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nny Toys如今名声在外, 年轻人只要接触过潮玩的,很少会不知道它。
哪怕不了解,也会听说过它的名字。
但池鹤也没有想到, 自己想低调装逼没装成不说,还突然天降一口大锅, 收到来自于祝余的指控。
他目瞪口呆地愣了半晌, 才问:“什么叫……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没买到娃娃,就看你和猫不顺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祝余提到了发财的名字, 而它的听力又实在敏锐, 池鹤话音刚落,它就从吧台边上的门口走了进来。
停在池鹤脚边, 仰头看看他, 又对着吧台里面的祝余喵了声。
祝余刚要招呼它,就听后面出来一句略带威胁的:“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他们说别的关夏禾都可以不听,但要是说她坏话,那可一万个不行!
面对她的虎视眈眈, 祝余一脸淡定, 眨眨眼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上上上个月, 没有因为没抢到联名款的棉花娃,就迁怒于我和发财吗?”
关夏禾听她提起这件事,气焰一下就矮了下去, 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 居然还翻旧账。”
发财这时好巧不巧, 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附和哪个。
池鹤弯腰将它抱起来,把它的爪子搭在吧台边沿, 和它一起看姐妹俩“就事论事”。
祝余说:“所以我也没有说你坏话啊,只是在陈述事实。”
“其实都怪那家店。”关夏禾为自己辩解,“我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个娃出来,结果就晚了一天想起来要去买,一看,游戏的官旗卖完了不说,Funny Toys那边也没有了!”
“都怪他们货不够!还不补货!玩家怎么说都不补,有钱都不挣,气死我了!”
关夏禾想想就难受,偏偏那时候祝余还劝她:“还有啊,不是还有另外几款吗?你随便买一个呗。”
她一听就炸了,“我单推!铁血单推!要别的角色的娃干什么?!”
祝余又不玩游戏,哪里知道她们这些玩家还有这么多讲究,一不小心就撞上了枪口。
发财刚好也在,就搁一旁打滚呢,一边玩猫薄荷球一边喵喵叫,关夏禾看它不顺眼,就连它也骂了。
给孩子直接就骂懵了,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祝余赶紧过去一把抱起猫就跑。
“池鹤哥你都不知道她多吓人!”她冲池鹤绘声绘色描述完当时的场面,还强调了一句。
甚至加重了语气,以示这个“可怕”程度之强。
池鹤简直哭笑不得,捏着猫爪子上的肉垫解释道:“不是不想补货,是本身合约就是销量发售,卖完即止,而不是限时不限量,而且可能游戏官方没有授权二贩,所以也就没办法再开启二轮销售,有的款式没了就是没了。”
关夏禾听了很疑惑:“是吗?难道这不是客服的统一话术吗?”
池鹤:“……”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你听见了吗?
祝余憋着笑,把关夏禾往一旁推,吐槽她:“你肯定没仔细看官方的说明,马大哈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鱼,我是不是没办法拥有它了?是不是要让二手贩子砍一刀啊?”
关夏禾好伤心啊,声音都出现哭腔了,祝余听了一阵无语。
怪谁呢?谁叫你偏要晚一天才想起来这事呢?
这根本没法安慰。
她给关夏禾塞了个她喜欢的口味的雪糕,转身回到池鹤这边,小声跟他说:“离小禾生日还有两三个月,我准备到时候去二手市场收一个给她,池鹤哥你别说漏嘴。”
池鹤唉了声:“保守秘密最好的做法,就是把这事烂肚子里,谁也别说。”
“可是我相信你,不会说的,对不对?”祝余望着他的眼睛问道,眼里全然是信任。
池鹤心里一动,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动。
怎么会有人像她这样,对着一个已经十几年不见的,所谓的少年时代的好友,轻易交付信任。
池鹤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毕竟时间会改变一切,包括一个人的性情。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对对方敞开心扉,也不敢确定对方还和从前一样。
他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吗?你怎么这么信我?”
祝余似乎料到他会这么问,望向他的眼神里目光柔和沉静,如同平静无波的水面,像是能看穿他内心一切想法。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六分。”她抬头看了一眼店里的挂钟,笑着轻声道,“我现在是一个赌徒了。”
她看着池鹤,姿态似乎很从容,但仔细看,却依稀可见其中的紧张。
池鹤忽然间生出了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
她说得没错,她是个赌徒。
她在赌他的人品,赌他依旧和从前一样,善良正直,也在赌他和从前一样,和她最为要好,遇事总站她那头。
“……你啊你。”半晌,他叹出口气,又一次说了这三个字。
祝余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他却忽然没好气地笑起来,横了她一眼,“学点好的吧你,赌一次不够,紧接着开第二盘,你怎么这么能,以后再这样,我就去派出所举报你。”
祝余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嘴巴一抿,鼻子都皱了起来。
“这是你大义灭亲的时候了?”
“我只是做了一个普通市民应该做的事。”池鹤揶揄了一句,立刻扯开话题,“交给我吧。”
祝余一愣:“……啊?”
交给他?什么交给他?举报她开盘这件事?
不是吧,真这么狠啊年轻人:)
她正要说什么,就听池鹤道:“你告诉我小禾玩的游戏的名字,我明天让助理去仓库找找有没有库存的,要是有,你就不用再去二手市场收了,你去收一个的价格,都够买两个新的了。”
恐怕还不止,有的在二手市场价格能翻好几倍。
池鹤自己就是做这一行的,对其中的水深水浅知道得再清楚不过,毕竟他自己设计的多个系列中,就有隐藏款被炒出比原价高好几倍的高价。
市场生态如此,因为有人肯买单,才会出现这种价格。
但他认为,祝余很不必要去吃这个亏。
祝余又啊了声,问道:“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我的工作也和这些玩具有关。”池鹤摇摇头,表示这都是顺手的事。
祝余这才想到,“刚才都忘了问,池鹤哥你在Funny Toys是负责哪方面工作的啊?”
“玩具设计,我负责提案和出概念,项目团队会出设计稿,工厂负责生产,公司的销售渠道负责销售。”
池鹤将自己的工作形容为流水线上的其中一环,还算有点重要的螺丝钉。
祝余说他谦虚,“没有设计师,哪里来的点子,没有点子,哪里来的项目。”
“谢谢夸奖。”池鹤把最后两口巧克力牛奶喝完,觉得腻得不行,问她要白水。
祝余一边给他倒水,一边好奇地问:“可是你怎么有时间每天都过来,不用坐班么?”
“假公济私,迟到早退。”池鹤蹭蹭鼻尖,直言不讳,并且不以为耻。
祝余露出不信的表情,坚持认为是他们公司对设计师的考勤制度比较宽松。
但池鹤却微微一笑,觉得自己装逼的机会终于到了。
“其实是因为我是公司创始人之一,虽然也在公司上班,但只要我把工作完成了,就没人管我是不是迟到早退,不去都行,我不拿全勤。”
祝余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脸孔:“……”
我单知道他发财了,却不知道他已经混成了可恶的特权阶层!
但随即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震惊地看着池鹤:“Funny Toys是你的……”
“不是我的,我只是有一部分股份。”池鹤摇头解释道。
他跟她说起大学时代的创业经历,说他们刚开始那几年没什么业务,在京市都混不下去了,幸好乔栋家里就是做玩具厂的,让他们把办公室安在厂房一处小小的房间里。
“就两张办公桌,两台电脑,面对面地放着,乔栋想办法拉点做代工的业务,他爸看我们实在太艰难了,大发慈悲,在工厂给我们开了一条生产线,那时候我们帮人家生产棉花娃娃,来图打样,来样加工,如果没有设计图,或者对自己的图纸不满意,我们也可以帮着设计,一张图纸就卖几百块。”
那段时光真的很难,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件事,想的都是今天有没有活。
“幸好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笑着,一句话带过了所有没有说出口的艰难。
如同祝余也只是用短短十几二十分钟,就将她这十几年里发生的事都说完了一样,省略其中许多细节。
他们都经历过人生中一段堪称至暗时刻的岁月,生活掀起的风暴不为人知,他们被生活打碎,又被生活重塑,最终成为更丰满更平和,甚至是刀枪不入的大人。
然后穿越过各自为战的长长岁月,穿越过风雨,站在了对方面前,就着一杯咖啡,聊一下午的往事。
巨大的时间空隙就这样被弥补起来,仿佛他们也参与了彼此的过去,一直都没有走散过。
祝余这时说:“说起来,我第一次知道盲盒,好像就是你们公司的。”
池鹤闻言好奇道:“是么,是哪个系列的产品?”
“电视剧的联名。”祝余想了想,“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一部古偶叫《登仙台》的,你看没看过?就是那部电视剧,出了个角色系列盲盒。”
《登仙台》。
池鹤眉心一跳,不自觉地有点心虚,但表现得很镇定:“你说这部戏啊,当然看过,那是Funny Toys很重要的一个ip,因为它的成功,我们才找到了最终的方向,否则现在就只是一个棉花娃娃的代工厂而已。”
祝余没有想太多,只笑道:“这样看来,不管是导演,还是你们,胆子都挺大的。”
一部这么火的古偶,随便就找了个小公司做联名,幸好他们成功了,不然会被剧粉和书粉骂死。
还会连累鹤山仙人太太的名声!
祝余嘀嘀咕咕,池鹤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很喜欢这部剧么?”
“没有啊,我喜欢这本原著。”祝余坦诚直言,“我就是去看看剧到底改成什么样了。”
池鹤:“……”内心突然忐忑。
但他又不可能直接说,诶,你知道吗,这书我写的。
这不符合他一贯以来低调做人的原则。
同时他心里还有一个小恶魔,正挥舞着叉子跟他说,机会来了,她赌你什么时候认出她,现在轮到你了,就赌她什么时候发现你是鹤山仙人!
池鹤在心里自己跟自己开盘。
然后喝了一口水,问道:“看完以后呢,什么感想?”
祝余眨眨眼,一脸正直:“理智的书粉应该学会书剧分离,太太能卖版权拿到版权费也不错。”
池鹤:“……”
当着自己书粉的面聊改编剧,莫名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他笑了一下,赶紧再次转移话题,笑道:“总之,给小禾找娃娃的事就交给我吧,明天再给你消息。”
祝余高高兴兴地应好,觉得真是个意外之喜。
实在是太巧了,谁能想到呢,关夏禾当时没抢到的周边,竟然就是池鹤他们公司的产品。
池鹤想了想,觉得光给关夏禾送礼物似乎不太好,就问祝余:“这么多年没见,我不给大家送点礼物说不过去,闻度现在喜欢什么?”
祝余一愣:“……闻度?他现在是儿童绘本作家,你觉得送什么好?”
池鹤沉吟片刻,“那就送他一套挪威童话作家乔治亚的一套联名手办吧,这是我们今年的重点ip之一。”
“他应该会喜欢的。”祝余笑着点点头。
池鹤看着她一脸为朋友高兴的样子,心里忽然一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
他温声问道:“那你呢?小鱼,你想要什么礼物?”
祝余闻言一愣,待看见他眼里涌动的柔色,又觉得心里有些突如其来的酸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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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么礼物呢,小鱼?”
池鹤见她忽然出神,于是又问了一遍。
然后以为她在思考要什么礼物了,便不再追问,反而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往关夏禾那边走去。
关夏禾还在玩游戏,在给几个男主角搭配衣服,玩得不亦乐乎。
见池鹤过来,就暂停问道:“你们聊完了?”
池鹤摇摇头,笑着温声道:“还没有,歇会儿。”
说着听见一阵音效声,便抻头往关夏禾手机上一瞟,都是些花花绿绿的立绘图。
不由得一阵好笑:“你就这么喜欢这个游戏?”
关夏禾嗐了声:“这不得找点事放松放松么,再说了,现实里的男人,哪有纸片人完美。”
这话是实话,池鹤点点头:“也是,他们是完美男友。”
因为是人为塑造出来的,可以赋予他一切美好品质,在纸片人的世界里,“人有完人”。
关夏禾深以为然,点点头,接着问他过来是什么事。
池鹤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来跟老板娘你预定几个新鲜出炉的可颂,你们这儿可颂好吃,当早餐是这个。”
说完翘起一个大拇指。
关夏禾一脸骄傲:“那可不,蕾姐可是受到祝小鱼真传的,嫡传大弟子。”
池鹤惊讶道:“……小鱼?”
“你不会以为小鱼只会做咖啡吧?”关夏禾好笑地反问道。
池鹤眼睛一眨,意思是,难道不是这样?
“当然不是了!”关夏禾叉腰,横了他一眼,“除了咖啡,我们小鱼还会做烘焙,会做简餐,我们店里所有的菜单都是她定的,蕾姐和李敬不会做的,小鱼就会手把手教他们,这个店里没有谁都行,唯独不能没有她!”
祝余曾经对关夏禾很认真地说过,一个咖啡师,不需要懂做甜品,也不需要搭配菜肴和咖啡,甚至可以不懂管理库存,他的职责就是调配冲煮咖啡。
只要将这一点做到最好,他就是一位优秀的咖啡师了。
但是却没有办法成为一位优秀的经营者。
要经营一家咖啡店,就必须知道如何经营一家店铺,运营成本要多少,如何吸引客人,如何定制菜单,什么样的甜品和简餐和咖啡最搭,如何在品质和成本之间做好衡量,诸如此类,全都要掌握。
“我得学会这些,否则我永远要给别人打工。”祝余说这些时满眼都是斗志昂扬,“我得买房子呀!”
这是祝余迄今为止最大的梦想。
要有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不会有人对她指手画脚,觉得她这不配那矫情,没有人能让她滚出去。
她可以长长久久的,一辈子都住在里面。
关夏禾知道她的这些心事,却不会对任何人讲,只拉着池鹤跟他介绍甜品柜里剩余的蛋糕,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
还说:“配方网上到处都是,但是真正做起来,就会发现有很多影响因素会导致失败,就连本地的气候,面粉的品牌,都会影响到口味,小鱼做实验,做坏好几个才得出最佳配方,笔记本都好几个。”
池鹤听着她说的这些,起初只是惊讶,后来便是感慨。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容易的,像祝余的甜品和咖啡,像他的存稿和图纸,人们只看到它的成品,却看不见它背后被丢弃的一地“尸骸”。
他饶有兴致地听关夏禾说起祝余的事,多了许多刚才没听她本人说过的细节。
而祝余靠在手冲吧台的边上,目光追着他走,最后落在他和关夏禾的身上。
心里有很多很多汹涌澎湃的情绪,似感动,又似满足。
很少有人会问她:“祝余,你想要什么礼物?”
她身边的人里,关系近的远的有不少,但除了关夏禾和闻度偶尔问一句,再也没有别人问过。
就连他们,有时候也是不问的,直接把礼物塞过来,说:“我觉得这个不错。”
“这个合适你,拿着吧。”
她早就习惯了那样的相处方式,毕竟收礼物嘛,不管是什么,用不用得上,那都是必要的,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送礼的人也不会提前问,因为觉得提前知道礼物是什么之后,会少了几分惊喜。
可是池鹤回来了,他要送她一份重逢赠礼,却先问她:“你想要什么呢?”
有种直白的温柔,看着她时认真关切的目光,似乎是在告诉她,他很重视她这位朋友,希望她收到的是她真正想要的,不管价值几何,重要的是她会喜欢。
祝余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笑起来,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从小就没什么亲人缘,祝家亲戚不少,却没一个跟她说得上话的,就连感情颇好的亲弟弟祝麟,也在渐行渐远。
但她的朋友运却实实在在是不错,先是有关小禾和闻度,铁三角二十多年来交情牢不可破,后来是外出求学谋生,遇到的更是贵人,如今池鹤又回来了。
好像她身边的位置一下子就坐满了,她觉得再也不缺哪一个。
池鹤听关夏禾讲完祝余事,被她叮嘱了一句:“小鱼以前就过得辛苦,现在生活压力也不小,你要好好对她。”
这最后一句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像在托付什么似的。
池鹤咂摸了一下,点头应好。
关夏禾听他答应了,立刻接着往下把话说完:“所以你别让她请你喝那么好的豆子了,真的很贵,我们要留着卖钱的!”
池鹤:“……”听懂了听懂了!
关夏禾脸上的心痛之色不加掩饰,池鹤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闭上嘴转身就走。
身后是关夏禾谴责的目光。
“小鱼,小禾欺负我。”他选择立刻告状。
没办法,这是他们的地盘,他在这里只有祝余这个靠山。
祝余早就听到他和关夏禾的对话了,闻言笑眯眯地嗯了声,“不要紧,我私人请你喝。”
池鹤靠在吧台边上,诶了声:“还是你对我好,关小禾靠不住的。”
关夏禾立刻瞪眼看过来,他当没看见,只专心问祝余:“刚才的问题,想好答案了吗?”
祝余抿着嘴唇点点头,眼睛里的笑意掺杂上了期待,从眼角流溢出来。
“你给我买本书吧,池鹤哥。”
池鹤一愣:“……书?什么书?”
“一本小说。”她认真地回答道,“我喜欢看小说,你知道的。”
池鹤点点头,“当然知道,所以你要什么书?”
问完又调侃道:“不会还是什么文学名著吧?”
以前他们几个经常一起待在闻家的旧书店的二楼看书,偶尔还会借出来看,有一次祝余拿着本《金瓶梅》,被巷子里一位当小学老师的邻居见到,对方说她还这么小就看这种书,小心到时候学坏了。
祝余眨巴着眼睛一脸老实孩子样,问人家:“可是这不是文学名著吗?什么什么奇书之首,名著也会教坏人吗?那有人说不该看《红楼梦》也是真的?”
给人老师无语到不行,解释又怕多说多错,只好干巴巴说了两句,就让她走了。
从那次以后,他们就经常开玩笑说,祝小鱼看的书,肯定都是文学名著。
这个梗已经因为年代太久远,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提起过了,被他突然一说,祝余差点没想起来。
等反应过来之后就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抬手捂脸。
“你怎么还记得这种事,那时候我不懂事,不该那样跟冯老师耍小聪明的。”
冯老师也是为她好,有些书确实不应该那么早就看,应该晚一点,至少到高中大学,那时再看就能看懂了。
池鹤嗤了一声,揶揄道:“看来果然是长大懂事了,冯老师一定很欣慰。”
祝余放下手,笑着点点头:“冯老师帮过我很多,那时候我妈不想让我去申城读大学,他还特地上门劝过。”
巷子里都是老街坊,院墙挨院墙的,谁家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会知道,祝家两口子重男轻女,对女儿要么随意打骂,要么不管不问,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祝余高考志愿填报完之后,她妈在家骂了她一晚上,什么翅膀硬了如何如何,第二天就左邻右舍都知道了。
池鹤听她说完事情始末,嘴角一抽:“……看来房子就算修好了我也不能住回去,隐私性太差了。”
祝余深以为然,心有戚戚地点头。
然后说回正事:“我这次想要的不是名著了,是一本叫《揽山河》的网络小说,包揽的揽,大好河山的山河,作者叫鹤山仙人,它分上下册,我已经有上册了,下册据说很快就要上市,你送我这个好不好?”
她生怕池鹤不知道这是哪本书,把书名作者名都讲得一清二楚。
池鹤听得眼皮直跳个不停,他是真没想到啊……
此时此刻,池鹤觉得自己特别想去匿名区发个帖子,标题就叫:我妹让我给她买我写的小说,该不该告诉她我有样书不用买?在线等,有点急。
祝小鱼你怎么回事啊?小孩子家家看什么网络小说!
祝余讲完,问他:“记住了么?”
被她用饱含期待的殷切目光一看,池鹤顿时觉得后脑勺有点发麻。
他忙点头:“记下了,你放心。”
“那你关注一下他的微博,要预售了会通知的。”祝余提醒道。
池鹤笑容顿时有点不自在,他有两个号,一个认证是Funny Toys玩具设计师池鹤,另一个认证是榕江网络文学城签约作者鹤山仙人,为了不掉马,这俩账号是不互关的。
那问题来了,他昨晚登陆的,是哪个号来着?
他一边想,一边慢吞吞地打开手机上的app,然后说:“小鱼,再给我一杯水好不好?”
祝余不疑有他,应了声好,拿过他的杯子去给他倒水。
趁她转身这个机会,池鹤飞快看了眼自己的账号名字,然后迅速切换到大号。
等祝余回来,他一脸淡定地问:“关注作者微博就行了,对吧?”
祝余嗯嗯两声,看他关注了鹤山仙人的微博,就笑眯眯地跟他道谢:“谢谢池鹤哥。”
她高兴的笑脸让池鹤很是心虚,笑了一下之后,他问:“你是喜欢这个作者,还是只喜欢这本书?”
“都喜欢。”祝余闻言,解释道,“我喜欢这本书,也喜欢这个作者,我都追她的书追了好几年了。”
她对池鹤说:“我觉得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
池鹤听到这里下意识地嗯了声,随即又反应过来:“……嗯嗯嗯?什么女孩子,明明……不是,他个人简介这里性别是男的啊?”
“那个性别肯定是乱写的,太太是女孩子。”祝余认真地跟他说起鹤山仙人的事。
说他在作品里对女性角色的描写都很友好,女主角独立自主,自尊自强,即便是其他反派的女性角色,也都不是单纯的坏,人物丰满细腻,她们是作为“个体”,而不是男性的附庸。
“男作者的小说里,对女性角色可不是这样友好的,是个女的都是男主角的附庸,描写女主也好,女配也好,一开始就写胸写腿。”祝余撇着嘴角道。
池鹤一阵无语,试图解释:“不是每一个男作者都这样的,《红楼梦》和《妻妾成群》都是男作家的作品,他们在描写女性自身的内心隐秘时,笔触同样细腻,没有你说的那些……”
话说到这里他就停了下来。
祝余哼了声:“笑死,那是网文,别来碰瓷名著。”
说完她见池鹤还是一脸不信,又说:“还有一件事,几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有个读者在评论区说自己失恋了,觉得自己人生很失败,太太安慰了她好多层楼,还让她去微博私聊,后来那个读者放出和太太的私聊截图,全都是太太安慰她的话,帮她分析失恋的原因,告诉她失恋一点都不可怕,还送了她一本特签的书!”
“你见过哪个男作者对读者这么温柔友好的吗?还是女读者,他们不想些乱七八糟就不错了。”
池鹤:“……”要不是我就是他本人,还真就信了。
其实安慰读者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读者的言论很悲观,甚至透着轻生的念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他不做那还是人么。
不过这两年几起男作者性骚扰女读者,或者艹粉的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因此对于祝余的偏见,池鹤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是祝余好奇道:“池鹤哥你们不是给《登仙台》这个ip出过盲盒吗,有没有跟太太本人聊过,或者见过面啊?”
池鹤脸上表情微微一顿,有点心虚地说:“不太了解,当时我们主要是和剧组的工作人员联系。”
祝余觉得也有道理,点点头:“也是,你们是做剧的盲盒,不是小说原著的。”
池鹤应了声是,然后借着有客人进店发出的动静,转眼看向门口。
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新烤好的可颂开始售卖。
陈小乐按照惯例,随便拿了一个过来给祝余:“小鱼姐,你尝尝。”
祝余拍拍手接过,低头咬了一口,有酥皮落到掌心里。
她咬开以后看了眼里面的面包层,点点头,“挺好的,没问题。”
陈小乐欢快地应了声好嘞,转身继续去忙了。
祝余回头,见池鹤正看着他,就解释道:“人工抽检。”
说完低头猛塞一口面包,没办法,她咬过的,也不好分给他。
池鹤看了哭笑不得,“你慢点,我又不会跟你抢。”
祝余抿着唇,腮帮子鼓鼓的,神情腼腆,显得非常不好意思。
清丽的眉眼一下就变得格外生动,沾染上了许多的烟火气。
池鹤看着她不住地笑,笑到她都觉得发毛了,忍不住睁大了眼睛瞪过去。
恶作剧得逞,池鹤耸耸肩。
这个点进来的客人不少,看样子都是附近的街坊,也不点什么喝的,买几个可颂就走。
走的时候还跟祝余打声招呼:“小老板,下午好啊。”
祝余诶一声,笑着回应人家:“您也下午好,吃着好吃可要再来。”
关夏禾在忙着给客人结账,一边打印小票一边跟祝余说话:“你给闻度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过来。”
祝余应好,低头摆弄手机,池鹤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原本清净的咖啡店忽然之间就热闹起来,他还见到一位提爱马仕的阿姨,把面包往包里一塞就潇洒走人,红尘世俗在这一刻显得分外有趣。
在这片刻时间里,他脑海中冒出许多的灵感,见祝余在低头看手机,便也拿起手机,打开了备忘录。
没过多久,在大门外守门口的发财突然飞蹿回来,俩人同时从手机里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短袖和藏青色速干长裤的青年笑盈盈地从外边进来。
一边走还一边喊发财:“发财你别跑啊,跑什么,我不抓你。”
祝余闻言,无奈地说了句:“闻度你别招惹它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