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离开的时候步履匆匆,看来真有急事。
白榆乐得被留在这个场馆里看鱼。
这个场馆的规模比白榆上辈子见过最大的水族馆还要夸张,能装下群游的小鱼,也能装下大鱼——因为整个星球的水域是连通的,场馆的作用是开辟一处能供人类自由赏玩的角落,所以鲨鱼、鲸鱼之类的也能看见,只要用特制的饵料和声波把它们吸引过来即可。
琳走了,但场馆的负责人还在,她穿着干练的西装,对白榆说:“您想观赏哪个品种的鱼?如果暂时没有想法,我可以带您四处走走,我们还有做了各个主题设计的海缸,内容丰富,能帮您消遣一下时间。”
“算了,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白榆有几分跃跃欲试地说,“不是说你们这里可以潜水吗?我想体验体验。”
负责人:“好的,请您稍等。”
几分钟后,负责人回来了,还带来一个白色的腕表。腕表扣在白榆手上,自动缩成合适的大小,触感凉凉的,有些像金属。在腕表和肌肤彻底贴合的瞬间,白榆视线里跳出了一个弧形的光屏,上面有开关和各种设置。
“打开潜水模式。”负责人说道。白榆看见光屏上的各项设置自动跳到了合适的位置,然后光屏消失,她身上缓缓浮现出一层银白色的薄膜。
“这个装置能帮您隔绝海水,同时提供必要的氧气,还有极强的防御功能。”负责人解释道,“但它无法提供在水下活动的动能,所以您还要带上这个——一个手握型的水下推进器。”
推进器很轻,操作也毫无技术含量,就是游动的时候把它放置在胸前,像个方向盘那样,往哪里游就往哪里转。
拒绝管家一起跟来的建议,白榆迫不及待地抱着推进器下了水。
感觉——非常神奇。她像变成了一条真正的美人鱼,在水下自由畅快地呼吸。水流在皮肤上挤压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切,但水带来的压力被大幅度减轻,只余下一种轻盈的感觉,仿佛她与水融为了一体。
除了推进器工作的声音外,四周一片寂静。
灯光照射下来,破碎的光斑漂浮着。白榆轻轻吸口气,用力下潜。
那是个梦幻而清晰的世界——一望无垠的白色沙地,色彩近乎绚丽的珊瑚,鱼群在她身侧安静地游过。水清澈得如同玻璃,俯视海底的时候,隐隐有种悬空于百米高楼的恐惧。
这是一片陌生而广袤的领域,人在其中,渺小如粟。好在水下推进器上自带三维的地图导航,还实时监控着她的血氧和心跳,多少带给人一些安全感。
白榆也不着急,悠哉悠哉地四处游荡。摸摸海藻,戳戳珊瑚,逗逗鱼,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摸了一只路过的鲸鲨。鲸鲨真大,感觉一口就能把她整个吞下去,而且游动的时候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冷不丁就出现在她身后,差点把她吓得心率飙升。
这样的潜水估计每天玩都玩不腻……
白榆开始认真思考和琳·列娜西打好关系的可能性。
……或者她可以尝试复刻这么一个星球,要花多少钱?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身边忽然缓缓飘来一只水母。
那是只美丽的蓝紫色水母,大概有白榆的手臂那么长。它的身体晶莹剔透,像一团柔软的霞光,随着海水的流动轻轻摇摆。伞状体边缘摇曳着细长而柔软的触手,随着伞盖的翕动闪烁着莹莹的光芒,像是在呼吸那样。
这是白榆今天见过的最美的生物,但估计也是最毒的。方圆百米之内,居然没有任何生物敢近它身。
反倒是这只漂亮的大水母,形单影只,实在有些可怜,估计也没鱼吃,只能靠捕获浮游生物活下去,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
白榆在这只水母身上找到了新的乐趣。她和水母保持距离,但围着它打转,同时打开水下推进器的摄影机拍照留念。
原本呆呆漂浮在原地的水母突然动了。它细长的触手一点点、由下而上地蜷缩起来,身上的生物光一通乱闪,伞盖也皱成一团。
白榆:“?”
白榆尝试着靠近一点,水母身上的生物光就闪得更厉害。
它……不会是怕生吧?
白榆沉默片刻,把水下推进器上的强光关掉,缓缓后退几米。
水母的状态果然好了一些,触手也舒展开了。
白榆打开推进器一照,它又开始乱闪生物光。
在水底也没法用语言交流……白榆有些无奈,把推进器暂时关闭,藏到身后,然后划水游向它——水母没有明显的受惊征兆。看来是怕推进器的光,不是怕她。
现在终于可以安静地欣赏大水母了。
白榆又凑近了一点——反正她身上自带防御罩,也不怕被蜇的中毒。加上对它的好奇,她就这么毫无畏惧地游到只隔半米的地方,和那只大水母安安静静地“对视”。
水母活跃起来。它在海水中舞动,像在跳一场永不落幕的幻梦。
突然,水母向她抬起了触须。
那像是个预备捕食的动作,又好像不是。
细长的触须在碰到白榆的身体之前,又安静地、黯然地落下。像是舞者在她面前旋转一下裙摆,但实际上裙摆掀不起实质的风,也无法给观众带来伤害。
美丽、脆弱、危险……颇具矛盾之美的生物让白榆萌生出一种“要不把它捞走带回去养”的想法。虽然这个想法仅在脑海里停留一瞬,就被打消了。
只用胳膊和腿划水实在太累。白榆看够了水母,毫无留恋地转身,掏出水下推进器,开始上浮。
和下潜时的步步新奇相比,上浮是个略显漫长的过程。白榆百无聊赖地感受着水从她身边缓缓流过,突然有了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她回头一看——
那只水母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
另一边。琳·列娜西皱着眉步入一个安静的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大床,重重的帷幔被放下,只有许多电线连接着的医疗仪器在滴滴轻响。
琳的父亲,一个长相与她十分相似的金发omega正坐在床边。他正以一种几欲破碎的哀婉表情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昏睡着一个俊秀的黑发少年。
他双眼紧闭着,露出来的双手纤细过了头,脸颊苍白得几乎透明。
“怎么回事?”琳问道,“宁迦的病情不是已经稳定下来了吗?”
“医生说,是他自己陷入深眠不肯醒来。”琳的父亲低低啜泣一声,“他们几乎监测不到精神力波动了……”
琳心急如焚,看见父亲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更是生气:“那你也不能把医生全给赶走,万一病情又有变化呢?”
“还能有什么变化?他的精神力都不见了,不是变成植物人就是——”
“那也不是你说了算。”
琳几乎已经猜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的弟弟病情恶化,医生提前通知最坏结果,他父亲受不住,就把人给轰出去了。
“赶紧把医生带回来。”琳伸手摁了摁发涨的眉心,吩咐仆人道。
仆人战战兢兢地领命,离开的时候顺便轻轻掩好房门。
没有外人在场,琳的语气也不客气起来:“宁迦快死了,这不是正遂你的意,你现在惺惺作态给谁看?”
“……你怎么能跟父亲说这种话?”男人感到不可思议,红了眼眶,海水蓝的眼眸氤氲着水蒙蒙的雾气,美得可憎,“我怎么可能盼着宁迦去死?”
“还不是你,整天在他面前长吁短叹,说家族失去了一个联姻人选、你的压力有多大。”琳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没法联姻又怎样,不是已经有我了吗?你甚至还要大发慈悲地告诉他,就算没法结婚,家里也还有他的一碗饭吃——这是什么屁话,列娜西家族什么时候连他都养不起了?”
她的父亲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缓缓流下泪来:“我都是为了他好啊。况且,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omega总要结婚的。你都找到了匹配对象,宁迦却找不到,你让别人怎么看他?”
琳·列娜西当即眼前一黑。
是的,是这样的……
她精神力高达S级的omega父亲,瞧不起那些精神力低的人。
身为他的长女、精神力只有A级的琳·列娜西在他眼里是“失败品”。第二胎出生的宁迦还好一些,他的精神力在S级之上,于是一力承担起父亲所有的期待。
小时候,琳有过妒忌或是羡慕。但随着她逐渐长大,这一切反而转化成一种庆幸……庆幸父亲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
然而这样完美的宁迦,却因为一场意外彻底改变命运。
他觉醒了精神体,精神力因此产生变异。
他的精神体带有毒性,连精神力也变得极具攻击性。想和普通omega那样和alpha结合几乎是天方夜谭,宁迦在联姻市场上的地位也跟着跌到谷底。
宁迦还没怎样,他们的父亲先受不了了。
“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如果你们的母亲在外面另找omega生下有用的孩子怎么办?那我该怎么活下去?”
琳的父亲是个美丽、但有些神经质的omega。他因为匹配度高而嫁入这个贵族家庭。几十年来,除了争取妻子的爱、为妻子生育孩子之外,他什么也不做。又或者说,跨越阶级的爱使他惶恐,他认为只能用“生孩子”来回馈妻子——如果他办不到,他就羞愧欲死。至于失去爱情这件事只稍想象一下,就更会让他肝胆俱裂。
琳知道,自己在父亲的眼里恐怕就是个“不怎么完美的联姻工具人”,但琳并不排斥联姻,相反,她还积极推进这件事……就是因为受到父亲的影响。
琳不止一次想象,如果她的父亲出生在和列娜西门当户对的家族,又或者家境尚可、没有被送去omega抚养所长大,是不是就不会被培养出今天这副性格。
爱情使人疯狂,但每份疯狂的宣泄口都不一样。学识渊博的alpha为爱疯狂,会拼命写情诗;军部的那些alpha为爱疯狂,会因为别人的随便一个眼神找人打架。至于omega,omega天性柔弱内敛,他们的疯狂杀伤力有限,往往自身伤的最重……可琳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父亲这样的omega,发起疯来拼命折磨子女的。
与父亲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经验告诉她,她必须采取最直接的手段。
“你不许再插手宁迦的治疗问题。现在,请你离开。没有我的允许,禁止你再来探望他。”她阴沉着脸,威胁她的父亲,“不然,我马上撕毁我的婚约……你就等着列娜西家再失去一桩联姻吧。”
琳的父亲欲言又止。
他留恋地望一眼床上的人,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站起来,走出房间。
琳冷漠地目送他。
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琳才垂眸,难以抑制疲倦似的深深吸了口气。
她坐到弟弟的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快醒过来吧。”琳低声喃喃道,“觉醒精神体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你有机会彻底摆脱束缚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