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医院里, 陶光霁在金家月的病房外遇上赵酌以及陪赵酌过来的余新羽,他本打算让两人进金家月的病房里聊聊。
结果金家月看赵酌不顺眼,不想让赵酌踏进自己的病房。
陶光霁无奈, 才又提议去医院后面的花园里逛逛。
正好赵酌在医院里待得憋闷,很受飘散在空气中的其他omega的信息素影响, 于是几人坐到了湖上的凉亭里。
金家月穿着病服,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口袋, 自然也就没带手机。
会给他打电话的人非常多, 全是工作上的事, 他会接一部分比较重要的电话,不重要的电话直接挂断,让助理转告对方给他发微信或者邮件。
当然, 还没有一个工作上的电话能重要到即便他住在医院里也要非接不可的程度。
除非是那个私人电话。
金家月走前特意跟护工打了招呼, 帮忙留意一下那个人打来的电话, 尽管他内心清楚——
那个人打来电话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过在看到护工气喘吁吁地跑来时,金家月的大脑里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个人打来了电话,否则护工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地拿着他的手机找来。
可是……
那个人怎么会主动打电话过来?
那个人连主动在微信上找他都不会。
也许还是工作上的事,对方打来电话的次数太多, 护工才不得已过来找他。
想到这里, 金家月才激烈了几秒的心跳很快平复下来,他伸手接过护工递来的手机。
护工断断续续地说:“他、他一共打了三次电话,我、我怕有什么急事,就过来了。”
“辛苦你了。”金家月说, “谢谢。”
这会儿来电已经被对方挂断,手机处于熄屏状态。
金家月正要摁亮屏幕看看是谁打来的电话,就见手机屏幕忽的一闪, 一个备注在屏幕中间显示出来。
“徐子晖?”陶光霁发出惊奇的声音,“徐子晖给你打电话了?!”
站在石桌另一边的赵酌和余新羽听到这话,表情不约而同地变得怪异起来。
也不知道余新羽是不相信陶光霁的话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忙松开束缚着赵酌的手脚,三步并作两步地绕过石桌,伸长脖子,探头一看。
“我靠!”余新羽猛地把头扭向赵酌,“表哥,不敢相信啊!还真是徐子晖!”
赵酌:“……”
他真的很想把这个笨表弟的脑袋按进湖水里,把里面的浆糊全部清洗干净。
真是丢死人了!
余新书到底怎么教育他这个弟弟的?
金家月也很蒙,蒙完之后,竟有一些异样的情绪涌出,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喜欢徐子晖或者多么期待徐子晖打来电话,而是一件本就不抱希望的事就这么突然地发生了。
这种滋味很难形容。
哪怕他身居高位,哪怕他见过大风大浪,哪怕他曾经得到过家人和朋友送出的数不清的惊喜,他依然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明显的波动。
这种波动是家人和朋友给不了的。
他接通电话。
“喂?”对面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是徐子晖的声音,“金先生?”
金家月坐回石凳子上,嗯了一声,他又拿开手机划了几下,举到耳旁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有点事,手机放在病房里,没听到你的电话。”
前面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徐子晖打来的,一共间隔了一个多小时。
“哦,没关系。”徐子晖说。
“有事吗?”金家月问。
徐子晖有些支吾,但也就纠结了两三秒的时间,便开口解释道:“我中午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给你打电话也没接,想到你还在医院里,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金家月说,“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这么快啊?”徐子晖说。
金家月到底是个敏感的人,又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立即就从对方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异样:“怎么了?”
“我……”徐子晖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想着今天下午放学了去医院看你。”
“那可惜了。”金家月用手指按着石桌边缘,指腹摩擦过冰凉的石桌表面,他手指的温度很烫,正好借此降温。
可根本降不下去。
对话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对面的人似乎在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了,我今天看了一些书……这么说可能会有些冒昧,但你的情况好像挺严重的,所以我还是想跟你说两句。”
“嗯。”金家月索性将整个手掌都贴在了石桌上,“你说。”
“我看到书里说适当的按摩能让……omega好受很多。”徐子晖没好意思把话说完整,但金家月听出来了,那一顿是省略了“发情期”几个字。
“然后呢?”金家月问。
“我在网上查找了一下,有专门为omega按摩缓解的机构,不过那些机构的口碑参差不齐,有好的也有不好的,需要自己甄别。”徐子晖说,“我把a市的所有机构都找出来了,有私立的也有公立的,有不提供上门/服务的,也有提供上门/服务的,还有一些口碑不错的私人按摩师,我把这些信息做成了一个表格,利弊都写在了上面,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表格发给你。”
金家月良久没有说话。
对面的徐子晖也没出声,耐心等待他的答复。
直到上课铃声清晰地传入金家月的耳朵里,他才仿佛被唤醒一般,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想到做这个给我?”
“啊?”徐子晖愣道,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它。”
还真的是。
很朴素的回答了。
金家月收到过各种各样的东西,光是那些追求他的alpha送的东西就能填满一个卡车,那些alpha的说辞也是五花八门。
“这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托人买到的东西,只有它才配得上你。”
“这是我花了很多钱才从熟人手上拿到的东西,就是为了送给你。”
“这是我用了小半年的时间精心挑选的东西,出自国外某个小众设计师之手,你肯定会喜欢它。”
最后金家月都拒绝了那些东西。
一堆用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只有这个。
金家月第一次觉得,一个alpha送的东西挺合他心意的。
“好,你发我微信吧。”金家月说,“你那边是不是响铃了?”
“嗯。”徐子晖说,“上课铃声响了。”
“那你快去上课吧,那个东西什么时候发给我都可以。”
“好。”徐子晖顿了一下,认真地说,“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金先生。”
金家月微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轻笑:“谢谢你的祝福。”
挂断电话,金家月抬头对上三双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徐子晖说什么了?”陶光霁最先开口,也顾不赵酌和余新羽还在,他真是好奇得抓心挠肝!
金家月的食指和拇指捏着手机,将手机放在石桌上转了两圈,见手机屏幕亮起,有几条微信消息进来,他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没什么。”他说,“只是给我发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这次是余新羽问的,“徐子晖还要送你礼物啊?”
赵酌没有说话,但表情相当复杂,疑惑、震惊、不可置信等等情绪都毫不掩饰地在他脸上变换,他两眼圆睁地瞪着金家月的手机,像是恨不得把手机屏幕瞪出一个窟窿来。
金家月还在犹豫。
他不是一个喜欢对外暴露自己隐私的人,不管他和徐子晖最后会不会成,ao之间的事总是带有一点私密性质,他又不像徐子岚那样把感情当成消遣和发泄的工具,所以他不是很想在其他人面前说太多关于徐子晖的事。
何况面前还是三个omega。
虽然金家月不是很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上,他产生出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心理——对alpha的占有心理以及omega之间的竞争心理。
这种心理令他不齿,甚至再次衍生出了深深的自我厌弃感。
金家月停下转手机的动作,摁亮屏幕,打开微信,点进他和徐子晖的聊天框。
上面果然是徐子晖发来的表格,还有两句话。
【徐子晖:如果你觉得内容太多不知道该怎么选的话,可以只看我标红的部分,里面都是我觉得性价比很高的机构和私人按摩师】
【徐子晖:如果你暂时用不上的话,也可以先把表格留着,以后需要的时候作参考】
看完,他把手机递给陶光霁。
余新羽迫不及待地凑了上去,脑袋挤在屏幕上方。
只有赵酌拉不下脸,还跟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但一双眼睛早已黏在金家月的手机上了。
“我靠!”先发出声音的人是余新羽,他倒是不客气,伸手在陶光霁点开的表格上一阵划拉,嘴里时不时发出惊叹声,“徐子晖也太厉害了吧!这表格做得比我们老师都好!”
陶光霁心里的震惊也全部铺在脸上,他双手捧着手机,看了看坐在石凳子上的金家月,又看了看表格上密密麻麻还被分类、加粗、划线以及标上各种颜色的数据,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时,赵酌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探头一看。
正好陶光霁刚从表格里退出去。
于是赵酌只看到了聊天框上面的“徐子晖”三个字以及跟在表格下面的两句话。
赵酌:“……”
这是他见过的那个徐子晖吗?
徐子晖居然还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不对啊……
徐子晖不是抗拒相亲吗?在他之前就以同样的方式拒绝掉了三个omega,而且他打听过了,徐子晖和金家月第一次见面也是去的图书馆。
难道徐子晖对金家月一见钟情了?
不,不可能。
像金家月这种的omega,即便有alpha看上他的脸和家世,也会在相处一段时间后被他暴躁的脾气和古怪的性格劝退。
赵酌不敢相信,甚至怀疑金家月故意请人在他们面前演了一出戏,就是为了在他们这里挽回在徐子晖那里失去的自尊。
看着金家月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赵酌心里越来越气,也越来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对。
他这么想着,便这么说了:“金家月,对面那个人真是徐子晖?该不会是你为了蒙我们随便找的一个人吧?”
金家月抬头看他。
赵酌扯着嘴角,故意露出一抹阴阳怪气的笑:“怎么不说话?被我说中了?”
“赵酌,你有毒吧!”陶光霁看不下去了,“家月到底怎么着你了,让你这么恨他?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家月那些事都是你传出去的,你还不是相了十几次亲,哪次成了?不是你嫌弃人家alpha,就是人家alpha嫌弃你,我们有把你的事说出去吗?”
赵酌气急败坏:“陶光霁,你别乱说!”
“我乱说了?”陶光霁冷笑着看向余新羽,“余新羽,你来说说,你表哥是不是相了十几次亲都失败了?”
“……”余新羽心虚地挠着脸颊,“啊这……”
陶光霁还要输出,却被金家月起身拦了一下。
“算了,陶光霁。”金家月拿着手机,没有表情地看了赵酌一眼,语气仍旧冷冷淡淡,“爱信不信。”
说完,转身走出亭子。
陶光霁瞪了赵酌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剩下赵酌和余新羽兄弟俩在亭子里大眼瞪小眼。
余新羽心里尴尬得很,挠脸的动作就没停下过,他不知道自己表哥究竟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对金家月说出那些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金家月那个人的确难相处了些,但绝不会为了一点面子做出如此幼稚的事。
“表哥……”余新羽小声开口,“我看那个徐子晖和家月哥处得挺好,你就算了吧……”
赵酌死死盯着金家月走远的身影,没有吭声。
余新羽纠结片刻,又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三条腿的□□不好找,可两条腿的alpha满大街都是,以后你会找到一个尊重你、喜欢你的alpha。”
赵酌终于有了反应,转头看向余新羽,却没接余新羽的话,而是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哥也在a市第一alpha高中上学?”
另一头,陶光霁还在向金家月追问细节。
“你和徐子晖真的成了?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我草,他居然帮你做了那么详细的表格,我还没见过哪个alpha细心到这种程度!”
一路走回病房,金家月去卫生间里洗干净手,出来后,面对陶光霁眼巴巴地注视,他才回了一句:“还没确定关系。”
“哈?”陶光霁不信,“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你们还没确定关系?”
金家月嗯了一声:“先相处试试,合适的话再说后面的事。”
“也行。”陶光霁不由得感叹,“之前你还说只和他见一面,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你们这就开始相处试试了。”
“嗯。”金家月说,“他年纪不大,但人确实不错,合适的话,我可以等他。”
“等等!”陶光霁突然想到一点,“你假性发情的时候,徐子晖把你送来医院,他就没被你的信息素影响吗?”
作为金家月最好的朋友,陶光霁自然知道金家月体质特殊的事。
金家月每次发情期分泌的信息素都很多,连同为omega的他也会在有些时候受到影响,这也是他隔了大半天才来医院看望金家月的原因。
金家月想了一下,没把徐子晖也是特殊体质的事说出来,只道:“没有。”
“……”陶光霁不可思议极了,连说话都结巴了一下,“我、我以为他会临时标记你。”
金家月还是那个回答:“没有。”
倒是他有想过让徐子晖临时标记自己。
陶光霁:“……”
金家月走到床边坐下,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回头一看,陶光霁还站在老位置上,说不出什么表情,眼神幽幽地望着他。
金家月问:“怎么了?”
陶光霁说:“没怎么。”
“你那什么眼神?”
“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陶光霁幽幽回答,“早知道我代替你去相亲了。”
金家月:“……”
想得美。
*
江栩到晚上才发现宿舍里的气氛不对,以前不管他在不在宿舍里,徐子晖和詹怀轩都跟一对连体婴似的,哪怕詹怀轩上个厕所,徐子晖也要在门口守着,一边拍门一边喊詹怀轩的名字。
然而此时此刻,江栩左边坐着詹怀轩,身后坐着徐子晖,三个人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也各自忙着各自的事,相互都不搭理。
沉默到诡异的空气在宿舍中蔓延。
起初江栩还乐得清静,在难得安静的宿舍里做了一套试卷,幸福得都快冒泡了,谁知冷不丁的,徐子晖的声音响起。
“江栩。”
江栩并不作声,飞快地拿出另外一套试卷。
笔尖还没落到纸上,就听身后传来椅子腿摩擦过地面的声音,紧接着是徐子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最后,徐子晖停在他的身后:“江栩。”
“……”江栩深吸口气,幸福的泡泡全部啪啪啪地碎了,他尽量克制住情绪地转过身,“有事吗?”
“下个月初也就是期中考试过后,学校要举办秋季运动会,你想好报哪些项目了吗?”徐子晖问。
江栩疑惑地说:“你在统计这个吗?”
徐子晖点头:“对。”
闻言,江栩更疑惑了:“这不是体育委员该做的事吗?”
“……”徐子晖的表情顿时一僵,随即朝着江栩挤眉弄眼,“体委忙不过来,让我们各自统计各自寝室里的报名情况。”
江栩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哦了一下:“有长跑吗?”
“有。”徐子晖说,“八百米,一千五百米,三千米,你选哪个?”
江栩想也不想地说:“三千米。”
“三千米?”徐子晖诧异地重复一遍,将江栩上下一遍打量,“你确定报三千米?有些人都可能跑不了全场。”
说完,像是为了凸显三千米的长跑项目有多难,他很贴心地补充一句:“我就是报的三千米。”
江栩面无表情:“哦。”
“……”徐子晖有些尴尬,抹了把脸,“行,三千米长跑是吧?我记下来了。”
说着,跟做贼似的目光悄悄飘向了江栩左边的詹怀轩。
他继续冲着江栩挤眉弄眼。
江栩沉默片刻,也很贴心地问:“你眼睛抽筋了?”
徐子晖:“……”
江栩说:“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徐子晖摇了摇头,挫败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江栩转回身体,准备继续做题,就在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微信进来。
他以为是金家月发来的消息,便把笔放下,拿起手机。
点进微信一看,是徐子晖发来的消息。
江栩:“……”
似乎猜到了他有装看不见的打算,身后陡然响起徐子晖有意为之的咳嗽声。
江栩犹豫片刻,还是点了进去。
【徐子晖:好兄弟,好哥们,好室友,好同学,拜托拜托,帮帮忙好不好?】
【徐子晖:你问问你旁边的詹怀轩要报什么项目,就说是帮我问的,我这边需要统计】
【徐子晖:求求了.jpg】
江栩扭头看向身后的徐子晖,徐子晖也正扭着头看他,一双眼睛闪着布灵布灵的希冀光芒。
江栩铁面无情地手机上敲下一串字。
【江栩:辛苦费100】
不出三秒,两条转账提醒接连出现在两人的聊天框里。
转账1314。
转账520。
【徐子晖:爱你哦!】
江栩笑了。
【江栩:谢谢老板打赏】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起身走到詹怀轩身旁。
詹怀轩面前摊开了一堆书,有资料书也有课本,但上面几乎白白净净,只有少得可怜的几行笔记,目测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字。
显然詹怀轩也没有学习的心思,虽然握着笔,但是思绪早就飘到太平洋上了。
“詹怀轩。”江栩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詹怀轩蓦地回神,抬头看了江栩一眼,一双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眶也是红的,不知道刚才偷偷掉过多少眼泪。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詹怀轩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用手指擦了擦鼻头,瓮声瓮气地说:“干什么?”,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