兴,你问她有什么事儿吗也不高兴,你不问吧,她还埋怨你不关系,他现在是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话了。
见他愁眉苦脸,欲言又止的,水舟摇伸长胳膊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女生嘛,都很情绪化,何况燕子又敏感多疑,生性羞怯,你不就是喜欢她这一点儿嘛,多担待点儿啦。”
“我还不够担待她?”他忍不住叫起来,“天天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什么嘘寒问暖就不说了,送她东西她居然也收下了,”他更加激动,又被迫压低声音,“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她不知道?”
“有这事儿?”燕子竟从来没跟她提过,只说有个男的对她很上心很殷勤,“送、送她什么了?”
“你也感觉不妙了吧,”山明一声冷笑,“以她的德性,别人送根针她都得颠儿颠儿接受,白占的便宜她能舍弃?她家就没有这个传统!”
“打住吧你!”水舟摇有些恼了,“你这到底是在嫌弃她,还是嫌弃她的家庭?”
见他不吭气了,又把语气缓和道,“她性子软弱,不会拒绝别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再说了,收了礼物怎么了,还回去不就行了?”
“还回去?”山明冷哼一声,“你让她拿命还还差不多。”
水舟摇沉了脸,“周山明,我觉得你现在对燕子的态度有点儿不对劲。”
“我怎么不对劲了?好,你不信是吧,等明儿后个她回来,你自己去问!”山明甩手起身走了。
她呆望着山明的背影,脑子里一团乱麻,自从燕子嫂子嫁过来,老太太不知怎的就忽然没了从前的那股子心劲儿,竟然把当家权拱手相让给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
她嫂子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恨没把家里房顶都烧着,谁也甭想从她手里抠走一分钱。
婆婆公公被安排到村里木板厂起钉子,一个冬天没闲着,大家都在喝茶嗑瓜子的时候,老两口弯着腰驼着背,在飘着雪花的厂子里埋头苦干。
老公公因着年纪太大,耳聋眼花躲过一劫,跟两个年纪小的孙子孙女一样,算是吃白饭的,但是也甭想换来当家人的好脸色。
老婆婆呢,虽然不管家了,但是余威还在,新媳妇羽翼未丰,现时还不敢管,所以她成了这家里唯一一个太上皇。
虎子被发配到城里建筑队上去,跟着村里男人天天跑工地焊笼子。虽然是力气活,但只要肯卖力气就能挣不少钱,这是家里的主要收入。
其次就是燕子的收入了,她每月都按时上交工资,只留很少一部分生活用。
她嫂子定期去查看总额,一旦确认了,就拿起电话打给燕子,妹妹长妹妹短的那个甜,捧得她高高的,什么弟弟妹妹上学全指望她了之类的话,长篇大论。
燕子心里本来就揪着自己早早辍学的疙瘩,心想着段不能让弟弟妹妹受她这份罪,于是更加卖力往她嫂子的存折上打钱,对自己是要多抠就有多抠。
她哪里知道那些钱,一分也到不了弟弟妹妹的学习上去,嫂子早跟邻居们说过了,等俩孩子上到初一二也让他们打工去。
十**岁的姑娘正是爱打扮的时候,尤其是厂子里,大家都花枝招展的,你自己灰突突的,就显得格格不入。
燕子曾不止一次跟水舟摇抱怨,“她们买衣服化妆品好像不要钱一样,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后来知道从哪儿来的了,男朋友送的。
“好像只要有了男朋友,就不缺钱了。”燕子叹口气,“可你看我的男朋友除了惹我生气,什么也没有。”
这可能就是问题存在的原因,水舟摇一时也搞不清楚。
只等着腊月二十八,燕子回来了,她迫不及待搬着枕头挤到她的小床上去,准备彻夜长谈。
其实没等水舟摇问,她便知道了,一到燕子的小房间,她便被拉着看了许多看起来很贵重的东西,有衣服,帽子,手套,还有手镯,发绳之类的。
周闲心高兴的直蹦跳,“姐,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是了是了,就算燕子不需要,这些东西带回来,也能分给弟弟妹妹。
她又拿出一个酒红色的新手机,向水舟摇显摆,“怎么样,漂不漂亮?”
水舟摇蹙了蹙眉,本想质问的,当着周闲心的面没好发作。
等着周闲心被威逼利诱,去了她奶奶的大炕上后,水舟摇才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买的?”
燕子挂在嘴边的笑便落下来,有些不自然的哈哈两声,“我不是挣钱了嘛。”
“这个手机是LG新出的吧,我们班也有一个,听说得四五千呢,你舍得?”
燕子低下头不吭气了。
水舟摇心里咯噔一下,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掰着她的头轻轻说,“我不是责备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拒绝别人,但是有些东西太贵重了,你收了,会让别人误会你的意思,对吧?”
燕子好歹挤出一抹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