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温渐凉, 众人添了衣裳,但成忱和宋越依然时不时打趣崔遥。
“你近日衣衫可全?”“亵裤可在?”诸如此类云云。
崔遥恼羞成怒, 与他们打做一团。
杜蕴坐在石凳上,抿着小嘴笑,手上还不忘给他爹剥瓜子,一副勤勤恳恳的小模样。
偏他人小,力气也小,剥了小半日也才剥出小堆。
杜长兰吃着儿子剥的瓜子仁,悠哉悠哉看戏, 随口夸奖:“真能干,有你这样好的儿子,爹好开心喔。”
小孩儿瞬间脸色泛红,眼睛亮亮的望着他爹:“爹开心,我也开心。”
杜长兰朝儿子比心。小孩儿噘嘴嘴回了个飞吻,乐得小脚跟着晃,剥瓜子更卖力了, 小手力气不够还上嘴磕。
陆元鸿看不下去了, 决定帮侄子一把。
“蕴儿,厨娘唤你。”陆文英将杜蕴支走, 在杜长兰身边坐下。
杜长兰挑眉:“何事?”
陆文英:“在想崔遥失窃的内衫。”
起初陆文英以为是陈芨或付令沂偷的, 但时间对不上,后来才知自己想窄了。这种事风险低, 又何须本尊,随便使个人就成。
就算事后暴露,也可打哈哈说句捉弄人带过去。但目的性虐狗就不成了。
陈芨和付令沂还没有那么富裕,支使人做这种事。
杜长兰将碟子里最后两颗瓜子仁扔嘴里,朝小黑嘬了两声, 小狗立刻摇着尾巴奔过来。
杜长兰撸了一把狗头,哼笑道:“养狗的好处不就出来了。”
陆文英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杜长兰撸了两把,感觉手感还不错。于是给狗子顺毛。杜蕴知道他爹讨厌脏臭,不但会教小狗定点排泄,每天将狗收拾的可干净了。
饶是陆文英,也不得不承认杜蕴是个很可心的孩子。但他也羡慕杜长兰对杜蕴的宠溺。
他从未见过哪名男子会将儿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旁人只见杜蕴小小年纪洗袜子,却不见杜长兰引导,杜蕴舍不得狗,杜长兰就将狗留下。
杜蕴的玩耍,学习,生活都有杜长兰的影子。可是外人眼中,杜长兰却是不靠谱的形象。
陆文英凝视眼前人,猝不及防怼上一张大脸,杜长兰眯着眼:“你偷看我作甚?”
陆文英默默起身,回屋。
晚饭后众人在院里散步消食,享受惬意的黄昏时光。
一声犬吠打破静谧,矫健的身影在空中划过,精准咬住飞盘。
杜蕴小手拍的通红:“小黑太棒了!!”
小黑甩着尾巴冲向他,将木盘吐出,对着小孩儿一顿猛舔。
“哈哈哈,小黑好痒啊~”
崔遥看的心痒痒,也蹲下一起玩,完全看不见之前差点被狗咬的阴霾。
杜长兰心想崔遥在其他事情上也这么心大就好了。那会少许多麻烦。
深秋时候,陈芨和付令沂他们回来了,若说原来这二人看向乙室众人多为不屑,此次之后,眼中就藏了怨毒。
可惜陈芨和付令沂年轻,不够老辣,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崔遥被盯的不舒服,休息时忍不住同宋越吐槽。
“背后说人,小人也。”尖锐的声音传来,拉过众人注意力。
养伤期间,陈芨消瘦许多,分明是快及冠的男子,可两颊微凹,眼底青黑,完全不同于严奉若的阴郁。
杜蕴有点害怕,躲在他爹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半个小脑袋。
杜长兰揉揉儿子的脑袋,看着陈芨,目光下移,在陈芨颤抖的指尖顿了顿。
学院里寂静无声,连不甚明媚的日头也躲在云层后,天地一暗。
崔遥梗着脖子:“谁说你了。”
杜长兰:………
崔遥这话不就摆明在“说人”吗。
“陈兄误会了。”杜长兰上前一步,挡在崔遥前,面向众人道:“我等只是商议晚上吃什么,毕竟我们同住一室,众口难调,总要协商一番。”
乙室同住之事在学堂里不算秘密,杜长兰这话也在情理之中。
宋越赶紧应是,崔遥别过脸不吭声。
然而陈芨冷笑一声:“难道尔等晚食吃狗肉不成,还道我被野狗袭击活该。”
“你别含血喷人。”崔遥从杜长兰身侧探出身,双眼炯炯,大声反驳。
陈芨重重甩袖:“是与不是,自有心证。”
他扭头入了甲室,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迟疑。
宋越气了个倒仰,可陈芨已经走了,他想辩解都不能。
杜长兰若有所思,他总觉得陈芨不是单纯挑衅那么简单。回教室后,杜长兰叮嘱崔遥:“陈芨很不对劲,你避着他些。”
崔遥嗯嗯啊啊应下。
半日过去,散学时杜蕴闹着小解,杜长兰只好带儿子去后院,然而刚出来就听见嘈杂的喧闹声。
他透过人群看见崔遥抓着陈芨的领子。旁边人都在劝,唯有陈芨的声音刺耳:“有种就动手,不敢就缩回去当你的乌龟。”
崔遥面皮剧烈颤动,举起拳头直冲陈芨面门:“你特么——”
旁人害怕的闭上眼,下一刻惨叫声起,却不是陈芨,而是崔遥。
众人疑惑,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崔遥捂着胳膊哀嚎,旁边掉落一块砚台。
陈芨瞳孔猛缩,惊疑不定的瞪着杜长兰。
“你们不知道先生最恶学生冲突,是真想被赶出学堂?”杜长兰大义凛然的模样,将众人都震住了。
杜长兰强行拽着崔遥离开,当事人之一走了,其他人也纷纷散去。走到一半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啊,当初杜长兰在学堂揍付令沂,他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这个疑惑得不到当事人解答。
杜长兰一口气把人拽回崔家小院,他将厨娘支使出门,院里只剩他们。
崔遥甩开杜长兰的手,一脸不服:“你到底是哪边的?你知不……”
“我午时叮嘱你的话都忘到脑后了。”杜长兰气息深沉,眼里涌动的冷意将崔遥骇住。
崔遥气势弱下去:“我……”
他求助的看向其他人,这事分明是杜长兰没理。帮着外人欺负他。
宋越干咳一声,“长兰肯定有他的理由。”
陆元鸿和成忱附和:“是啊是啊。”
崔遥:???
崔遥四下张望,陆文英沉默,但此刻沉默就是默认。
不是,怎么大家都听杜长兰的了,难道他不是小头头吗?
陆元鸿进厨房给众人倒水,犹豫道:“我觉得陈芨好像在故意找茬。”
“不是好像,他是有意为之。”杜长兰在石凳落座,饮了一口白水,提点道:“你们注意陈芨的右手没?”
崔遥茫然。
陆文英想了想,道:“他想栽赃崔遥。”
崔遥:“哈?”什么跟什么啊。
崔遥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姓陈的栽赃我什么?”
陆文英白了崔遥一眼,他果然讨厌崔遥的性子,以及愚蠢。
他在杜长兰对面坐下,轻声道:“陈芨的右手估摸留了病根,寻常不觉有甚,但提笔写字应该是难了。这种打击一般读书人都无法接受,自然要找个垫背的。”
崔遥对上众人目光,少顷,迟疑的指了指自己。
杜长兰道:“没错,只要崔遥动手,陈芨就可将右手伤残推到崔遥身上,占领舆论。读书人重声誉,咱们与崔遥同吃同住,同样会被打上印记。而陈芨纵使不能科举,也可以踩着我们博一个好名声。而我们成了欺凌霸善的恶棍。”
当下虽不显,但名声利用好了,往后某日陈芨也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话音落地,满院寂静。
杜蕴抱紧了他心爱的小黑,大人心好脏,还是他的小黑好。
陆文英看了周围一圈人,最后目光落在杜长兰身上,犹豫着是否离开。与这群愚蠢的人绑在一起,未来肉眼可见的暗淡。
崔遥站在院里呆愣许久,倏地怪叫一声:“陈芨那王八羔子阴我啊。他怎么敢的!!”
崔遥脑瓜子嗡嗡,从小到大第一次见识阴谋,眼前阵阵发黑。
宋越扶住他,小声道:“多亏长兰阻止你,不然你就入套了。”还把我们给连累了。宋越心里默默补充。
崔遥发泄一通,垂头丧气的蹲角落,小黑不明所以,凑过去舔舔他。
杜长兰懒得理他,那小子也该晾一晾了。午时的叮嘱,黄昏就忘了。
当初付令沂挑衅,杜长兰其实有其他办法解决,但他偏偏选择以乙室众人升上甲班做赌约的中二法子,有两个原因。
其一,续原主的人际关系。
其二,独木难成林,崔遥等人的性子还算与他合缘,若是激一激能够上进。杜长兰自然想与友人走的长远,也好有个照应。
相比较之下,第二个原因占了九成。
可如果“弊大于利”,杜长兰就要重新审视这段关系了。
他摩挲着杯盏,面色几乎称得上平静,可周身仿佛覆盖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那一刻,宋越莫名感觉他们离杜长兰好远。
他心尖发颤,小心翼翼唤了一声:“长兰。”
杜长兰颔首示意,“怎么了?”
宋越声音一滞:“没,没怎么。”
他慌张垂下眼,连他自己都惊讶为何会有恐惧的情绪。
他们几人中,论家境,杜长兰只比陆文英好些。论人脉,更远不及崔遥。论学问,宋越下意识想起的人是陆文英。
杜长兰这样一个“中不溜秋”的人,宋越也不知道为何会听他的。
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要被杜长兰给推开了,止不住心慌,这实在有些荒谬。可他紧绷的神经却不敢放松,又偷偷盯紧杜长兰。
院里气氛压抑,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陆元鸿跑着开了门,夸张比划:“好大的鱼,今晚有口福了。”
他笑问:“长兰,这鱼你想怎么吃?”
杜长兰微微一笑:“我都可,你们随意。”
陆元鸿讪笑一声,院里又恢复静默,饭后众人照常温习。,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