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洲蹙眉。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在书房?
他轻手轻脚,推开书房门。
书房内,灯光大亮。
钟灵毓伏在书桌,正奋笔疾书。
她穿着宽松的斜襟衫,莲藕一样白皙的手臂,从袖子里伸出。
白嫩指尖执笔勾画。
黑发丝丝缕缕搭在桌边,有一种温婉的美,带着书香气。
不管何时,沈怀洲看到她,都会心动。
当然,现在更多的是心疼。
她肤色白,所以沈怀洲很容易能看到她眼下的乌青。
走过去,沈怀洲轻摸着她的小脸,“都十点多,该睡觉了,有什么事,明日再忙。”
钟灵毓像是没听见。
她抬眸,看向沈怀洲,随后拉着他到她身边坐。
沈怀洲刚想亲一亲她,钟灵毓便拿起她写的东西,横在沈怀洲眼前,“你瞧瞧这个。”
一张又凉又薄的纸,横在他们中间。
沈怀洲本想把纸甩开,可看到上面的内容,他神色便严肃起来。
钟灵毓跟他解释,“我今天去街上走访,这一天下来,发现的问题不少,都记录在上面。”
把钟灵毓抱坐在腿上,沈怀洲边搂着她的腰,边看。
耳边是钟灵毓软软糯糯的声音,“云城表面看起来安稳,实则内里的水极深,有不少人,在背地里私设赌场,划分地盘收保护费,还强占良田。
更有甚者,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欺男霸女。这上面记录了一些私设的赌场和烟土局,还有被占的良田,以及一些剪不清理还乱的官司。”
沈怀洲惊叹钟灵毓的办事效率,他盯着她认真的小脸,忍不住亲了她一下。
钟灵毓毫不留情推开他的脸,蹙着眉擦了擦嘴巴。
仿佛不满他在这种严肃的情状下,还逗弄她。
她无视沈怀洲的咬牙切齿,继续认真道:“这些乱七八糟的恶行不少,造成城中治安很差。你想想,若恶匪横行,百姓怎么可能安然经营,商路不通,农田也处于荒芜无人种的状态,那一年下来,云城能收上多少厘税。这种情况下,若云城金库充足,那就有鬼了。”
沈怀洲擅长军事,在经济和政治上,他略懂,但不精通,经营一些生意,靠的也是身边的人才。
听钟灵毓说的这些,一下就点醒他。
“那依太太的意思,要怎么改善才好?”沈怀洲深觉自己好像又在钟灵毓身上,挖到宝藏。
其实他当初提议让钟灵毓当经济顾问,也不过是想顺着她的意,给她一个合适的职位,也没想到她能成大事。
现在一听,沈怀洲有种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
他收起了轻佻,很认真询问她的意见。
钟灵毓想了想,“影响云城经济的,就是治安。治安好了,那经济就不会差。我建议军警分家。”
“军警分家?”
“也就是军事和政事分家,这样也方便处置违背军纪之人,更好防止位高权重者,为了一己私欲,破坏云城经济发展。”钟灵毓靠在他怀里,头脑清晰地分析着,“最好找一个不在军中,且有治安才华方略的人,去警备厅任要职,背景一定要干净。”
如果按钟灵毓所说,动静不会小。
沈怀洲也不能决策所有事,他决定开会提及这件事。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钟灵毓说,并且让钟灵毓也来旁听。
钟灵毓道:“开会这件事,你先不要着急。我觉得,你如果把这个提议说出来,一定会有很多人反驳你。”
“怎么?”
“敢背地里开设赌局的,你觉得是普通人吗?”钟灵毓询问他。
沈怀洲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
做出那些欺男霸女,鸡鸣狗盗之事的人,有可能是军政府中的要人。
所以他贸然开展动作,可能会招来一批人反对。
毕竟,重整云城治安,肯定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
确实要小心行事。
他摸了摸钟灵毓的发丝,眼里多少带了几分男人对女人的痴迷,“我的太太,聪明才智不输男子。”
钟灵毓轻轻笑着。
不过忙了一整天,她很疲惫。
整个人像没长骨头似的,瘫软在他怀里,“这件事,你交给我,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再去行动,到时候,打那群恶人一个措手不及。”
“嗯,都听太太的。”
“沈怀洲,我晚上没吃饭,你让佣人做一些来,我饿了。”
说着,钟灵毓声音越来越小,她就这样睡熟。
沈怀洲摸着她的小脸,又亲了亲她的唇角,“太太辛苦了。”
她大概睡熟了,没有听见。
沈怀洲便起身,把她抱上了卧室。
然后,他自己下楼做饭。
付嫂看到,一脸惶恐,“先生,您怎么自己下厨了,想吃什么,吩咐我来做就是。”
沈怀洲熟练揉着面团,“不用,她就喜欢做我吃的,你先下去。”
瞧着面前年轻男人精壮又高大的背影,付嫂一时没忍住,感慨道:“先生和太太感情真好,我以前在很多家做过工,从没见过男主人给女主人做饭的。”
沈怀洲听付嫂说,他和钟灵毓感情好,他也很高兴。
当然,他做饭,也不是为了让佣人感慨一声他们感情好。
只是觉得,她为他辛苦,他做丈夫的,自然也要体贴。
力所能及的,他能为她做,他不会吝啬。
沈怀洲在厨房待到十一点,做了些馄饨,馅大皮薄。
他端进卧室,把钟灵毓叫醒。
钟灵毓纤细的一团,陷在柔软的大床上,懒懒的,像只打盹的猫,“饭熟了吗?”
“熟了,快趁热吃。”
钟灵毓吃了一口,愣住。
沈怀洲道:“怎么了?不好吃?”
“没有。”钟灵毓眼眶红了红,“我记得那会儿在邵城,你也做了这馄饨给我吃,跟我母亲做给我的,味道一模一样。”
王妈曾经照顾过云素清,这馄饨,还是王妈交给沈怀洲做的。
沈怀洲摸了摸钟灵毓的头,“以后你想吃,我还给你做。”
钟灵毓亲了亲他。
顿时觉得,现在所有的辛苦,真的值了。
这辈子,她大概就栽到这男人身上,再也挪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