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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像个阿飘一样,一路跟着他们也默不作声的老汉,终于在见到自己女儿之前,飘回了甚尔身后。
甚尔眼神后移,挣扎了片刻,还是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要去厕所,让他们去探视区等等。
甚尔大摇大摆地往卫生间走,等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才小声嘀嘀咕咕起来:“怎么回事啊,就算是女子拘留所,也得弄个男厕所吧。”
惠惠也被不愿意进女厕的甚尔带进了厕所旁边的小角落里。
“啧,这个时候手上就是得有瓶啤酒才好说话啊,”甚尔挠头,眉眼间满是烦躁,接下来的话似乎让他很难开口,“喂,大叔,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恍惚状态的老汉被甚尔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自己该讲点什么,嘴唇颤了几下,吐出干巴巴的一句话:“我,我还是觉得,我应该不是被我女儿杀的。”
甚尔的表情更烦躁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肯定不是你女儿动的手?她可是直接认罪了啊。”
“但是我就是觉得,我女儿不会是杀人犯!”老汉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生气,应该是对甚尔对自己女儿的指控不满,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又开心起来,“虽然我记不太清,不过我的女儿一定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不仅成绩优异,在工作方面也很出色!她绝对是我的骄傲!”
“听话的孩子会在你出意外前,还跟你吵了一架?”
老汉被戳中死穴,表情又黯淡下来:“……可、可我就是……那是我的女儿啊。”
甚尔垂眸,手无意识地捏着惠惠身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点肉。
“如果我不相信她,”老汉低声说,“那还有谁会相信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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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老汉的女儿会面前,甚尔接到了鬼塚大叔送来的最后一份资料。
上面很明确地记录了老汉邻居们的证言,虽然老汉一直在邻居面前夸赞自己的女儿,但实际上父女俩的关系并称不上好,两人时常在家吵架,吵完后女儿还会好几天都不回家。
这与女儿同事的证词相符,证明二者都没有说谎。
早年与妻子离婚的老汉,独自扶养着女儿,因为工作的压力,他每日早出晚归,女儿很小的时候就被迫自己照顾自己。
父爱跟母爱同时缺乏,可能确实会让女儿对亲人亲近不起来。
但这真的会是女儿对自己父亲动手的原因吗?
甚尔捏着鬼塚大叔送来的证据,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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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女儿回面时,他们一群人在玻璃的这边,女儿在玻璃的那边。
对于甚尔这群人的出现,女儿似乎感到很讶异:“你们……是我爸爸的亲戚?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你们?”
年纪不大的女孩脸颊都瘦得凹了进去,嘴唇也是苍白的,看得出来她在拘留所里过得并不好。
甚尔回头,看到那跟老汉形象完全不符的樱花,在探视区外面落了一地,撇嘴:“哦,他胆子小的很,可能没敢跟你说他还有亲戚。”
女儿愣住:“啊?”
甚尔开门见山:“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想必你也很清楚了吧,你真的杀了你爹吗?”
坐在甚尔后面的hiro:“喂喂,这么说会不会太直白了?”
zero也有些意外:“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来看看她?”
甚尔没理他们,继续对女儿说:“不要说气话,你为什么觉得你杀了你的父亲?”
“……因为,”女儿低头,眼眶里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一滴滴落在她捏紧拳头的手背上,她吸吸鼻子,“因为我在出门前,对他说了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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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有些冷的、飘着小雨的中午。
她在家给没完成的工作进行收尾,她的父亲则是在准备午餐,炖排骨的香味充斥在他们不大的房子里。
她其实没有打算留下来吃饭的,这次回家也只不过是想收拾一些自己的东西。
因为她打算搬出去住。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女俩之间比平常要沉默得多。
“这里离公司太远了,我每天上下班来回跑太废时间,”她的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搭在键盘上,突然无端地说出了这句解释,“所以我去租了公司附近的房子。”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没有抬头,所以不知道她的父亲的表情。
不清楚父亲在不在意她没有提前商量的决定,也不清楚她的父亲此刻是怎样的心情。
“是两居室的房子,交通比这里便利很多,离大型商超跟医院也很近……”她抿抿嘴,偷偷看了一眼父亲的背影。
随后失落地低头。
她的父亲没有看她一眼,依然在为那锅根本不重要的炖排骨忙碌。
直到父亲把切好的所有菜都放进锅里,才开口:“你……工作还顺利吗?”
女儿的手一紧:“……还行。”
“你千万别得过且过地混日子,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一定要拼尽全力做事,不能吊儿郎当的。”
女儿沉闷的:“嗯。”
大概是觉得女儿的回复太简短了,父亲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严肃:“你能不能别把我说的话不当回事?我说这些是为了你好,要把我的话都好好记在心里才行啊!”
“……爸爸你!”女儿猛地站起来,甚至都没扶住滑落的电脑,“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父亲一愣。
“你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如果不是我无意间看到你在吃药,非要拉着你去体检,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准备告诉我你生病的事情?!”
“啊不、我只是怕你担心——”
“你说不定明天就会死!如果手术出了问题,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怕我担心,所以打算连哪天进行手术都不告诉我?!是不是我得到你真的死了!才能接到医院给我的通知?!”
“……”
“今天也许是你生命力的最后一天了!可是直到现在,你对请假过来看你的女儿,你对我说的话也只有教训——为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了,你都不能对我说点好听的呢?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还记得爸爸在妈妈刚离开的时候对我说,以后就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了,爸爸一定会加倍爱我,即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也能过得很幸福。”
“后来我考100分的时候,爸爸说要加班,让我早点睡,在生日的那天,在等爸爸一起吹蜡烛,可是直到蜡烛都烧完了,爸爸都没回家,考上大学的时候……就连现在,我也只能……”
“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可是你即便是在自己面对死亡的时候,也在唠叨我,让我努力工作,努力工作,努力工作,作为你的女儿,我都没有资格知道你生病的消息……我真的……在你心中,我真的如此不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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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让我去买烟,出门前,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真的不想再等爸爸了,我怕我会像小时候那样无止境地等着,怕等待过后什么都等不到,怕这次过后,我会对爸爸彻底失望……也许我已经彻底失望了’。”
女儿擦干眼睛里的泪水。
“如果我没有说这些让他难过的话,如果我出门前再仔细检查一下门窗,而不是以为我把窗户都打开了,爸爸说不定……是我害死他的,我应该接受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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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怎么可能会觉得你不堪呢,这个世界上哪有觉得自己的子女不堪的家长?”在大家都陷入沉默的时候,甚尔开口道。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环在胸前,不靠谱又不耐烦的样子。
“你一定不知道,他一跟别人聊天谈到你就夸个不停吧。”
女儿愣住:“夸我?可他从没有在我面前……”
甚尔的余光撇了眼门口,轻轻哼了一声:“因为你爹是个胆小鬼啊。”
不仅不在女儿面前夸,甚至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也无条件地站在女儿这边,相信自己的女儿。
“他大概是觉得,给人无法实现多希望,只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吧。”
“人们就是有了不切实际的希望,才会更长时间地被埋在绝望里面。”
“正是因为他知道你每天等待着不会到来的希望有多痛苦,才会连自己生病都不敢告诉你。”
“不过我觉得他的想法是错误的。”
甚尔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语气莫名认真。
“每个人都会有告诉过自己‘会好起来的’,‘会没事的’的时候,大家不正是因为有着这些希望,才能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困难,然后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啊。”
“人嘛,如果没点心心念念的东西,怎么才能迈开步子前进呢?”
“但是我能确定的一点是,他比你想象中更爱你。”
女儿刚擦干的眼眶里,又充满了泪水。
她佝偻着身体,浑身颤抖着,发出呜咽的哭声。
在自我怀疑中长大的孩子,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我知道的……我其实是知道的……”
“在我等他的夜晚,在蜡烛跟灯光都熄灭的夜晚,他回家后都会来我的房间,轻轻摸我的额头,说‘我的女儿真棒’……”
“我应该记得这些的,我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忘记了呢?”
“至于他为什么总是在你面前说那些大道理去教育你——”
因为他害怕自己走得太早了。
因为他希望在他消失之前,你能变得强大起来。
甚尔咧嘴,挑眉轻笑:“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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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瞪大眼睛:“自己去问是指——?!”
此时,他们背后的大门被推开,久久没有出现,实际上是去警局跟案子的鬼塚大叔举着文件进来:“干嘛这么看着我?也没人说受害人就一定是死亡状态吧?煤气爆炸让受害人昏迷了很长时间,他一直在医院进行治疗,今天是最后一次手术,医院那边的意思是,这次的难关要是顺利度过,受害人应该就能醒来了。”
他把目光转向泪流满面的女儿:“作为受害人的亲属,医院建议如果有亲人在身边呼唤,也许会让他更快清醒,所以我向上面替了申请,让你去陪护一段时间,这并不代表你就被无罪释放了,一切还是得看受害人醒来之后的证词。”
“……如果你愿意去看看你的父亲——”
鬼塚大叔话都没说完,女儿便站起来,冲到隔着他们的玻璃面前:“我愿意!我愿意!请让我去看看我爸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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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名警察的陪伴下,警车呼呼把女儿送走了。
跑了一天的鬼塚大叔终于松了口气,跟甚尔闲聊起来:“我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说她把窗户打开通风了,但窗户上却只有她父亲的指纹,难道真是记错了?”
“而且她父亲还买了大量保险,真的很容易让人怀疑是骗保吧。”
甚尔嘟嘟囔囔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那老东西是个混蛋呗。”
心中有爱却不说出来,觉得自己快死了所以想尽量多留点东西给自己的女儿,也不管这些东西是不是女儿真正需要的。
指纹估计也是老混蛋自己擦掉的吧。
最终受伤的只有保险公司啊!
不,这也许是另类的薅资本主义的羊毛?
除了鬼塚大叔以外,大家似乎都想说点什么,但是在彼此对视过之后,又都沉默了下来。
“干嘛,都摆着这副死人脸,”甚尔没好气地拍zero的后脑勺,“那老混蛋肯定会后悔的。”
鬼塚大叔一脸迷茫:“你在说啥呢?”
甚尔:“没说啥,我就是觉得,能为自己的孩子放弃性命的父母真的很伟大。”
“……但是留孩子孤单一个人活着的行为,既蠢又残忍。”
“如果是我家惠惠,一定会舍不得爹地离开的,对不对,来亲一口,我们惠惠穿小裙子真可爱——呸呸呸,不准把小拳头塞进大人嘴里!”
hiro:“可是如果到万不得已,必须放弃自己性命去拯救另一个人?”
甚尔撇嘴:“不能在万不得已前排除万不得已这个前提,说明你没能力,既然没能力就没办法了,去底下每天祈祷被你拯救的那个人的原谅吧。”
“你想象不到他有多痛苦的,小子。”
“啧,跟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年轻讲这些干什么?喂喂鬼塚大叔,这里难道就没个男厕所吗?我憋了很久了啊,再不去的话膀胱可能就要爆炸了哦!”
鬼塚大叔回头,奇怪地看着甚尔:“你还要去男厕?这么变态的吗?”
甚尔指着自己:“你说我别的地方变态我就认了,我去男厕有什么问题?难道我还要去女厕吗?”
鬼塚大叔跟其他人一起看着甚尔。
甚尔从他们的眼中读到了一句话:那不然呢?
那不然呢?
你不去女厕所,还能去哪?
甚尔愣住。
想到了某些事的他张了张嘴,手缓缓往下摸。
甚尔:“裙?裙子?我什么时候……等等,为什么我的上半身如此沉重,下半身却这么轻松?难道……等——不、不见了……我的OO空了?!”
惠惠也愣住。
然后,甚尔颤巍巍撩起惠惠的可爱小裙子。
“……我,有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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