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本能与自然而然的,萨麦尔看到了莉莉丝的眼,一双流淌着血一般殷红的、象征着堕落与黑暗的眼。
看似平静的心弦有那么一瞬间的颤动,而后在下一刻,便在这位座天使长准备将其捉拿的那一刻,萨麦尔忽然从那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形象。
黑发,血眸,有暗夜一样的翅羽自身后张开,在那某一瞬间,便连身形亦似乎扭曲成蛇的模样。
这样的发现无疑叫萨麦尔为之惶恐和不安,纵使座天使长的意志足够坚定,似乎仅仅只是在一瞬间便意识到,这不过是一片幻象与梦境,但这样的景象对于实力强大的撒拉弗而言,却又似乎有着某种不一样的警兆和预示。
然而这样的警兆和预示却又似乎是无害的,并不曾将萨麦尔拉入到那更深的梦境。
只是在座天使长的目光之下,乌发红裙的莉莉丝对着葡萄架下的萨麦尔遥遥举杯,手中高脚杯轻轻摇曳,恰如同流动的血液一般,隐隐带出了致命的勾引和诱惑。
红唇轻启,莉莉丝似是想要对着萨麦尔说出些什么,然而落到萨麦尔耳中的,仅仅只是一片嘈杂。
当然,处于这样状态之中的萨麦尔显然并不知道,在那伊甸园中,在属于亚当与莉莉丝之间的有关于生命的和谐和律动结束之后,当这对人类的男女先后进入睡眠之中落入到梦乡,莉莉丝同样置身在一场诡谲且荒诞的梦境之内。
只是再怎样的诡谲与荒诞,又何及得上本应当再是神圣与庄严、圣洁不过的、属于神明的圣堂之内、在御座之上所发生的一切?
身贴着身肉贴着肉,呼吸相闻灿金与银白的发丝相纠缠,路西菲尔以一个极亲密的、恍若蛇一般无骨的姿势紧贴、依靠在神明的身上。除了彼此间的那层衣料之外,几乎不留有半点的缝隙。
这造物似是在撩拨、诱惑着神明,想要将至高的主拉下神坛,向着那深渊处而坠落。却又似乎仅仅只是在汲取温暖,汲取来自于主身上的暖意。
以致于配合着那似轻似重且漫不经心的动作、那骄矜且理所当然的神情,如果不去看这造物那流淌着恶意的眼,那么不难发现,由始至终路西菲尔都似乎是极无辜与极虔诚的。
纵使自此番踏足与出现开始,这造物不管是所言、所行还是那诸般种种,都同无辜、虔诚没有半分联系。
主的眼并不会因此而被迷惑。
然而——
“你还在等什么呢耶和华?”
沉寂已久的法则再度开口,发出破音,对着神明道:
“这是亵渎、忤逆!”
“快制止他,制止他所做的一切!”
本应当再是乖巧不过的、从不曾违背和忤逆神明意的炽天使长在此过程中、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无疑是不安分的,在身躯紧紧贴着神明的同时,那恍若无骨一样的手从神明那经由神力之所编织的衣料之下探入,如同再是好奇不过的孩童一般对着主圣袍之下的、被遮蔽了的身躯做出探索。
“您同样是欢喜的,不是吗?”
路西菲尔的唇凑到了神明的颈间,凑到了主的喉结之所在的位置,做出揣度,问出疑惑。
有属于造物的、刻意伪装出来的呼吸于此驻足和停留,恰如同白羽掠过水面一般,在此短暂的落下。
稍纵即逝一触即分,似乎全然无有半分诱惑与勾引的意味。
又或者说这世间的造物与生灵,不管心志再如何的坚定所经受到的教育又是再如何的严苛,可是对着这样一张脸、这样的一副面容,纵使知晓隐藏在这面容之下的是恶魔、是深渊、是毒液,可又有能够真正意志坚定的做出拒绝,叫其痛苦甚至是垂泪呢?
不,或许并非是这样的。晨星的光芒虽然美好,光与暗相交织固然在这造物身上呈现出别样的魅力,可是对于主而言,这一切本无有任何稀奇的不是吗?
因而自始至终,神明不管是面色还是神情都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动,眸光璀璨,无喜无悲,似是极温柔又似是极深沉的注视、任凭着这造物的动作。直至那某一刻,似乎觉得无趣的造物想要抽身而走、想要就此退去。
“路西菲尔。”
主再度唤这造物的名,每一个词汇之间都仿佛带上了温柔的、缱绻与缠绵的意味,恰似情人的呢喃一般,在这至圣之所回响。
“你是光耀的子,黎明的星。”
主的神情似乎是冷的,目光是冷的,身躯亦是冷的,便连那璀璨的金眸间,仿佛是极真实的温暖和温和亦被带上了一层虚假和迷幻。
这造物作乱的手被神明握住,而后一点点的收紧,只是在路西菲尔眉头轻皱,仿佛要痛呼之间,有那么片刻的放松。
于是这似乎明显将要走向堕落的造物似有所感,继而乐不可支,有恃无恐且无所畏惧的一点点笑出声来。
“您舍不得的,会心疼的,不是吗?”
路西菲尔未曾被主握住的手一点点按上了神明的胸膛,一举一动间,都似乎带出了说不清与道不明的意味。
“放肆!路西菲尔,你这胆大包天的造物,你怎能、怎能......”
一旁的法则暴怒,然而不知不觉中,那诡异的声调里却又似乎带了几分虚张声势,几分色厉内荏。
然后就在下一刻,法则忽然对上了神明的,冷漠且璀璨的、无喜无悲的眼。
所有的话语尽皆归于沉寂,法则谨慎的住上了嘴。
甚至于老老实实地,滚回小黑屋中屏蔽了所有对此、对这世间的感知。
有白鸽自枝头振翅、飞起,而后下一刻,神明以另一只手温柔的抚过路西菲尔那雪白的、形状优美的颈,在此停留、摩挲、赏玩,如同为自己的创造、为祭品的呈上而感到满意一般,缓缓流露出笑意。
温柔到极致的、没有任何情感和情绪的笑意。
于是那一瞬间,终是后知后觉感受到威胁的造物开始想要后退、开始想要逃离,有浓重的暗色和阴影在路西菲尔脚下汇集、在路西菲尔脚下喧嚣、嘶吼,想要冲破神明的阻碍。
但猎物既然已经被置放在笼中,不管其真实的目的是什么、真实的样子又究竟是怎样的,神明又岂会在意这些,又何曾会在意这些?
主想要的,永远只是主愿意看到的而已。
有如同潮水一般的神力缓缓汇聚、侵染,如同浪花抑或是海浪一般将那份黑暗与喧嚣、存在于这造物身上的血与火相剥离,呈现出光辉和璀璨到极致的圣洁、虔诚与空茫。
属于路西菲尔的颈被神明捏在掌下,握在手中,如同蝼蚁之于大象面前一般,掀不起任何的反抗以及更多的情绪、动作。
于是在那眼里,在那仿佛跃动着血液与火焰的眸中,神明终是看到了某种名为惊讶的、不安的情绪。
没有畏惧,亦没有敬畏。仿佛在那自始至终,彼此之间都是平等的、处在同样位置上的。
但,这世间又哪有什么造物与生灵,能够同那至高的主与父相等同?
遑论是这经由主所塑造的造物。
因而在下一刻,在主的手捏住了这造物的脖颈,在路西菲尔脚下的暗与影如同被困在笼中一般不断嘶吼不断发出尖啸想要逃离,却又如同被人揉捏的面团一般收束起来,直至一点点消亡,再不留下丁点痕迹。神明终是开口,不带有任何情绪以及波澜与起伏道:
“不要挑战吾之耐性,路西。”
“莫要忘了,你是光。”
在那创世的最初,主见那光是好的,主见那造物自光中来,是完全的、全然合乎自己心意按照自身之意愿而形成的,所以将其称之为光,唤其路西菲尔,是光中之光。
既然是光,又怎会是黑暗、污秽与不洁的呢?
这样想着的神明显然似乎是忘记了,纵使这光再如何的光辉、璀璨与圣洁,可是在那最初,在神明于那水面而驻足的时候,纵使那光再如何的美丽,可是自始至终却是同暗相伴随而生的。
黑暗中有这造物的王座而遗留,即便是神明......主从来便不曾想过改变。
至少在现阶段的时候,在同这造物的接触之中,对路西菲尔的宠爱与偏爱固然是真,那份高高在上的冷眼旁观与暗中推动,同样是真。
只是很显然,如果将这世间之种种拟作一场游戏,一场属于神明的游戏,那么游戏的开始、结束与否从来便不再世间之任何造物与生灵的手上。能够主导这游戏推动、发展和进程的有且只有神明。
在目的尚未达到那被培养出来的造物尚未完全、尚未真正的光辉且闪耀拥有着不朽的、无法被泯灭的灵魂之前......若是主不愿终止这样的游戏,那么谁又能够将这游戏终止,使这造物从那至高的天上而落下?
因而伴随着神明声音一起而落下的,是路西菲尔那闭上的双眸。,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