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上午在单位练功时, 舒云念还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理智告诉大脑,得背《白蛇》弹词了。
大脑接受指令:好,背!
七里山塘景物新, 秋高气爽净无尘……
下一秒又就变成——
昨晚那个梦里,傅司衍长鱼尾的样子还挺仙?
早上那碗面他吃了吗?如果吃了的话,他觉得味道怎么样?
思绪正混乱, 肩头忽的被拍了下。
舒云念怔怔抬起眼,就见行政部的王姐一手拿笔一手拿着写字板,正挑眉看她, “小舒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 在背词呢。”舒云念轻笑:“王姐,你找我什么事吗?”
王姐道:“这不是下月初的团建,初步订了两条路线, 一条是去渝城吃火锅, 一条是去瓷都观光, 都是三天两晚, 领导让大家投票, 哪个票数多就去哪条。”
这大半个月来接二连三的事, 舒云念愣了一秒,才记起团建这回事。
“小舒, 团建一共也就三天,你应该能去吧?”
王姐温和看向舒云念, 轻叹口气:“你妈妈的情况我也听说了, 这都在监护室这么久了……唉,我是想说,家人生病是要记挂, 但你也不能整个生活都围着病人转,该放松的时候也得放松一下,别把自己的身体给压垮了。要我说,如果最后选了瓷都,离苏城不算太远,还是可以去一去的。”
舒云念也知道王姐的好意。
从妈妈出车祸那天算起,她已经在ICU躺了近一个月。最初的焦心如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也成了麻木的平静。
现在除了等待奇迹发生,她什么也做不了。
“王姐,那我投瓷都一票。”舒云念勉强扯出一抹笑:“瓷都的话,我应该能去。渝城的话我就不去了,那边天气热,吃的也辣,我肠胃怕不习惯。”
“行。”王姐在写字板上唰唰记下:“明天投票结果出来,我就发工作群里。”
舒云念颔首:“辛苦你了。”
“嗐,说这些干嘛,都是工作。”王姐摆摆手:“不打扰你练功了,我去问下一个。”
王姐这边离开,舒云念拿起弹词本,继续背词。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舒云念忽又想起傅司衍,不知道他中饭怎么解决?
拿起手机,那个枯叶头像始终没回消息。
她正斟酌着要不要再发条消息,便见林文轩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云念,我可以坐吗?”
“林师兄。”舒云念微怔,收起手机:“可以的。”
林文轩在她对面坐下,扫过她的餐盘:“吃这么少,下午演出不会饿吗?”
舒云念:“还好,我一顿吃不了太多,包里放了点小零食,饿了就吃。”
林文轩轻轻哦了声,又聊到团建的事:“你选得哪条线路?”
舒云念如实说了。
林文轩听到她选的瓷都,点点头:“我去那边演出过,那边有家炒米粉味道不错。”
舒云念没去过,也没吃过,只客气笑了笑:“如果这次能去,正好尝尝。”
林文轩笑道:“好,到时候我请你。”
接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直到一顿饭吃完,舒云念才端着餐饭和他分开,回去准备下午的演出。
-
结束一天的工作,夜色渐暗。
从医院回去的地铁上,舒云念看着那个迟迟没有回复的枯叶头像,柳眉轻皱。
难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一个大男人,不至于吧。
遇事不决,她点开宋滢的头像。
云卷云舒:「[叹气]」
大概才忙完一篇论文,宋滢还比较空闲,很快就回复消息。
小宋同学:「猫猫疑惑.jpg」
小宋同学:「咋啦?」
云卷云舒:「我可能好心办坏事了。」
小宋同学:「竖起八卦的小耳朵.jpg」
舒云念把昨晚的事言简意赅说了,又发了个托腮叹气的表情包。
云卷云舒:「他一整天没回我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气。」
云卷云舒:「待会儿回去还得和他独处,想想都尴尬。」
小宋同学:「你有什么错,是那狗男人心胸太狭隘。」
小宋同学:「他不理你,你也别理他好了,男人不能惯着的。」
云卷云舒:「啊?我也不理他?」
小宋同学:「换我我就不理,反正摔了疼的也不是我。」
云卷云舒:「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真看到有人在面前摔倒,很难袖手旁观的吧。」
小宋同学:「唉,你就是心太软了,难怪被欺负。摊手.jpg」
接下来宋滢恨铁不成钢地在微信里教育了舒云念一大堆,大意是不能惯着男人的臭脾气。
舒云念听完,也觉得有些道理,既然他爱答不理,那她回去也避开他好了。
没想到回到御湖华府,推开门,客厅的灯光亮着。
身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坐在轮椅上看书,听到脚步声,缓缓朝玄关看去:“回来了。”
舒云念站在原地,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
而且,他这是特地留着灯,等她下班?
“嗯,我回来了……”
舒云念压下心底的诧异,一脸淡然走过去:“你怎么没在书房看书?”
傅司衍将书合上,“书房待久了闷,来客厅透透气。”
“这样。”舒云念把包放下,本想在沙发坐着,忽又想到如果坐下了,是不是要和他尬聊了?
脚步停住,她干巴巴道:“我去倒水,你要喝么?”
傅司衍淡淡看了她一眼:“好。”
舒云念转过身,经过餐桌时,发现桌上没有面碗,眼波微动。
见傅司衍并未往她这边看,她忙去洗碗池瞟了眼,并没有空碗。
他是直接连面带碗吃了?还是连面带碗一起丢了?
揣着疑惑,她端着两杯水回到客厅,递给傅司衍时,装作无意地问:“傅先生,早上的面你吃了吗?”
傅司衍接过水杯:“吃了。”
稍顿,“味道不错。”
舒云念眼睫轻动了动。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座大冰山不但会主动搭话,还会夸人了。
“我还怕你吃不惯,你觉得不错就行。”
她端着水杯在一旁坐下,浅啜两口,又觑着男人清俊的侧颜:“我刚才在厨房没看到面碗?”
厨房洗碗台的台面做得很深,舒云念目测了一下,他坐着轮椅想洗碗,有点难度。
“上午家庭医生来过,他顺便洗了。”傅司衍淡淡道。
“家庭医生?”舒云念微诧:“是哪里不舒服吗?”
问是这样问,视线却是下意识看向男人黑色长裤下的双腿。
傅司衍搭在书册上的长指微动,嗓音沉静:“定期探访而已。”
舒云念稍稍松口气:“那就好。”
她还以为是他昨晚摔伤了。
半杯水喝完,两人坐在客厅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尴尬。
舒云念并不擅长找话题,见气氛尬了,握着玻璃杯地手悄悄握紧。
刚想找个借口回房间,轮椅上的男人先开口:“我要洗澡了。”
总算有事可做,舒云念忙放下玻璃杯:“好,我推你过去。”
她将傅司衍推到主卧,又取了换洗衣物叠放在浴室篮边。
很快,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想到昨晚的情况,舒云念去厨房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
像之前一样,在傅司衍洗完澡出门前,她先一步离开。
“傅先生,你早点休息。”
轻软的女声消失在门外,随后是一下很轻的关门声。
傅司衍转着轮椅出了浴室,视线触及床头柜上那盛满水的玻璃杯,沾染些许水雾的黑色眼睫轻动,旋即蝶翼般垂下,遮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晦色。
-
翌日清晨,闹钟响起,舒云念又起了个大早。
她想着昨天做了青菜肉丝面,今天就做个西红柿鸡蛋面好了。
没想到一到客厅,就见到一道忙忙碌碌的身影,空气中还飘散着食物的香味。
见舒云念愣怔站在过道,那个干活利索的中年女人忙站直身子,毕恭毕敬打着招呼:“您应该是太太吧?太太您好,我是新来的保姆陈兰,您喊我阿兰就成。”
舒云念知道保姆今天会到岗,本来以为会是上午九、十点钟,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
“你比我年长不少,我喊你兰姐吧。”她弯眸笑了笑。
“好的好的,太太您怎么顺口怎么来。”
兰姐连连点头,又有些局促道:“方秘书说您是每天9点上班,8点前得将早餐做好。我没想到太太您起得这么早,锅上蒸的包子和水晶米糕还得二十分钟,您现在饿吗?饿的话,我去给您做点别的垫垫肚子。”
舒云念见她诚惶诚恐的模样,放柔了嗓音:“我不是很饿,待会儿吃就行。我平时不起这么早,今天是以为你会晚些来,这才早起准备做早饭。”
兰姐也在不少有钱人家做过活,倒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年轻漂亮、又温柔和气的女主人,心里一时多了不少好感,笑道:“那太太您先歇着,等早饭做好,我喊您。”
舒云念应了声好:“我去花园坐坐。”
“好的。”
兰姐点头,目送着那抹纤娜的身影离开,心道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太太,这气质可真好。
不过听方秘书说,这家的男主人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性情比较冷淡,爱好清净,还有些洁癖。
虽然还没见到男主人的真容,但见到女主人这样漂亮温柔,兰姐心里不由替她惋惜,长得这么好,怎么就跟了个残疾男人?
二十分钟后。
舒云念从空中花园回屋,正好碰上傅司衍从主卧出来。
俩人在廊上碰了个正着,目光相撞,还是舒云念先打了招呼:“傅先生,早上好。”
傅司衍淡淡颔首:“嗯。”
“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多睡一会儿。”她走上前,自然而然推着他往饭厅:“新来的保姆到了,早饭应该也做好了。”
傅司衍坐在轮椅上,静静听着身后糯笃笃的女声,忽然发现他似乎并不再排斥她推他这件事。
这个发现,让他眉头拧起,随后又缓缓松开。
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未来还要相处三年,适当接受她的亲近,也很正常。
“太太,您来得正好……”
兰姐在餐桌摆盘,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当看到一起过来的是两道身影,脸上笑意顿了下:“这位是…是傅先生吧?先生您好,我是新来的保姆陈兰。”
傅司衍撩起眼皮看了眼:“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言语。
兰姐站在餐桌旁,心里一时有些惴惴。
舒云念看出她的窘迫,朝她轻轻笑了下:“兰姐,我先生一向话少,你别往心里去。”
兰姐:“不会不会。”
舒云念将傅司衍推到餐桌边,见早餐都已经摆得漂漂亮亮,夸了兰姐一句,又道:“你忙你的,我们这边自便。”
“好,我去看衣服洗好了没?”兰姐朝女主人投去感激一眼,赶紧离开饭厅。
等走到阳台,隔着玻璃窗,她悄悄往里瞟了眼。
只见餐桌旁,那对外表出众的年轻夫妻,正坐在餐桌旁,各自吃着早饭。
虽是坐在一张桌上,却像是两个拼桌的陌生人般,安安静静,没什么交流,一点都不像是新婚的俩口子。
真的奇怪。
转念想到那位男主人的冷淡,兰姐撇了撇嘴,低低咕哝:“也就是家里有钱,不然就这条件,上哪娶到这么漂亮温柔的媳妇。”
-
一顿安静的早饭吃得差不多,舒云念搁下筷子:“傅先生,我吃好了,你慢用。”
刚站起身,傅司衍也不紧不慢放下筷子:“我和你一起出门。”
舒云念一怔,乌眸轻眨了眨,疑惑看他:“又要复查?”
傅司衍:“……”
长指扯过餐巾,他语气淡淡:“说对一半。”
舒云念一头雾水。
傅司衍下颌微抬,眉眼沉静地望向她:“复健。”
复查,复健。
一字之差,却叫舒云念惊讶得睁大了眼,“你要去复健了?”
娇柔的嗓音带着惊讶,也有几分掩不住的惊喜。
傅司衍见她这副模样,嘴角微不可察往上勾了下,语气却是一贯的平静:“有这么惊讶?”
当然惊讶了,毕竟前天晚上她才给他鼓励他复健,他今天就要说复健——
这很难不让她自作多情,觉得也许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不过这些舒云念也只在心里想想,面上可不敢邀功,只朝他弯眸笑道:“这是件好事,傅先生,我替你高兴。”
看着面前这双宛若溪水洗过的笑眸,傅司衍眼神稍停。
须臾,他偏过脸:“你去收拾吧。”
舒云念欣然答应:“嗯,我很快就好。”
大概傅司衍愿意重新复健也算得上喜事一桩,去单位的一路上,俩人虽然依旧没多少交流,氛围倒还算融洽。
舒云念其实挺想和他聊聊复健计划那些,但又怕说多了,他嫌她聒噪,干脆自个儿上网搜着相关的知识。
没想到看完几个帖子,接着往下滑,却跳出个视频贴。
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外音就放出:“小腿萎缩的5个康复动作,在家就能练,快跟我一起学吧!”
舒云念:“……!”
她急忙划出软件,余光往身边悄悄看去,正好对上男人平静投来的目光。
车厢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舒云念轻咳一声:“我…不小心点到的。”
傅司衍看着她,默了两秒,道:“医院会有专业的康复训练计划,你不用学这些。”
直接被拆穿,舒云念面颊发烫,假装看向窗外:“我就随便看看。”
身旁的人也没再出声。
不多时,轿车驶入评弹团前一条街,舒云念依旧在这下车。
只是这一回她临走前,一脸认真地对傅司衍说了句:“傅先生,复健加油。”
也不等他回答,她就关上车门,匆匆忙忙走了。
傅司衍:“……”
“先生,现在是去医院吗?”前排司机恭敬询问。
傅司衍没答,只看着窗外那道朝着人行道走去的娇小身影,薄唇轻抿:“她似乎…很怕我?”
这突然的问话让司机愣了下,等反应过来,讪讪答道:“怕应该算不上,大概是先生您比较威严,再加上和太太新婚不久,还不算太熟。太太又是年轻小姑娘,脸皮也比较薄的……”
年轻的小姑娘。
比他小六岁,的确是个小姑娘。
傅司衍若有所思,冷不丁眼角余光被什么闪了一下。
他偏过脸,就见她刚坐的位置上,一枚水滴形水晶耳环静静挤在座椅缝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
两根长指拿起那枚小巧耳钉,傅司衍放在掌心看了看,道:“太太的东西落车上了,跟过去。”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很快应着:“是。”
等了一个红绿灯,黑色劳斯莱斯很快转到主街道,那道清丽的身影也映入眼帘。
不过不等他们开过去,就见那抹淡色身影上了路边一辆车。
看清车标后,司机头皮都发麻,这不是上次那辆白色林肯吗!
如果他没记错,这林肯的车主好像是太太的男同事?
所以太太每次提前下车,是因为和这个林肯车主约好了,还是……
司机不敢再细想,脖颈僵硬地看着后视镜里那道清冷的黑色身影,嗓子都有些发干:“先生,还要跟上去吗?”
后座一片沉沉的静寂。
眼见那辆白色林肯缓缓驶离,傅司衍搭在膝上的长指不动声色地拢紧。
耳环的细钩陷入掌心肉里,隐隐的刺痛让他回神。
他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平淡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回去。”,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