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林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蒋延会出现在这里,她只记得余歆说希望余寒和蒋延缓和关系。难道是余歆叫蒋延来吃蛋糕,趁这个机会将之前的误会解开?
林寻没有机会说话,蒋延很快走向余寒,说:“去那边聊。”
余寒的表情里已经在没有刚才的旖旎,他只点了下头,对林寻说:“你先回去。”
林寻看着两人的背影,好一会儿没有动。
她回想着刚才两人离开时的表情,虽然不至于剑拔弩张,却也说不上轻松,双方都在压抑什么,就好像那天在蒋延家小院里那场架还没有打完。
林寻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两人还没有回来,她想了想,便顺着路线找了过去。
走了片刻,还没看到人就先听到一阵响动,像是起了冲突。
林寻加快步子,走近了就听到这样几句。
“你倒是甜蜜,为了追她什么要求都答应,不分青红皂白,还带来骚扰我妈。我妈的命不是命?她受不了刺激你不知道?我妈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不要告诉我接下来你还想搞什么四人行大团圆!”
这是蒋延的声音。
林寻一下子站住脚,站在树后不再上前,随即听到拳头落在身上的声音,像是余寒在挨打。
但很快,余寒就打了回来。
余寒:“那余歆呢,你特么的是故意的!我问你,你是不是给她下药了!你是不是在报复,你这个变态!”
这一次,蒋延没吭声。
余寒抓住蒋延:“我问你是不是,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蒋延一把挥开余寒的手。
林寻终于忍不住从树后走出来:“苏阿姨的事是我不对,是我冲动,对不起。余寒开始不知道我要去的是那里,是我把他骗过去的。”
余寒和蒋延的动作一起停了,互相看了一眼,松了手。
余寒起身,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走向林寻:“你怎么过来了?”
林寻低声回:“我看你们气氛不对,就过来看看。”
蒋延依然坐在地上,一脚支地,用衣服抹了把脸,看向两人的目光无比阴沉:“一句对不起就完事儿了?”
余寒转身,正要说话,却被林寻拽住。
林寻往前迈了一步,本想问“那你想怎么样”却又咽了回去,因这话听着像是在挑衅。
蒋延从地上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那天你到底跟我妈说了什么?”
林寻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记得了。”
蒋延不禁笑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林寻解释:“我没有撒谎,我是真的不记得——我也有病。”
这话落地,蒋延顿住了。
余寒问:“你之前说这几年一直在看医生,指的就是这个?”
林寻点头,随即对蒋延说:“我不止这次不记得,有很多事都会断片。那天的事我只记得我去找苏阿姨,她说要单独和我对话,然后我就撞到了头。其他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蒋延一时不言,只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林寻,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而林寻一直没有错开目光,眼底一片坦然,不像是在撒谎。
林寻等了片刻,再次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补救,对不起。”
这一次的语气比刚才更为真诚。
蒋延又一次笑了,带着自嘲:“你的一句对不起就是换一条人命。你家的对不起,就是花钱平事儿。”
林寻张了张嘴,听这话茬儿,蒋延应该已经知道许亦为和蒋父谈妥的条件。
蒋延没有回应林寻的道歉,回应了就等于将苏云的死翻篇,他垂下目光安静了会儿,便脚下一转,往外面走。
经过两人时,蒋延只落下一句:“告诉余歆,我不去吃蛋糕了。”
……
转眼又过了数日,余寒和蒋延的关系依然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
余寒知道管不住余歆和蒋延来往,便给余歆立了一条规定,不得再去蒋家,更不能和蒋延去开房。
余歆忍不住向林寻抱怨:怎么男的都这么爱管人呢。
没多久,梦城就出了一桩新闻,好像是那个录制棚出了事,最近都不会再进行什么拍摄活动。听说警方还从那里带走几个人。
林寻不知道是什么事,也没兴趣去打听,只是听余歆念叨,担心之前拍的片子不了了之,她可是为此准备了好久。
林寻大部分时间都在补习和写卷子上,只偶尔上上网。
这两天网上有一条关于女性被性侵的新闻热议,各种声音充斥在一起,互相碰撞着,充满了火药味儿。
余歆看到了说:“这种事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地讨论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不是揭疮疤吗?”
林寻接道:“人人都不说,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吗?就是因为这件事对女生来说见不得人,犯罪分子才会那么猖狂,他们利用的就是这样的心理。出了事却一个字都不说,那我就继续欺负和你一样胆小的人。”
余歆诧异地看了林寻一眼:“咦,寻寻,很少听到你这样的论调啊。”
林寻:“是吗,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余歆:“就是比较随和,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好像怎么样都无所谓。”
听上去就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林寻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但那不是因为她随和,而是答应不答应都没有影响,不如就答应。
余歆又问:“那我问你,如果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像刚才说的那样吗?你真的会站出来吗?”
林寻无法果断地说“会”,想了想说:“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坐以待毙。”
林寻又问:“你呢?”
余歆给出的是第三种答案:“是我,我就没脸见人了。”
……
补习班的生活尚算平静,就算有什么小风波、小冲突,也不过是同学之间发生一点口角,经不起什么风浪。
自从得知林寻有断片的问题,余寒便时不时问起林寻。
林寻总是说:“没事儿。”
余寒不是很相信,似乎已经看出来这三个字是她的习惯用语。
林寻解释说:“是真的没事儿,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再没犯过,好像已经好了。”
事实上从苏云撞车之后,林寻的病情就一直很平和。
按照许亦为的说法,她根本没有病,即便她很想证明什么。而且这阵子她没有再头疼,没有再生出幻觉、幻听,更没有断片,此前脑补的那些“时空穿越”的思考也好像一下子远离了。
上学放学,生活两点一线。如果大家都有时间,余寒就陪林寻和余歆逛街、下馆子,
余歆喜欢唱歌,余寒还陪她们一起刷夜。
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余寒和蒋延的关系也在逐渐缓和。
有一次林寻和余寒一起看电影,在电影院门口遇到了蒋延和余歆,余寒和蒋延只是瞥了对方一眼就错开,全程都没有发生龃龉。
余歆有点心虚,一直在微信上向林寻求救,害怕晚上会被余寒数落。
林寻安抚了余歆,转而劝了余寒几句。
第二天余歆跑来告诉林寻,没想到居然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余寒什么都没说,好像已经默许了。
余歆还问林寻是怎么做到的,没想到余寒这么听她的话。
林寻心里也有点纳闷儿,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起码余寒不是因为她那几句话。
……
若说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不完美,大概就是那些录音了。
林寻发现只要自己不回听录音,那些梦境就不会再出现,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心理暗示,还是录音无意间成为了启动噩梦的开关。她试了两三次都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竟有点拿不定主意。
至于梦境,主要还是集中在许南语自杀现场,和苏云撞车之前与她的对话上,但这两段都没有新的进展,林寻也没有再看到穿着体检服的自己。
她有时候想,那或许就是一场幻觉,是催眠激发了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
直到这天晚上,林寻听了另外几段录音,其中有一段是这样说的:“我和余寒去录制棚找余歆,但余歆却和蒋延回了家。我们又去了蒋延家,没想到余歆和蒋延发生了关系。余寒和蒋延出去谈话,我在余歆的包里找到她的衣服。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余歆为什么穿着蒋延的衣服,没有穿自己的?余寒说,怀疑蒋延给余歆下药。可是我觉得蒋延犯不上这么做,余歆对蒋延很主动……”
不知是否是受到这段录音的暗示,这天晚上林寻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已经在现实中发生过的片段。
梦里的林寻接到了余寒的电话,余寒正在到处找余歆。
她快速跑出门口,准备和余寒一起去录制棚。
但这一次,她跑得有点急。
后院靠近院门的地方,搭了几个木架子,架子上爬满了蔷薇花。
蔷薇花的绿枝上爬满了刺,林寻跑过时抬了下手臂,右小臂就这样快速划了过去,倒刺在靠近肘部的地方划出一道血口子。
林寻“咝”了一声,低头看过去,血已经渗了出来,里面的肉也向外翻起。
余寒连忙拉住她说:“先回去处理一下。”
她看向余寒,摇头:“不用了,只是划了一道,自己会愈合的。我包里有创口贴,走吧。”
两人匆匆上了车,余寒接过创口贴,小心翼翼地将伤口贴好,还不放心地说:“晚上还是要用碘酒消消毒,先不要碰水。”
林寻点头:“好。”
她嘴上虽然答应,心里却在说:“这只是一个梦,醒来就好了,还用什么碘酒。”
这之后的梦境就和现实中差不多,录制棚白跑一趟,他们又去了蒋家。
余寒和蒋延出去说话,林寻就留在小卧室里,先是在包里找到余歆的衣服,又将余歆的保温杯倒满。
水声窸窸窣窣。
直到林寻走出屋子,看到余寒打了蒋延一拳。
没多久,身后就传来余歆的声音。
林寻醒了。
天色微亮,林寻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快去浴室洗漱。
林寻洗了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气色还算不错,没有黑眼圈,昨晚也没有噩梦。
看来那些录音真的对她起到心理暗示的作用了,听到什么就会梦到什么,但不能依赖梦境内容,因为梦境和现实中发生的细节是有出入的,梦境就是对现实的二次剪辑,有“艺术加工”的成分。
想通这一切,林寻对着镜子笑了笑。
等林寻吃过早餐,拿着书包走出门口,余歆正站在门外张望,见到林寻就立刻迎上来说:“等你好久了!”
两人坐上车,余歆说:“蒋叔叔已经回来上班了,虽然人瘦了点,但看上去精神不错。我爸说叫我不要总麻烦他,出去玩就自己打车。”
林寻接道:“那就好。”
余歆又道:“对了,蒋延已经决定参加高考了。”
“哦。”林寻说,“参加高考好啊,如果你们能上同一所大学,你一定很高兴。”
余歆笑弯了眼睛,嘴里念叨着:“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爸妈都很爱我,我还有一个好哥哥,一个好男朋友,还有你这个好朋友。”
余歆边说边去勾林寻的胳膊,身体也腻腻歪歪地贴过来。
随即余歆好像发现了什么,问:“咦,寻寻,你这里还没好吗,怎么留疤了?”
林寻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刚好看到自己右边小臂靠近肘部的位置,有一道略微发白的细长疤痕。
林寻不禁愣了,手指下意识抚摸过去,还可以摸到一点皮肉的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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