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的沉默在公寓里蔓延, 如果可以,岳星阑希望自己在床底,然而很遗憾, 他的床,并没有床底。
“星阑,你是吸血鬼, 对吗?”最终,是幸村打破了沉默。
岳星阑身体一僵,良久,他才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幸村沉默片刻,忽而轻声说:“我一直以为,吸血鬼只是传说中的生物。”
岳星阑默了默, 道:“不是。”在普通人看来, 血族和吸血鬼是同一种生物,他没有纠正, 也无心纠正。
幸村觉得马甲脱下后的小伙伴有些敏感和难沟通,他吐出一口气, 说:“星阑, 你很在意我发现你的身份吗?”
“……嗯。”岳星阑还是抱着自己蜷缩在角落,或许意识到自己态度的恶劣,他又有些小心地问:“精市, 你不怕我吗?”
“你会伤害我吗?”幸村不答反问。
岳星阑刚想说不会, 可话到嘴边又拐了弯:“你不了解血族, 在面对食物时,我们会丧失理智,变得极具攻击性。”
“可是在关键时刻,你还是克制住了吸血的本能不是吗?”幸村透过窗户中照进的月光走近他, 而他本能的向后缩起,却避无可避,幸村在他身前蹲下,朝他伸出一只手,嗓音温柔道:“你看,我只取了一点点血就让理智未完全丧失的你恢复,而你也帮我治好了伤。你没有让我感觉害怕,也没有令我讨厌,你还是你,是那个我所熟悉的性格温和、关爱后辈、才艺双全、喜欢送小零食来‘外交’的星阑,是我的好朋友岳星阑,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
岳星阑怔怔地望着幸村,幸村脸上有坚定、诚恳、认真、执着,却独独没有害怕和畏惧。
他的眼眶忽然有些热,尽管心里情绪翻涌挣扎不定,可他的手却已经背离大脑,搭在了那只朝他伸出的手上。
幸村牵着他站起身,月色下,能看见他脸上的浅浅泪痕,幸村没有戳穿,而是问:“要不要先洗澡换身衣服?”
岳星阑抿抿唇,轻轻颔首,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胸口滞塞,千言万语,终究汇成一句话:“谢谢你,精市。”
……
……
两天后,岳星阑见到了一年未见的母亲。
白雀是一个身高一米七六,身材匀称,容貌美艳的女人,她看起来顶多二十五岁,与岳星阑走在一起时绝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是母子。
“都长这么高了呀?”白雀见到岳星阑后先是热情的给了他一个拥抱,随后才比了比两人身高,穿着八公分高跟鞋的她比儿子高出一小截。
白天岳星阑精神蔫蔫,不过见到自己最亲的亲人,开心还是驱散了困顿,他主动帮母亲拎过行李,边问:“妈妈,您是去酒店还是去我公寓?”
白雀摆摆手:“咱家东京有房,来之前我已经让管家打扫过,现在他应该已经在机场外候着了。”
岳星阑:“……”
老实说,他对自家亲妈究竟多富有并没概念。
白雀虽不怎么来日本,但管家是常年聘用,随时服务。她在东京有一套独门独院的庭院二层别墅,进门后有假山流水,还有一个茶亭,别墅整体偏日式风格。
白雀领着岳星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岳星阑这才发现除阁楼和入门处管家单独的房间外,这栋别墅竟然还有五个房间,明明她就一个人,做这么多房间练分身术吗?
“当时好像是被一个朋友忽悠买的,设计也是他做的,我想着反正也不常来,装成什么样无所谓,主要风格我还挺喜欢,看着也清爽,就没重新找人设计装修。”白雀似是听到了他的吐槽解释道,“对了宝贝,你那个网球部不是有很多小伙伴吗,放假了可以邀请他们来玩,你记下管家的电话,要过来提前跟他说一声,不用不好意思,妈妈每年支付了管家高额的薪水。”
“……妈妈,您不是来问我喝人血的事吗?”岳星阑岔开了房子的话题,当初一句“妈妈,我喝了人血”才让白雀从地球的另一端飞来东京,尽管此时的她看起来并无异常,但他知道,妈妈不会轻易放下。
果然,白雀微微收敛了情绪,她问:“星阑,当你的牙齿刺进被你吸血人的皮肤和血管时,害怕吗?”
岳星阑微微一愣,旋即鼻子一酸,这是她的妈妈,没有因为他犯下大错就指责他或对他失望,而是站在母亲的角度关心他。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喝了人血,只是喝,没有吸血……”他便将那天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对不起妈妈,如果我控制力再强一些,就不会接过那只碗。”
白雀听得有些晃神,随后眉头微微皱起:“星阑,你的那位朋友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见她表情变化,岳星阑忽然心里一咯噔,赶紧道:“妈妈,他没有恶意,如果他对我有恶意,早在发现我身份后就一直没动作!”说实话,幸村一早就发现他异于常人也是让他无比惊讶。
白雀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如此维护一个人的模样,摸摸他的头莞尔道:“血族想要完全隐藏身份藏匿于人群中不露一丝破绽基本不可能,就是你妈妈我,也总会因为忘记呼吸而引起怀疑。”
岳星阑目光定定看着她,似有不解。
“我们中国老话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星阑,我们终究不是人类,哪怕那位同学是你最要好最在意的朋友,妈妈也希望你能留一个心眼。”白雀认真的教导他,“既是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你的朋友负责,明白吗?”
岳星阑张嘴想说幸村不是那样的人,可想想他的母亲,活了近两千年,她走过的路比地球一周还长,见过的人可能比中国人还多,她的话,总归不会害他。
“我知道了,妈妈。”岳星阑点头。
白雀露出欣慰的笑。
岳星阑忽又想到什么,问:“妈妈,我喝了活人血,会上瘾吗?”
白雀道:“一两次不至于,不过你一定要记得,哪怕是活人血,在你未完全蜕变成纯血族前,也不要轻易尝试活体吸血。一旦你的牙齿刺入血管中,你的理智将被原始欲望占据,从而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人吸干至死。”
听到这番话岳星阑顿觉毛骨悚然,心底不禁生出后怕,如果幸村去公寓看他时他没有控制住自己,那幸村岂不可能已经……
“妈妈,您过来日本,其实是担心我杀了人是吗?”他终于反应过来。
白雀沉默,半晌,无奈叹一口气:“很多年前,你哥哥因为跟人闹矛盾,想要教训那个孩子,最后把那孩子……”
岳星阑觉得他本就没什么温度的血液更冷了几分。
……
白雀在日本只待了一周,第一天跟他谈了心,开导并叮嘱他更多注意事项外,夜里还陪着他打了大半夜的网球。
第二天她陪着岳星阑回了神奈川的公寓,因嫌弃公寓内装修过于简单潦草叫了一支装修团队,让他腾出几天的时间将公寓整个翻新一遍,除一些不能丢的东西外,其他一律换新。
总之,当岳星阑重新回到家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屋子。
最后一天白雀逛了一天街,回来后把岳星阑新家具中能收纳储物的地方都塞满了,当天夜里,岳星阑送她去机场。
面对离别,总有些不舍,不过岳星阑没表现在脸上。
白雀将一张卡塞进他手里,叮嘱道:“喜欢什么看中什么就买,不要不舍得花钱。”
岳星阑哭笑不得,将卡还回去:“妈妈,我卡里还有很多钱。”
白雀又给塞了回来:“你妈妈也就穷到只剩钱了,乖,学学你哥哥姐姐,努力啃妈妈的老,妈妈不怕被啃。”
岳星阑:“……”这真的很妈妈。
送走白雀后,他独自回到公寓。
原本的公寓是黑白灰三色相结合,很典型岳明群的商务风格,但现在公寓内却是甜甜的奶油风,按照白雀的设计,公寓内整体变得明亮温馨,简单又不失美感。
就……非常少女。
岳星阑:“……”
次日,他一早去了学校,说不忐忑也是假的,自从十天前幸村去过他家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网球部的小伙伴们都给他发过信息关心他的身体,唯独没有幸村的信息。
幸村……应该还是很在意他真正的身份吧?岳星阑失落的想。
“星阑?”正想着出神,他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岳星阑眼睛一亮:“精市!”
幸村被他灿烂的笑容晃了晃眼,旋即也笑起来:“你身体恢复还好吗?可以来上学了吗?”
岳星阑脸上表情微僵,小心着措辞回答:“已经没事了,不会再有问题。”
上次的血液在提取过程中受到污染,但操作人员为不担责任隐瞒了下来,可终究还是没逃过。为防再有此类事件发生,岳星阑决定收到人造血液后就立刻检查是否合格。
幸村看出他的不安和小心,有些无奈道:“没事就好,我们本来准备今天放学后去你家看你。”
“……啊?”岳星阑眨眨眼。
“赤也的提议,你一直没来上课,他很担心。”幸村说。
其实不仅切原,真田等人同样担心他,因此约好了月曜日的全体会议结束后就去他家探望。
想到切原每天早晚的问候信息,岳星阑眸光温和起来。
可与切原相反的,却是幸村的冷淡。
他也不是矫情说一定需要幸村的关心,可在他的心里,幸村是他最好的朋友,因为他的身份……
他将失落藏了起来没让幸村发现,换成他是幸村,发现身边的小伙伴是一个喝人血的怪物,哪怕理智上说服自己能接受,但理智期过了,一切又回归人心本能。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幸村没关心他并非因为冷淡,而是幸村过去几天也生了病,一直请假在家休息,今天才来学校上课。
他怀疑是自己那一天差点吸血把幸村吓病了。
故而全体会议结束后,他走在幸村身后,欲言又止。
幸村不明所以,以为他还想着他身份的事,遂与他小声说:“星阑,我会保守你的秘密,你也不要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会让人怀疑。”
岳星阑张了张嘴,想问他是不是被自己吓病的,可他脸上笑容依旧,呼吸和心跳都与寻常无异,并不像受到惊吓的模样。
“对了星阑,下周有海外进修旅行,地点在中国,你去吗?”幸村忽然问。
岳星阑愣了愣:“中国?”
幸村颔首,又有些遗憾说:“不过具体地点是中国北京,我记得星阑是中国南方人?”
“嗯,我家是深圳的。”岳星阑点头,继而想到什么,说:“北京应该也有房,我晚上回去问问我妈妈。”
“星阑一起去吗?”幸村问。
岳星阑微滞,这才想到自己先前的思考被幸村这一问题带偏了,所以他又谨慎起来,说:“我,想去的。”
他挺担心自己说完后幸村来一句“那我不去了”。
好在并没有,幸村只笑着说:“那我们一起去吧。”
岳星阑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