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说什么!”
“死丫头快把嘴闭上。”
郁建国和马春芬同时开口。
郁建国是恼羞成怒,马春芬羞恼愤恨之中,还有一闪而过的惶恐。
“孩子因为下乡的事情闹脾气呢,但凡有办法,我都舍不得任何一个孩子下乡,不止招娣,招招这孩子现在也还没定下,可是她成绩好,没准能想办法考个工作回来,这样的话也只能让招娣下乡了,孩子可能听错了我和她爸的意思。”
马春芬言外之意,是郁绒绒不争气,没办法留在城里。
“我也不知道你这孩子哪来的怨气,我自问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马春芬推心置腹地说道。
“家里就那么点大,俩孩子不愿意住一起只能在客厅给你支一张床,本想着等我上班后没准能换一套更大点的房子,谁知道现在住房紧张也就拖到了现在,你要是不高兴,可以说啊,让你姐姐把房间让给你,至于衣服,谁家不是大的穿完小的穿,你姐比你大,她穿完的衣服改一改给你穿正好,都是七八成新的衣服,连个补丁都没有,我也是想给家里省点布票。”
说着说着,马春芬眼眶都红了,一副被孩子伤透心的模样。
“我要是有半点坏心肠,就不会供你念到高中了,只怪我真的把你当亲生的女儿一般对待,以为亲娘俩之间不用计较太多,才会逼你学家务,学点拿得出手的本事。”
碍于她以往的好名声,听她这么一说,大伙儿又觉得马春芬似乎没那么糟糕。
“混帐东西,还不快点给你妈道歉。”
郁建国指着郁绒绒的鼻子骂,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现在好了,家里那点破事全传到别人耳朵里了,背地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他呢。
“还怪我偏心,我偏心那不是应该的吗?谁让你没你姐懂事,没你姐聪明,我这人没有私心,要是因为你是我亲生的我就偏心你,那才是害了你呢。”
郁建国也知道,不管他说的多好听,恐怕现在还是会有人笑话他,亲生的不疼疼外人,可郁建国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没有儿子,闺女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外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以能带给他利益的女儿优先。
他心里还怪郁绒绒没本事呢,要是她是个儿子,不管她多没出息,他都会替他铺平以后的路。
“绒绒对不起,我妈真的不是有心的,因为我经常在班级、学校里主持节目,需要打扮的体面整洁一些,所以我妈才给我做新衣服,如果你在意这些,以后家里的新衣服都留给你,大不了等你不要穿了,再接一截给我穿,至于房间也让给你,我都不和你争。”
郁招招看着郁绒绒的表情像是再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只能把委屈咽进自己肚子里。
听她这么一说,大伙儿又觉得马春芬给她做新衣服也很有道理,这不是为了班级和学校的荣誉嘛,谁让郁招招有本事,经常上台主持表演节目呢,她是得穿得光鲜亮丽些。
而且这孩子很懂事,现在知道了妹妹的委屈后,立马站出来表示要将房间让给妹妹,换做其他任性点的小姑娘,没准还得和妹妹吵起来呢。
大家一致觉得这些错不能牵扯到郁招招身上,不管怎么说,她也还是个孩子。
“让什么让,这个家里我说了算。”
郁招招退让了,郁建国反到更生气了。
要是让她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副厂长家的公子不得觉得他们家亏待了郁招招吗,很有可能还会让副厂长一家看低了他们,这样一来他还怎么攀附齐家这个好亲家呢。
“啊啊啊啊!你偏心,你偏心!”
郁绒绒气到发疯,瘦小的身体此时像头红眼小牛犊,直接冲过去攥紧掀翻的那张实木桌的桌腿,一个大回旋,将桌子甩在了墙上。
嘿嘿嘿,发疯果然开心。
“不是给郁招招的新衣服多,给我的新衣服少,而是全都给她,我连一条用边角料做的新的内衣裤都没有!”
又举起实木桌,一个回旋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桌角崩断一块木料,碎木渣子飞溅到四周,引起一阵阵惊呼。
看热闹的人都不敢挤在门口了,齐刷刷退出去几步,郁建国几人也不敢阻拦,全都躲远了一些,怒目圆睁看着家里的一片狼藉。
“什么叫我没出息没本事,每天回家逮着我一个人做家务,她郁招招看书写作业的时候我在擦地,她学唱歌学朗诵的时候我在给她洗衣服,她一个人在小房间里安心复习的时候,我连做完家务后用客厅的灯补作业都要被骂几句浪费电……我哪来的本事有出息!”
“啊啊啊啊,我要疯啦!”
攥紧已经快散架的实木桌,郁绒绒戳准目标砸向了挂在另一侧墙上,马春芬最宝贝的挂钟,咔嚓一声,挂钟镜面粉碎,摇晃了几下,啪嗒摔在地面上。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
“……老郁,要不让你家小闺女接你的班吧,她这哪来的力气啊?”
一张这么大的实木桌少说一百大几十斤甚至两百多斤,在场的男人都有信心能举起这张桌子,但谁也没把握可以抓着一张桌腿,像挥舞鞭子似的转着它甩来甩去。
“一年进厂,三年班长,五年拿下装卸部啊!”
和郁建国一样住这栋楼的装卸工友看着郁绒绒的这身力气,觉得对方不去厂里装卸货物,实在是屈才了。
大伙儿被他的说法带偏,一时间也忽略了郁绒绒突然发疯糟蹋了郁家多少好东西。
什么?上班?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更别说去做那种又脏又累的工作了。
郁绒绒大呼不妙,下一秒双手松开,桌子重重砸在地面上,直接给水泥地面砸出一个凹坑。
“好奇怪,我哪来的力气?呜呜呜,一定是我太生气,太难过了。”
郁绒绒捂着小嘴惊讶地看着自己破坏的一切,一副柔弱到快要昏倒的模样,瘦小的身板颤颤巍巍,看得人心惊胆战。
“不管怎么说,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忍让了,那间房间你已经住了十多年,现在也该轮到我了,不过这不是你让给我的,是我本来就有资格住的。”
说罢,郁绒绒嘤嘤哭着跑回了原本属于郁招招的房间,并且将门反锁住。
听到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郁招招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有控制住。
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真的想把房间让给郁绒绒,如果郁绒绒住了那间屋子,那她要睡在人来人往的客厅吗?
看着郁绒绒的一系列操作,大伙儿面面相觑。
“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
还是于大嘴率先打破了寂静。
“以前就听说人在紧要关头会爆发出常人没有的力气和速度,我看郁家小丫头可能就是这个情况。”
“是啊是啊,她那瘦瘦小小的身板,怎么可能比咱们力气还大。”
大伙儿七嘴八舌为郁绒绒想理由,实在是她的小体格让人没办法和身怀巨力联想在一块。
所以总结下来的原因就是人被逼急了,干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以往郁绒绒唯唯诺诺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大伙儿都觉得能把这样一个内向安静的小姑娘逼到发疯,可能私底下她遭遇到一切远比他们看到的,她自己控诉的还要糟糕。
“老郁啊,当爸的还是得一碗水端平啊。”
“春芬,招娣喊了你那么多年的妈,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有感情了吧,咱们做人要讲良心,你家主要靠老郁挣钱,你不能光顾着自己生的,不顾老郁亲生的骨肉啊。”
……
“招招,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招招,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平日里你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得给她指出来。”
“招招,咱们工人阶级不兴资本家做派,你的雪花膏分你妹妹一些。”
……
面对家庭问题,大伙儿也只能活稀泥似的劝解。
但因为郁绒绒有被逼疯的征兆,加上人已经躲进房间里了,劝说的对象自然只剩下另外三人。
好不容易将看热闹的人送出门,临到门口,于大嘴还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可别关上门打孩子啊,说的就是你马春芬。”
于大嘴可乐意看马春芬的笑话了,但现在,马春芬也只能忍下这口怨气,还得扯着嘴角赔笑脸。
“怎么会呢,我是真不知道招娣这孩子心里有那么多委屈,是我这个当妈的没做到位,我改还来不及呢,绝对不会打孩子。”
好不容易将人都送走,把门一关,郁建国一个箭步冲向小房间,准备好好教训郁绒绒一顿。
“她把门锁了。”
马春芬拽住郁建国的胳膊,摇了摇头。
“再闹起来,还会把邻居引过来的。”
那贱皮子肯定得教训,但这几天大伙儿都盯着他们,特别是于大嘴那个贱货,马春芬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再看向郁建国时又转变为哀伤。
“可能是我以前做的不够好,让招娣受委屈了。”
马春芬依偎着郁建国的臂膀:“这个家里里外外操办的都是我,你工作那么累,那么忙,还不是为了咱们娘仨吃饱穿暖,家里的琐碎小事哪还有精力关注,她怨恨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怨恨你呢?”
郁建国觉得马春芬说的很对,自己养她那么大,还养出仇来了。
“你有什么错!”
郁建国本来还对郁绒绒说的那句马春芬不爱他,所以也不爱他生的女儿心存别扭,现在马春芬这话一出,立马把他的脾气捋顺了。
她要是不稀罕他这个男人,还能把错都背自己身上?
“哼,她要待就待在里面,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出来了。”
说罢,一甩手直接回了屋子。
“妈。”
郁建国回房间后,郁招招凑到了马春芬边上。
“你先将就在客厅住几天,你放心,她待不了多久了。”
马春芬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让她安心。
“可……”
郁招招担心这出闹剧后再让郁绒绒下乡会传出闲话,马春芬也懂她的心思。
“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考食品厂,要是能考中,你就能名正言顺留在城里,那个时候,让郁绒绒下乡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要是运气不好没考上……”
马春芬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看着郁招招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许多。
“你想下乡吗?”
郁招招摇头。
“既然不想下乡,那为了这个目的,被人说嘴又有什么损失呢?他们顶多在背地里念几句,一个月、半年、一年……时间一长,早忘脑后了,他们和郁绒绒又没有什么实在关系,还能帮郁绒绒出头不成。”
马春芬当然知道名声重要,可对于下乡这件关系切实厉害的大事来说,又不那么重要。
面对亲妈的劝说,郁招招内心的躁动渐渐平静,神情也越发坚定。
*****
晚上睡在客厅的钢丝床上,郁招招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床太窄,被子硬实,鼻尖还充斥着饭菜遗留的味道。
原本郁招招对郁绒绒这个继妹还是心存愧疚的,她觉得自己留下来能给这个家带来更多的利益,她计划等自己嫁到齐家站稳脚跟后会想办法把郁绒绒弄回城里来,可现在郁绒绒闹这样一出大戏,打消了她的念头。
郁绒绒太自私自利了,就让她在乡下多待几年长长记性吧。
被惦念着长记性的郁绒绒霸占着郁招招布置精致的小窝,终于有时间好好打量自己现在这具身体。
原身常年营养不良,身体消瘦,皮肤也枯黄粗糙,不过在龙进入这具身体后,会逐渐滋养躯壳,虽然达不到她原体的那种程度,但在凡人的世界里,绝对称得上顶尖。
郁绒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嫩的肌肤,巴掌大的脸,秋水剪眸,笑靥盈盈。
“吧唧!”
亲了口镜子里美美的自己。
现在灵魄对躯壳的滋养也就六七成功效就有这样的效果,不愧是她,玄界第一大美龙。
除了外表和内在的改善,被扔到轮回镜的龙封印了大部分能力,目前保留的只剩下龙族出生就拥有的小空间,以及超出凡人的力量。
郁绒绒看了眼小空间,里面的宝贝显然没有被带过来,此时空荡荡的。
宝库空空,龙龙穷穷。
闭着眼捂紧胸口从小空间里出来,填满空间,迫在眉睫。
*****
之后的几天,郁家处于诡异的和平中。
郁建国几次想发火,都被马春芬拦住,不过她可不是好心。
郁绒绒也装作降低戒心的样子,私底下成功和于大嘴达成一致。
今天就是她相亲的日子,差不多时间,于大嘴带着她来到了和男方约定好见面的茶楼。
这会儿男方还没到,乡巴龙左顾右盼打量着这个时空的茶楼,然后注意到了隔壁桌的一对男女。
整间茶馆中,那个男人无疑最引人注目,挺拔如松,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肩背开阔,结实的胸肌和臂膀将衬衣绷得紧紧的。
斯哈斯哈,丰富的理论经验告诉郁绒绒,这个男人很能干。
视线依依不舍从胸口往上挪动。
好黑一头熊!
相比较身材,这张脸让龙有点失望。
“听说你是团长转业到地方,当时是因为公伤不得不退,你的退伍津贴应该不低吧。”
那边的对话在继续,“我一个表哥当初退伍部队给了八百呢,他还只是个小排长,你是团长,还有军工,起码两千?还是更多?”
正对着男人那张脸评头论足的郁绒绒顿时竖起耳朵。
“你现在是机械厂保卫科科长对吧?因公转业享干部待遇,每个月工资加补贴得有一百往上了吧?”
郁绒绒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她嫌弃几十块钱的工资,逐渐了解这个世界的她稀罕一切超过两位数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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