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我就被杀死了。◎
戴玥姝知道了卫卿珩的心意和理想,但让她说真心话,她也是不赞成他顶着病体往灾情地方跑的。
他为了民心要亲力亲为劳动,不叫当今多费心,当今也没有那个精力使劲,他只能更加努力。
但一样的,他也要为了社稷稳定而自保,他出了事,朝野必定震荡,剩下几个皇子,皆平庸常常,落在他们手里这大魏还不知能发展成什么样子。
再说,如今他是她的夫,是她的天,他出了事情,她作为一个侍妾也难说命运,她就是为了自己,也是不情愿的。
但让戴玥姝说出阻拦的话——
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睛,看到那藏在眼睛深处幽微但似乎永不熄灭的火光,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哎。”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没说拒绝的话,但也没有肯定什么。
只是仅仅这样的态度,就让他感到了满足。
她能理解他的抱负,他亦能领会她的温柔。
“我会以身体为先的,这几日先配合太医好好休养。”
卫卿珩贴着她耳畔说话,两个人侧脸贴着侧脸,肌肤相触,她发髻上的流苏落在他额头鼻尖,倒没叫他嫌弃什么。
“等一周,且看到时候的情况。”他说,“那个时候,若无意外,娜图雅也该好转了,我估计也能……”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她能明白。
顺着他言语,她算了算时间,若是半个月后走,那还能在七月初时候出发,虽路上可能遭点罪,遇上热暑或是暴雨,但前半段或者说现下准备起来还算方便。
皇宫里出去的大部队出行可不比她在家时来往。
从京城到她父亲所在任地的安扬州差不多便是小半个月,去红河州应该也差不多,但大部队走的话,兴许要一个月,若轻装简行则能快上不少,但出于太子安危考虑,除非是微服私访,走着应该都是一大批人。
“我先走了。”他终于放开了她,主动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
“送殿下。”她想起来,被他按住,他摇头示意不用。
等卫卿珩走了,戴玥姝仍坐在位置上,方才和他在一起,叫她心里感到快乐,如今独剩她一人了,便又多了些给脑子动静的功夫。
情绪的时间,思维的时间……她是做惯了一个人在房间里盘算事情的功夫,只不过现在没有了机会再和祖父讨论大小事情了。
她收敛了方才的羞涩和笑意,重新思考他先前与她提的那些。
脑子里略过未入宫之前,家里人曾和她说过的那些信息,再联想她在京城内这么多年知道的大大小小的八卦,一瞬间又想起贵妃与四妃的各自出身……
她先是恍然,随后竟有几分愣怔。
有那么一瞬间,她直觉起来,甚至有些弄不清楚,都说当今宠爱贵妃至盛,那这份情谊,且这么细细盘剥算来,究竟有几分?
太子卫卿珩便是宠幸一个后院侍妾,都要如此多番思虑,谋划许久……
接着,她又不自然回忆起他即将到来的出行,和他坚定的态度。
“出门啊。”
再想到他个人多年来积累起的习惯和多疑又自傲的性子——
戴玥姝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主子?”
茜色见她面色不对,试探问她。
戴玥姝动了动,手臂内侧碰过她腰间藏在荷包里心念一动带上的玉佩,她的心又重新定了下来。
他们的相识是个巧合,他们的结缘大略有两个人的“不由自主”。
至于说他们是如何互相选中或者她为何被选中的,这并不那么重要,凡是论迹不论心,她也从不是追根究底、要求别人对自己事事完满的人,更何况他对她已经是非常好了……
且说在寻常人家选择夫婿,不也是精挑细选,家世、人品、样貌,种种几番考虑,多重筛选,慎之又慎,那他的谨慎与她的顾虑,自然也是应当的。
她还不至于走到那等极端的地步。
想通了,她便倏然一笑,与茜色摇摇头:“无碍的。”
几日时间,戴玥姝的院子热闹了不少。
不知什么原因,或是上次见到太子,叫她们得了“甜头”,那三个良媛“姊妹”天天过来,以探望娜良娣为由,经常来拜访,有的上午来有的下午来,还有一并到的。
接待了一个,便要处理另一个,想一并拒了,但戴玥姝不能管着她们,不让她们去和娜良娣探病。
可是娜良娣重病在床,每天就几个时辰的清醒,根本不可能接待什么客人,而她身边的大小宫女全都被抓了进去,最为得力和看重的图鹿估计不会出来了,达达也还在牢里。
这样一来,她那头没人。
作为和她同一个院子的又是仅低一个位份、在太子剩下侍妾里面位置最高的戴玥姝,还是要出来替娜良娣接待应付。
低品阶的可以随意打发,甚至不叫人进院子都行,偏这三位和她同级,虽然她理论上占头一个,但就连贤妃也不能拒绝其他三妃的来访和探望,贵妃也会给四妃面子,她戴良媛自然也不能有那么大的架子,次次把人轰走。
“烦了?”卫卿珩坐在那头,带着点笑地一口把苦得要命的药汤喝了个干净。
“也还好。”戴玥姝摇摇头,她不接她们的话茬,不是吃点心就是喝茶,被问到了就敷衍搪塞,久了她们也说不起来,自然便告辞了。
这些女人也不是卫卿珩想要的,不如说大概除了戴玥姝特殊些,其他都是别人硬塞给他,说是长辈孝道大过天,他便是太子也有无奈之处。
拉了他心仪的人出来,想叫她领头管住她们,一来也是让人替他打理后院,二来也是给她做脸,想叫她有宠又得权。
因她身份和位份,卫卿珩不好打一开始就叫她高高地站在所有人前,那上头的那几个,譬如太后等,是头一个不答应。
别看她如今吃斋念佛的,当今的后宫她当年没少管过,首先反对的就是当今独宠孝廉皇后上官氏,后头又没少给贵妃杨氏苦头吃。
此后,她又做主叫当今收了不少世家女,姓燕的也送了几个进来,不过没留住,现在兴庆宫里头又有了个燕良媛。
她是当今名正言顺的嫡母,又记了当今的名在自己名下,让当今作为记名嫡子继位更正,又有先帝旨意,叫是名正言顺。
对卫卿珩来说,她是顶正的皇祖母,他忤逆不了父辈,更不可能明着驳斥祖辈。
这些门道,往后他自会慢慢地告诉她,也叫她有个缓和的过程。
他只盼着身边有一可心人,与他能若当年的父皇与母后。
“不苦吗?”戴玥姝诧异。
“苦。”他笑了,在她忙着找蜜饯的时候拉住她,告诉她,“但习惯了。”
“我幼时却有几分性急性躁,加上天生能够一心多用,寻常练性子的法子治不了我,反叫我几样事情一道做起来的本事练得是愈发娴熟。”卫卿珩与她眨眨眼睛,一双出色的丹凤眼里满是平和之色。
“寻常法没有用处,当时便有夫子道,兴许此并无坏处,反更显出我中人之姿来,干练精神,能成大事……但父皇却不愿意,他认为这不是做事多少的问题,而是性格问题,他道‘为帝者,性不能有大缺,不能急不能缓,刚柔并济,于中庸之道而纯熟’。”
当今为政施政,皆好中庸,这是戴玥姝清楚的,也是她祖父提到过的,在各方面都十分明显。
就拿皇室宗亲来说,譬如他扶了兄弟禄王,给了他兵权叫他出兵征战,便立刻抬了叔辈的礼王,让礼王执掌宗室,礼王世子、世孙地位也相对稳固,反而禄王的嫡子因为前后出自于不同王妃,在世子一位上有的争执。
“后来,父皇查了许多书,甚至还又读了不少医术,”卫卿珩面上多了几分温和,对父的感恩之意溢于言表,“最后寻来了南方流行的‘君子菜’,又叫太医院搭配了于少年身体影响无害的‘黄连水’……”
戴玥姝当即抖了一抖,光听名字,她就已经生起了口舌泛苦,难于下咽的滋味。
“那段时间真是……几乎每顿都有君子菜,又要我在决定之前,必须饮一口‘苦水’。”他笑着揽住她,反而安慰着她。
“所以早就便已经习惯了……不用担心。我之前也以为那般躁怒是被前朝事情激的,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往越来越极端的方向走。不过现在知道了,应该是曼扎的作用,悄无声息……所幸发现的早,要再拖下去,怕是我就真的要成为大魏头一个暴戾太子,未来的残暴君王了。”
卫卿珩脸上写着庆幸,以他曾经那等抱负来说,作为一个性情高洁、理想高远,以竹为伴,性与鹤似的少年人来说,那样的未来真的相当恐怖,大概是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永远也无法和自己达成和解、永远都会对自己失望至极的满是不幸的未来。
想做仁君、明君,想完成比父皇更加出色的事业,成为史册上留名的千古一帝,却不得不因为没有察觉的毒药,成为一个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叫人惊恐、畏惧,史书恨不能骂尽,让黎明百姓深恶痛绝的暴君。
“差一点……”他叹了口气,埋在她颈侧,轻声道,“差一点‘我便被杀死了’。”
戴玥姝心头一跳,光是一想,便觉得内心里涌起极其相似的难受来。
他是这样美好的太子殿下啊……
作者有话说:
苦瓜:在民间传说中,苦瓜有一种“不传己苦与他物”的品质,就是与任何菜如鱼、肉等同炒同煮,绝不会把苦味传给对方,所以有人说苦瓜“有君子之德,有君子之功”,誉之为“君子菜”。
苦瓜在印度、日本和东南亚栽培历史很久。17世纪传入欧洲,多作观赏用。中国在明代朱撰《救荒本草》(1406年)中已有苦瓜的记载。明代徐光启撰《农政政全书》(1639)提到南方人甚食苦瓜。说明当时在中国南方普遍栽培苦瓜,现分布全中国。
苦瓜以味得名,苦字不好听,广东人又唤做凉瓜(广东人不叫凉瓜只叫苦瓜,后来有外地或叫外省人来广东后才叫凉瓜)。苦瓜形如瘤状突起,又称癞瓜;瓜面起皱纹,似荔枝,遂又称锦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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