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一般会在筑基时容貌停止衰老, 永葆青春。
不过也有些比较特别的例子,选择将容貌维持得老成一些。
慕不逾肯定不是一把年纪才筑基,所以他应该是后者。
但现在他胡子没了, 眉眼也有些改变, 不曾改变的是漆黑如墨的眼瞳和满头银发。
他捂着胸口与薛宁对视,看得出来, 在薛宁发现他真实模样的一瞬间, 他眼里有深刻的杀意。
薛宁立刻后退割席:“是魔神干的又不是我, 冤有头债有主,你是名门正派,可不兴乱来。”
刚说完就发现慕不逾的身体也发生变化,脖颈处若隐若现淡淡的绿色,有藤纹爬上他的手臂,袅袅绕绕,并不吓人, 甚至有点诡异的阴郁美感。
慕不逾的眼瞳更黑了,他站稳身子,一步步走向薛宁, 薛宁咽了咽口水,眼睛睁得老大。
“你都看见了。”妖异的白发青年凝视着她,“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薛宁抬起手,撑在他胸膛上防止他继续往前,重申道:“是魔神干的, 不是我,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许诺的话语似乎没什么用,慕不逾用力往前, 薛宁的手便撑不住一点点缩回来。
她近距离与那双妖冶的眸子对视,被迫认识到,这位统治无争仙府多年的大能,看起来可不太像是个人。
慕不逾很快就不能再往前,因为薛宁的法器抵在了他心脏的位置。
“你受了重伤。”薛宁的声音飘忽,“即便你再强,伤上加伤,怎么敢离我这么近的?”
慕不逾垂眼看着抵在心口的玉骨花枝,突然笑出声来。
“放心,本座没打算杀你灭口。”他后撤身子,白发如缎抽离,“本座答应了秦江月不动你,就不会轻易动你。否则你既发现了本座的秘密,又与魔神似有特别来往,不管其中哪一点,都万死不足。”
话音刚落,腰被人自后捆住,淡淡的莹绿色,和他的灵力颜色一样。
慕不逾的心情一下子有些微妙。
“你不杀我那还真是谢谢了,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杀你呢?”
花枝再次抵在了身上,这次尖端入体,带来细微的疼痛。
中空的玉骨花枝中有灵力球发出,顺着伤口侵入身体。
慕不逾肩膀一震,紧锁眉头,转身要反击,但到底是伤上加伤,反应慢了些,薛宁手中法宝奇多,在他有动作的一瞬间,一道亮银色的绳索将他捆住了。
“你现在是我砧板上的肉了。”
薛宁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看着他满头银发铺满地面。
“慕府主,再来俯视我啊,再来看不起我啊。”
慕不逾倨傲半生,倒是因为轻敌和魔神突然出现,而栽在了薛宁这个晚辈身上。
但他一点都不慌。
“你能做什么?”他不屑道,“不管你做什么都出不去这间法阁。”
意思就是杀了他也没用,出不去,等人发现她还是要死。
慕不逾也不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人是被捆着,但被束缚的手紧挨着,还能捏诀,还能……
“这样就没问题了。”
薛宁突然将他翻过去,让他匍匐在地,双手分开绑着,他便不能捏诀,不能尝试挣脱束缚。
“秦江月对你可真是毫无保留。”慕不逾冷冰冰道,“这样的法器都给了你。”
潮凝真君虽然还只是真君,但修为已在道君之上,这是修界的共识。
他手里多少法宝,宗门也无法全部索来,虽然开口的话他肯定不会藏私,但他们也没那么大脸就是了。
这样东西竟像极了失传已久的捆仙索,慕不逾无法挣脱就算了,甚至越挣扎越被榨取灵力。
法阁外忽然传来声音,是聂槃大长老来了。
“这里是在闹什么?”
大长老在阁外问:“白霄是怎么回事?”
慕不逾眉头一皱,薛宁也跟着紧张起来,若他开口呼救,聂槃指不定能听到。
大长老修为可是深不可测。
在慕不逾开口之前,薛宁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慕不逾脸上藤纹已经褪去,黑漆漆的一双眼紧盯着她,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是你非要拦着我不准我走,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是自作自受,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慕不逾冷哼一声,看起来油盐不进。
薛宁便道:“你道侣知道你这个情况吗?”
她眼神朝下飘,慕不逾神色微变。
薛宁悟了。
“你不答应,我现在就让她进来,把一切都告诉她,咱们鱼死网破。”
慕不逾挣扎起来,亮银色的绳索绑得更紧了,微薄的灵力再次被榨取,他难得痛哼一声。
……这法器真好用。
薛宁稍微有点神不守舍,因为欣喜之余想到这是谁给的。
她甩甩头,将那些思绪抛开,听到聂槃在外面催促慕不逾回答。
想来她是慕妏搬来的救兵,为了秦白霄。
“请府主放薛宁出来。”
秦白霄果然也开了口,聂槃细细询问了事情经过,对慕不逾的做法没有太大反对,但也有些细微的不赞同。
“问话也不一定要搜魂,毕竟是江月曾经的未婚妻。”
“曾经”二字说出来,可见他们都已经知道秦江月和她解除婚约了。
婚契这种东西,尤其是无争仙府弟子的婚契,都定在仙府的三生石上。
三生石恰好是大长老的管辖范围。
她比任何人都早察觉到婚契的变动。
大长老说了劝和的话,也没期待慕不逾给什么好的回应,但奇怪的是,今天这老东西居然一句话不说,往日里总会不屑地哼一声,或者果断拒绝。
这可有些反常。
“府主?”
聂槃往前一步,端丽的脸上神色凝重起来:“你可在里面?”
法阁内,薛宁与慕不逾四目相对,慕不逾嘴唇在她掌心动了动,一片湿热。
薛宁倏地松开手背在身后,使劲擦了擦手心。
慕不逾刚刚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答应也不行。
情况不允许他拒绝。
他确实可以就这么硬挺着,要么薛宁动手伤人,然后自己也活不成,但和这样的人同归于尽,未免太没价值了一些。
要么就是另一种情况——聂槃得不到他的回复闯进来,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
薛宁届时固然也吃不了好果子,但他不能被发现。
这是需要守护终生的秘密。
于是在门外人进来之前,他答应了薛宁的要求,和她定下了契约。
她替他保守秘密,放开他,他也不能再拘着她,伤害和强迫她。
“把这东西松开。”慕不逾声音沙哑,身上的异常在一点点恢复如前,但很慢。
薛宁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收回来,你等我研究一下。”
慕不逾阴晴不定地盯着她,薛宁得了契约保证,也不再害怕他,在他身上动手动脚,惹得他浑身不舒服。
“让你解开法器,你在乱摸什么!”
“绳索绑在你身上,我找地方解开不得碰吗?”薛宁也非常无语,“你当我稀罕碰你?碰你一下都觉得恶心!”
慕不逾心里堵了一下。
他很自负,也很自傲,看不起大部分人,不然也不会轻敌。
被薛宁如此说,心情克制不住地翻腾。
“你与秦江月在一起时,可殷勤得很。”
薛宁觉得好笑,讽刺道:“你同他比?一个连真容都躲躲藏藏的东西,也配和他比。”
慕不逾是秦江月的师尊,虽然两人从不以师徒相称,可他也受秦江月尊敬多年。
他有点受不了薛宁这语气和这措词,在绳索被解开后就想动手,被薛宁一把按住,狠狠一掌。
眼神交换,想起契约,慕不逾忍着翻涌对血气,冷哼一声缓缓退开。
法阁外,聂槃已经要进来,慕不逾终于开口回答:“没事,都滚。”
聂槃:“?你说什么?”
“让你走。”
“注意你的用词,慕府主。”
慕不逾不耐烦起来:“请你离开,可以了吗?”
聂槃还是不高兴,任谁被说了“滚”都不会开心,她一点都不打算走,直接就要进来。
“你说走就走?我偏要进去看看。”
“聂槃!”
慕不逾今天受到的忤逆够多了,神经几乎有些衰弱。
薛宁在一边差点笑出声,被慕不逾扭曲的眼神触及,不止没有收敛,还更加开心。
慕不逾人晃了晃,险些晕过去。
“我说了——不准进来。”
法阁结界布下,是他最后一点力气。
“这里不会有事,薛宁会明日离开,你们都可以走了。”
他说完这句话彻底消耗完毕,人靠在蒲团边昏昏欲睡。
薛宁静听了一会,外面好像没动静了,于是自己开口:“干嘛明天?我现在走不行吗?”
慕不逾瞪了她一眼,竟有些美人娇嗔之感。
冷冰冰的慕府主原貌真的太妖艳了,看着很下贱。
薛宁因这个眼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外面又传来秦白霄的声音。
“明日我来这里接薛宁,希望可以看到她安然无恙。”
“……”
慕不逾真的受不了了。
这是在威胁他吗?
如果她没有安然无恙,秦白霄打算干什么?
“真是反了。”他虚弱地说完这句话,就要出去教训人,结果没走几步,就被拖长的衣摆给绊倒了。
……天呢。
薛宁看不下去,转开了头。
真是改不了这替人尴尬的毛病。
慕不逾在地上趴了一会,慢慢看向她的背影,她衣衫凌乱,长发披散,也不比他的狼狈好多少。
心里莫名平静了一些。
他干脆就那么席地而坐,双手交握闭眼:“你走的时候,秦江月还没断气?”
薛宁愣了愣,半晌才道:“是。”
“你们都说了什么。”
“无可奉告。”
“呵。”慕不逾诡异地笑了一声,“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他尸首不见了,尚可解释成因魔气侵扰灰飞烟灭,但剑骨不该不在。”
不管是在傅蘅芜送来的秘闻里,还是在慕不逾的理解中,剑骨都不是会消失的东西。
修士们陨落后通常也会像佛修圆寂那样,留下一颗舍利一样的东西。
秦江月既有剑骨,就该是剑骨留下来。
“你真不知道剑骨去哪了?”
慕不逾靠过来,一字一顿,带着戏谑道:“你的法器——让我仔细看看。”,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