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速度在逐渐加快,不久就轮到艾丽。她垂头丧气地被人拖走,像条绝望的咸鱼。
其实,白榆不是很担心艾丽会被怎样。
因为她和艾丽的履历恐怕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干净的。
先不说她们还没成年,治安管理局很少花功夫专门给未成年的小鬼建立档案,再者,自从艾丽跟着白榆出来单干之后,她们一直遵纪守法,也很谨慎,从来不越线,自然没有违法记录。
艾丽不过是怕被随便安个罪名打发去蛮荒战场而已。
但没听说帝都星来人了吗?当着他们的面,G星的审讯官不会这么乱来。
至于为什么放出审讯官会从重审判的风声……只是幕后的人想让囚犯们被吓破胆,变得更主动一些罢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以至于警卫喊白榆去审讯的时候,她一点惊慌恐惧的表情都没有。
进入单独的审讯室内,在桌前落座,她的与众不同似乎引起了审讯官的注意,对方频频抬头……看她的脸。
“白榆,女性beta,十五岁,G星原籍公民,是吗?”
“是。”
这是假话。她原来是个黑户,六岁那年在击昏一个试图把她卖掉的拐子之后,用对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在黑市请人帮忙登记了户籍。
“母亲死于过量使用成瘾性药物。父亲是帮派组织成员,死于街头斗殴。”
“是。”
“你对他们还有印象吗?”
“有一些,但是不深刻。”
这也是假话。实际上她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白榆做户籍登记的时候,这两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他们的死法都不算光彩,但这是她挑选半天才挑出来的、相对清白的父母身份。背景略有瑕疵,但都是意外死亡,没有任何后续问题。
审讯官微微抬头,灰蓝色的制服在灯光下泛着冰冷又柔和的色泽。他的眼眸则是深蓝色的,深邃内敛,叫人一眼看不透。
白榆忽然意识到,对方不是出身G星的审讯官。
他穿的这身制服,形制与本土的审讯官没什么两样,但质感好上太多了。
对方挥挥手,审讯台上跳出一个光屏,上面浮现出八张照片。
“你能从里面挑出你双亲的照片吗?”
白榆沉默片刻,视线在那些脸孔上流转几秒,真诚地回答:“我不记得了。”
审讯官:“你刚才还说对他们有一些印象。”
“是有一些。比如妈妈的歌声很好听,爸爸偶尔会抱着我认天上的星星之类的。”白榆谨慎地说,“请原谅我,警官。从我记事起,我的父母就已经离开我。或许这些仅剩的模糊印象也是我通过想象虚构出来的。我太渴望记住他们,反倒有些分不清这些记忆的真假了。”
“倒也说得通。”审讯官点点头,在屏幕上挑出两张照片,“他们就是你的双亲。”
光屏上仅剩两张照片。
阴郁瘦削的女人,脸带伤疤的男人。一个棕发,一个红发。
唯独没有白榆的黑发。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父母的长相和你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吗?”审讯官说。
白榆觉得对方的态度有些诡异,怕是有坑在等着她踩,但冒领户籍是现成的把柄,她不可能就这样承认:“你应该听说过基因突变嘛,长官。”
“基因。”审讯官重复了一遍,白榆顿时有不妙的预感,果然,对方接着说,“恰好,资料库里就有这两个人的基因样本。只要用你的基因稍作比对,很快就能出结果。”
……棋差一招。
白榆顿时无语,深吸一口气:“长官,您到底是来惩罚罪犯还是来查户口的?”
“可惜,我倒是想像对付其他人那样,用现有的罪名来威胁你。”审讯官的语气淡漠,但白榆能看出他似乎真有几分遗憾,“但你的履历确实还算干净。”
“谢谢夸奖。主要我不靠那些违法乱纪的手段也能赚钱。”白榆诚恳地说道,“在G星遇见我这样的人是很难得的,长官。”
“那我们来聊聊另一件事。”审讯官低头,看向手里的调查报告,眉眼挺拔,“你的白记维修站,今天刚开业,是吗?”
“是的。”想起自己的维修站,白榆深吸一口气,“维修站是你们军警在追击犯人时意外砸毁的。说起来,你们是不是该担起责任,至少把维修站的建设费用赔给我?”
“你的维修站在开业之前做过商业登记吗?”
“……没有。”
“而且你在法律意义上是未成年人。你提前向有关部门做过申报吗?”
“…………”我在垃圾场边上建个维修站还需要提前打申请?
“最后。”审讯官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然后背出一段律法条款,“根据《科技商品流通法》规定,特殊的科技改造品在流入市场前,必须经过标准的质检流程方可售卖。根据调查,你的售货架上有不少违禁商品,理应全部没收。”
白榆的肩膀瞬间僵住了。
“综上所述,治安局依法以非法经营罪追究你的责任。但念在你是初犯,情节并不严重,我们可以只对你处以罚金。缴清罚款,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她低头,一眼就看清了罚金的数额,倒吸一口凉气。
“那我的赔偿金呢?你们轰塌了我的店,总该赔钱吧?”
“你所在的那片土地属于公有,未经允许不可加盖建筑。”审讯官慢条斯理地总结,“违章建筑被毁,是不可能获得赔偿金的。”
白榆:“……长官,你是认真的?”
审讯官:“我是否认真,取决于你的合作态度。”
其实,对方不算个糟糕的审讯官。
从白榆和他接触起,对方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既没有暴力恐吓她,也没有编些鬼都不信的瞎话来利诱她。白榆没有傻到认为他会很好应付,但她觉得,只要与他见招拆招,证明自己的无害就能走人了……没想到,此人之心黑比她想象的更胜一筹!
他们轰塌了她的维修站,却反过来跟她要钱?
换做平时,白榆是绝对不可能吃这个亏的。要跟她讲法律是吧?律师,她要喊律师!
……开玩笑的,现在她账户余额只有三点六九,连个毛都雇不起,她没资格嚣张。
白榆选择直接滑跪。
“长官,请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们的人还挺闲,又是查我的底细,又在百忙之中调人查我的维修站……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审讯官注意到白榆的心态变化,斟酌片刻,居然没有马上开口。
半晌,他才提了两个有些怪异的问题。
“你有做过精神力检测吗?”
“没有。”
“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比较特别?”
白榆沉默两秒:“特别倒霉算吗?”
审讯官:“……”
审讯官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然后露出微妙的表情。
“最后一个要求。”他说,“能让我看看你的后颈吗?”
“?”白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是beta,警官。”
“看后颈”这种要求,对alpha和omega而言堪称是性骚扰。
虽然她是beta,她没有腺体。但正因为她是beta,这个要求就显得更离谱、更一言难尽了。
“抱歉。”审讯官的神情依旧无懈可击,“只是看一看,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疼痛感。”
白榆忍不住皱眉,但还是同意了——主要对方表现的不是很顾及她意愿的样子,她没有别的选择。
“那你最好小心些。否则我会告你借公职之便骚扰犯人的,长官。”
审讯官没有答话,干脆利落地走到她身边,抬手戴上珍珠白的薄手套。他微微俯身,和白榆保持礼貌的距离,但陌生人的靠近让白榆有些警觉——冰凉的触感轻轻抚上她的后颈,像是微风拂过花瓣那样轻,带着些微的痒意。
这时候她才读懂审讯官的体贴。
如果是手指的温度直接和她肌肤相贴,她会更觉得被冒犯。但隔着一层手套,勉强还可以接受。
而且,不愧是从帝都星来的老爷,讲究,身上还带着似有若无的香水味。
那是微苦的针松、柏树和湿气缠绵氤氲在一起的味道,像是迈步走进清晨薄雾的树林中,一切都融化在露水的气息里。
……闻起来就很贵!白榆暗自评价道。
几秒后,审讯官彻底查看完了。他坐回原位,摘下手套,对白榆点点头:“感谢你的配合。”
白榆长舒一口气,问:“我可以走了吗?”
赔偿金她是不指望了。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狡猾的警卫军,难道仅仅是为了不赔她这笔钱所以把她查了个底朝天吗?这个审讯官又是什么毛病,喜欢摸beta的脖子?
在白榆谴责的、甚至略带鄙夷的目光下,审讯官面不改色地说:“抱歉,我们还不能放你走。”
白榆差点憋不住脏话。
“你们就非要让我交完那笔罚金吗?实话跟你们说,现在我的账户余额是个位数。就算要交钱,也得等我出狱才交的起……你们现在把我关着有什么意义?”
审讯官:“你不必再回那个牢房里了。”
白榆:“?”
只见审讯官扭头,对着墙上的监控摄像头说:“给她准备一个单人间。”
白榆:“…………”你人还怪好的嘞,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啊?
白榆清醒地意识到这事还没完。她趁机提出一个要求:“我有个朋友,叫艾丽,我想让她过来和我一起。”
“你维修站唯一的员工,艾丽·布朗斯,我知道。”在她被带离审讯室前,审讯官冲她轻轻颔首,“我们会满足你的要求。”,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