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只是想叫一声你的名字
顾时璋不想吃街边的小摊, 他带着叶天卉乘坐巴士,来到了一家老餐馆。
看得出,这餐馆有些年月了, 应该是老牌子, 这会儿是饭店, 客人很多, 一进去热火朝天的, 旧式吊扇在上方转动着,高汤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两个人点了两份云吞面, 顾时璋问道:“要不要换成方便面?”
叶天卉:“方便面?那是什么?”
顾时璋温声道:“也是一种面, 那就试试吧,你可以尝尝。”
叶天卉:“好。”
顾时璋便对老板道:“两份, 都要细蓉, 一份换转丁。”
那边老板正忙得额头冒汗,听这话头也不抬,在一个本子上飞速划拉一番,之后撕扯下一张单子直接给贴桌上了。
叶天卉探头看了看, 上面的字迹潦草到根本看都不看懂。
她看看四周围, 压低声音, 好奇地问顾时璋:“原来你粤语说得这么地道。”
顾时璋笑道:“我小时候一半时间住在香江,一半时间住在新加坡。”
叶天卉听着,心里越发好奇, 不过到底没问。
顾时璋抬眼, 他自然看出叶天卉的心思,便解释道:“我祖母一直住在新加坡,我在那里是陪着她老人家,我们家兄弟多, 我是最小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所以在她老人家仙去前,我一直陪着她。”
叶天卉:“哦,这样啊。”
顾时璋:“以前我祖母过来香江,会带着我吃这家。”
叶天卉:“怪不得呢,我就感觉你熟门熟路的!”
顾时璋黑眸中便泛起温煦的笑意:“香江的云吞面分四大家族,这家是其中一个,他们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做了,都是解放前从广州西关一带过来的,我祖母说,当年她一路奔逃到了香江,兵荒马乱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之后吃了一碗云吞面,惊为天人,觉得是这世上最好的美食。”
叶天卉:“估计是饿了,人饿极了,便觉得什么都好吃了。”
顾时璋望着叶天卉:“看来你很有经验。”
叶天卉听这话,视线便瞬间落在顾时璋脸上。
她便看到,他含笑望着自己,仿佛只是随口说说的样子。
她想起自己的诸般心思,那些微妙的,不可言说的心思。
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她低声道:“是,小时候条件不太好,吃什么都要票,粮票肉票米票彩票,过年时候锅里能擦上一点油星子都觉得香,确实没吃过什么好的。”
她笑了笑,道:“我来香江,就是想着不要饿肚子,我想吃各样美食,各种好吃的,不过当然了,前提是挣很多钱,不然不舍得吃。”
她抬起眼,看过去,看到顾时璋眸中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他微抿着唇,沉默地看着自己。
当视线撞上的时候,她捕捉到了他眼底一丝异样情绪。
她微怔了下,看着他的眼睛。
他眉眼矜贵好看,眼线极长,内褶也薄,此时望着自己时,那眸底是浓酽的墨黑。
和冕旒后面那双眼睛像极了。
这时,顾时璋却开口;“你小时候经常挨饿,是吗?”
叶天卉回神,点头道:“对,我觉得自己命苦,满脑子都是饿,记忆中也是饿,所以我上辈子一定是饿死鬼投胎,这辈子总感觉怎么吃都吃不饱,而且还很馋,总想吃点好的。”
顾时璋微抿起唇,唇线薄而锋利。
他开口道:“那下次……还是我请你吃吧。”
叶天卉笑看着他:“怎么,你终于发现我是来自大陆的可怜姑娘,终于有了一点良知,知道不能这样盘剥我了?”
顾时璋看着她,抿出一抹苦笑:“是,我良心发现了,回头给你找补回来。”
叶天卉:“太好了!我正好发现有一处饭店,那家实在是好,一看就很贵,我可不舍得自己花钱吃,你请我吃好不好?”
顾时璋挑眉:“哦,叫什么饭店?”
叶天卉回想着:“张林记吧。”
顾时璋听闻,那神情便微妙地顿了顿。
之后,他抬起眼,看着叶天卉:“真要我请吗?”
叶天卉:“怎么,你不舍得?”
她低声嘟哝道:“我感觉你还挺有钱的吧,肯定比我有钱多了。”
她想起江凌枫,江凌枫没有钱,但都已经答应等有钱了要请她吃呢。
她叹道:“作为男人,你不要这么抠门嘛,你也不用装,我早看出来了,你特别有钱,你就装普通人逗逗我吧。”
顾时璋薄薄眼皮就那么撩着,静默看了她半晌。
终于,有些认命地垂下:“我怎么就——”
然而说到一半,却是说不下去。
叶天卉纳闷,耸眉打量他:“你怎么了?”
顾时璋:“算了,面到了,吃吧。”
叶天卉看过去,果然服务员端了面过来。
那面一看就是熬了很长时间的,上面再盖了面,顾时璋那份是普通竹升面,叶天卉这份是方便面。
顾时璋把筷子和勺子递给叶天卉,道:“出前一丁的,香江本地产的,尝尝。”
叶天卉便接过来,尝了口,里面高汤很是鲜甜,云吞里更是有满满的新鲜大虾仁,至于上面的方便面,很是爽滑劲道,被那高汤浸泡过,滋味浓郁。
叶天卉:“好吃!”
果然是多少年的老店面,比外面大排档好吃很多。
顾时璋:“他们家这个汤,是用虾子,猪骨还有土鸡熬的,很地道,面可以随便选,这个出前一丁的,我们一般都认港版的,不要日产的。”
叶天卉便看了看旁边的价目表,看得出,比起外面大排档贵一些,但不会贵很多,看来吃饭还是要会吃,找对地方就能物美价廉了。
顾时璋看着她吃起来有滋有味的样子,唇角微翘起,笑道:“马场好像会提供两顿员工餐吧?”
叶天卉点头:“是,伙食还不错,也提供宿舍,过两天我就搬过去,这样能节省下住宿和饭费,那边有图书馆,可以在里面看书,能学到不少东西,所以我才说这份工作真不错。”
内地过来凭着居住证找一份工作并不容易,一般都是做那些最底层的工作,码头装卸,苦力,洒扫清洗,年轻姑娘可能干脆就去KTV卖唱挣皮肉钱,男的就像江凌枫那样,干脆去给人家当打手。
其实江凌枫说的那些大圈仔就是内地来的,这也是没办法,仗着功夫混点钱花。
像她这样直接过去某个马场当马工,这种工作除非有人帮着介绍引荐,不然一般人真不可能进去,就像Jessie说的,好好干,熬几年就有更多的机会。
顾时璋:“你好好做,再过一段就是赛季,公开赛机会很多,你手头有些积蓄,到时候可以试试。”
叶天卉颔首:“嗯,我也这么想的。”
顾时璋:“我最近要出国一趟。”
叶天卉:“啊?”
顾时璋:“去一趟英国,有些事情要处理。”
叶天卉听着,心里多少有些失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去多久啊?”
顾时璋:“可能要两周。”
叶天卉:“那还好吧,两周。”
她还以为要去一年半载呢。
顾时璋:“我在英国有些投资,和朋友合伙的,现在出现一些棘手的问题,我必须过去处理。”
他顿了顿,道:“我给你我在英国的电话电话号码,万一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叶天卉:“嗯!”
顾时璋:“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叶天卉听这话:“好,可不要忘了!”
顾时璋看她一听礼物,那眼睛扑棱棱地亮了,仿佛镀了一层光,一时不免好笑:“怎么这么小财迷。”
叶天卉便笑:“你自己答应的嘛,反正你得记得给我礼物!”
顾时璋唇角翘着,笑得清雅好看:“知道了,如果我忘给你礼物,只怕你要和我绝交。”
吃过饭后,叶天卉结了账,看看时候不早了,她想着回家去,借了一本书,可以回家赶紧看看,多研究。
顾时璋便陪她坐巴士回去,下了巴士后,还要走一段,顾时璋和她并肩而行,就这么随口聊着。
他对她在内地的种种显然是好奇,便问起来,叶天卉其实不太想多提,毕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不过还是大致说了说,只是关于叶家的种种,她到底没提。
顾时璋听了后,倒是沉默了很久,一直没怎么说话。
直到走到她住处楼下,他才突然道:“没关系,这些都过去了。”
叶天卉笑道:“嗯,我也这么想的。”
顾时璋:“你哪天搬家过去宿舍?”
叶天卉:“就这两天吧。”
顾时璋:“如果我还没出发,我过来帮你搬吧。”
叶天卉:“不用——”
顾时璋轻挑眉,问:“哦,那你找谁帮忙?”
叶天卉:“也不需要找谁吧,主要是我东西本来也不多,随便拎过去就是了。”
顾时璋笑了:“你倒是俭省。”
叶天卉:“我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嘛。”
这么说着,顾时璋看了看时间:“我先走了。”
叶天卉:“嗯嗯!”
顾时璋说要走了,他却并不走,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她。
远处街道上闪烁的霓虹灯映照在稠密的楼房上,这让白日里那挨挨挤挤的一切变得光怪陆离起来,街道上陈年的煤气路灯散发着橘色的光晕。
初秋的风落在脸上,沁凉。
叶天卉便觉得这一刻的气氛异样起来,他浓稠的眸底好像有一些什么,是她看不透的。
她低声道:“你不是要走吗?”
顾时璋墨黑的眸子直直地锁着她:“我想问问你。”
或许是因为距离有些近,叶天卉便觉他的视线犹如一张网,把她笼罩住,以至于她呼吸都有些艰难。
她微偏头,错开他的视线:“什么?”
心却无端跳得快了。
顾时璋低头,略凑近了些,嗓音压得很低,几乎是气音:“你是不是害怕我?”
叶天卉微惊:“啊?”
顾时璋声音便略有些嘶哑:“我总觉得,你有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叶天卉立即否定,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没有吧!怎么会呢!”
顾时璋:“那你告诉我,我和谁像?”
叶天卉脸红耳赤,不过却斩钉截铁:“没有和谁像!”
顾时璋:“你最开始说的,说我和你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想知道——”
他距离她太近了,近到滚烫的鼻息轻洒在她脸上,而他的声音也带了不易觉察的诱哄:“那个人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叶天卉只觉“轰隆”一声,脑子里有什么被炸开了。
她下意识抬起手推他。
根本推不动,他站得纹丝不动不说,反而瞬间握住她的手腕。
她明明力气不小,现在却完全无法使力。
一时耳根羞红,反驳道:“你在说什么,胡说八道!”
她想起那高高坐在龙椅上俯视一切的帝王,只觉得曾经那些压迫着自己的威仪瞬间把自己笼罩了。
她已经再世为人,过往一切本应是云烟,但她就是忘不掉。
顾时璋放开她,不过视线却紧紧锁着她:“我只是问问而已,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叶天卉幽怨地瞥了顾时璋一眼:“关你什么事,不该问的不要问!”
顾时璋唇角挽起,他含笑看着她:“行,那我不问了,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竟然这么敏感。”
叶天卉咬牙:“我走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谁知这时,身后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叶天卉。”
这一声,清沉而充满无形的威严。
叶天卉只觉脑中瞬间有什么炸裂开来,曾经熟悉的一切犹如山海一般压来。
她浑身紧绷,攥紧了拳,压抑着心底的澎湃。
她试着用一种云淡风轻到若无其事的声音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她这么问了后,他并无回音。
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稠密楼房中传入谁家电视机的声音,而在她身后,那个男人的呼吸声一下下地传入耳中。
直到一阵秋风吹来,吹起她脸颊的碎发,她才听到那个清沉的声音传来。
“没什么,只是想再叫一声你的名字。”
白云千载空悠悠,而他,还能再叫一声,叶天卉。,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