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大学每月都会招收新生进来, 每个月也会有通过毕业大考核的学生顺利毕业,学校里的人数越来越多,校友人数也跟着不断增多。
不论是学生还是校友, 都有不少还在乡下插队。
许枝云在山河大学第一次毕业大考核中透露出来的口风, 成为了所有学生的执念,大家都无比期盼着高考早日恢复,这让摩拳擦掌多年的他们也好早日回到能为祖国建功立业的岗位上, 而不是在这荒芜的土地上虚度年华。
农学系的同学已经搞出了那么多种类的高产种子, 那么多品类的优质种苗,机械系下面农机系的同学已经研制出了完全可以替代人力的旋耕机、播种机、收割机、自动化灌溉系统……应该把土地交给专业的人去经营搭理。
越是临近许枝云当年说定的时间, 学生们心里就越发的紧张。
在千等万等中,国-家终于宣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随后就是高考时间的确定。
全国上下一片哗然。
“高考,恢复了?恢复了?恢复了?我能回城了?我能回城了?我再也不用在这乡下刨土了?”一位知青站在土院里老泪纵横。
他在乡下娶的媳妇儿抱着孩子从屋子里出来,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春来,你要回城?那我和狗蛋怎么办?”
杜春来看着不如意的媳妇, 不如意的孩子,不如意的房子, 他心里发了狠,脸上却挤出笑容来,“冬梅,我回城, 肯定要把你和孩子带去城里的, 咱一家在城里过好日子。”
刘冬梅太熟悉杜春来这个人了,当初为了在生产队上混好日子过,就是这样花言巧语口是心非地骗了她, 现在又拿这一套令人作呕的表情来骗她。
把她一个清清白白的闺女糟蹋了还生了孩子,现在听说能回城了,就想撇下她和孩子自个儿潇洒去?
做梦!
“好,我等着你考上大学,带我和孩子去城里。杜春来,你要是忘了你今天说的话,我就让我哥去城里找你。我没有帮你回城的办法,但想要回不了城的办法,我可太多了。”
杜春来看着站在坝上对他笑的妻子,后脊一阵发凉,汗水瞬间就把贴身的衣裳打湿。他硬挤出一点干巴巴的笑容来,“冬梅,你说什么呢?怎么会?”
刘冬梅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语气也柔和下来,“春来,那你想考哪边的大学?想回你家吗?津市那么好,要是我跟着你去津市,是不是也变成城里人了?”
杜春来心里冷笑,眼底泛着冷意,脸上的笑根本不达心底,“肯定得回津市啊,我家里的关系就在津市,而且出来这么多年,不想折腾了。”
刘冬梅问,“你家里有房没?比我家的房子大还是小?你爹妈的脾气好不好?要是脾气不好,我可不伺候!”
杜春来想到自家的情况,狭小的房子里挤着老老小小十几口人,虽然是楼房,可就和鸽子笼一样,比不上乡下这泥土房子住着宽敞舒心,而且他和家里的兄嫂关系不好,嫂子脾气太火爆,把老两口都管得不敢唱反调,他还回津市干什么?
当初他要不是觉得在家里实在没活路,也不会脑子一热就下乡来吃这吃不完的苦。
等他填报志愿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回津市的,而且一定得离津市远远的,去羊城,去金陵,去刘冬梅找也找不到的地方。
只有彻底离开这烂泥潭一样的家,他才能彻彻底底地摆脱噩梦,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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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枝鹊听到高考恢复,只要考上大学就能回城的消息,她有些愣神。
心里酸酸涩涩的。
仔细想想,她还没在北大荒待够呢!
北大荒遍地都是宝,随便去荒地里搂一抱草叶子都能换来几分几毛钱,别人在乡下的日子过得苦,她可是一点都不苦。
这么几年待下来,不少人都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许枝鹊却把自己养得珠圆玉润,脸上的肉都圆了一圈儿,肚子上也贴了层小肚腩,手中的钱更是让她每想一次那个数目都乐得停不下来。
许枝鹊高兴了一会儿,回屋翻出许枝云之前给她寄来的信,一封一封地打开,找到当初许枝云劝她不要丢掉高中知识的那封信,双手虔诚地捧起那封信,亲了一口,然后美滋滋地说,“还好我姐提醒过我一回,不然我哪里会看书?要不是这封信,我早把学到的知识都还给老师了!”
她在北大荒这么多年,并没怎么努力学过,赚钱才是第一要事,可赚钱总有赚累的时候,她就会时不时地拿出书来看一看,没超前学什么高难度的内容,只是把当初学过的知识一遍又一遍地巩固,闲得无聊的时候还买了不少题目来做着打发时间。
许枝鹊已经想好了,她才不考别的学校,她就去考三晋大学,回家继续当她的妈宝女,手头有钱也能想着法儿接济家里人。
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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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会恢复的消息一直在山河大学中流传着,每一个入学山河大学的学生都知道。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山河大学的学子们又不是铁石心肠六亲不认的人,他们哪怕知道这消息不能透露给别人,可架不住自己也有亲朋好友,总会想着偷偷的暗示一下。
高考会恢复的消息就这样一直在隐秘流传着,直到真的走进了考场、填报了志愿、拿到了录取通知书,大家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总算平稳落地。
结束了,知青生涯。
结束了,激-情燃烧的岁月。
结束了,叫人昼夜难眠辗转反侧的特别经历。
……
许枝鹊拿到了三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把她在北大荒置办下的家底儿给同村关系好的乡亲,还有那些因为结了婚生了孩子而被牵绊住回城脚步的知青们分了,自己只带了一些值钱的东西,然后就轻装上阵,回到了源城。
她为了给家里人一个惊喜,之前压根没写信和家里说自己要参加高考的事儿,倒是李雪梅写信催过她几次,可李雪梅实际上也就是象征性地催催,她知道自家闺女是什么水平,能考上大学?那真是祖坟冒青烟、老天爷开眼了。
许枝鹊拎着包裹悄悄回到了家里,敲院门。
无人应答。
再敲,还是无人应答。
恰好同一条街上住着的赵红霞出门倒脏水,她见着有一个身材圆润的女人站在老许家门口,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是谁来,开口问,“闺女,你找谁啊?老许家都搬走好长一阵子了。”
许枝鹊傻眼了,“红霞婶子,是我啊,我是鹊鹊。我爸妈搬走了?搬去哪儿了?”
赵红霞也傻眼了,“鹊鹊,你回来了?几年不见,你这……是下乡享福去了?咋吃得这么胖?”
她仔细打量了许枝鹊好几眼,不确定地问,“鹊鹊,你是在乡下嫁人了?是不是怀过孩子,身材走形了?”
许枝鹊满脸黑线,“红霞婶子,你说什么呢?我在乡下连个对象都没谈,就是那边的冬天长,窝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干只能吃吃吃,就把我给吃胖了。我妈搬哪儿去了?她们咋搬家都没和我说过?”
“是你弟的单位分房,自己交的钱不多,但人家是厂子里的家属房,有大锅炉烧着给供暖,所以冬天住着舒坦,不用自己天天烧煤球。你直接过去就行,进了家属院之后一问,谁不认识谁?”
许枝鹊告别了赵红霞,一路打听才找到了家门,结果家里人都还没下班,她两眼一黑,蹲着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拎着菜篮子回家的李雪梅。
“妈!!!!!”
许枝鹊饱含深情的这一声妈把李雪梅的鸡皮疙瘩都喊起来了,李雪梅没想到许枝鹊会在这个点儿回来,可那声音实在是太熟悉,她愣怔了一下,手里的菜篮子掉在了地上,“鹊鹊?”
许枝鹊冻得全身都发僵了。
回屋又是喝热水又是在贴在暖气片儿上烤手,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见李雪梅在屋子里忙前忙后的转悠,她眼睛一热,“妈,你先别忙活了,和我说说话。我姐回过家没?”
李雪梅闻言,直叹气,“没。你姐自打跟着雷鸣去了龙山岛上之后,就一次都没回来。不过她也没完全忘了家里,每年都会给家里寄些东西,这两年也开始和知理有书信往来了。她在岛上的子弟学校当教导主任还是啥的,听说挺忙,雷鸣的工作也忙,没时间回来。咱家这房子,当时钱有些不凑手,是知理写信给你姐借的。”
许枝鹊有些不敢相信,“是我下乡,又不是我姐下乡,她嫁去的是龙山岛,又不是啥天涯海角,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妈,我姐是不是还对你和我爸当初让她嫁给我姐夫当后妈有怨言?”
“她心里怎么想的,我哪能知道呢?不过应该也没有吧,好歹还愿意给家里寄东西,和家里说说话,妈心里已经知足了。你们姐妹俩离家这么多年,知理性子又是个跳脱的,我想找人说说话也找不着,想了很多,之前确实是亏待了你姐,她不想回娘家,妈也能理解。”
许枝鹊才不乐意,她现在口袋被赚到的钱撑得鼓鼓的,感觉自己已经有了指点江山的资本,当下就问,“妈,你有我姐那边的电话没?我姐夫单位肯定有电话吧,我给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我姐,什么时候回来和我团聚一下。”,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