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过去,怜子仍然没想出好的办法。
她试过召唤大量“丧尸”和那些怪物们玩儿人海战术,以命换命。但是很快就发现,那些怪物们可以吃掉她的丧尸,但丧尸吃掉太多怪物之后却会脱离怜子的控制,反而变成敌人。
她试过在怪物堆中间召唤钉子头,来个中心开花,但是那些怪物实在是无穷无尽,除非一发大伊万轰个干净,否则简直就像愚公的后代一样子子孙孙无穷匮。
怜子也试着攻击背后的那堵看不见的“墙”,但收效甚微。
陷入消耗战的怜子只能用最节能的攻击方式,然后努力观察,思考,试图找到破解的方法。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陷阱吗?
只针对我一个人?
为什么同样能看到的怪物的高山先生没有被困住?
难道这是一个阴谋,与他相关的阴谋?
不,不对。在阿莱莎附身状态下的感知中,高山先生无疑是个好人。他杀过人,但那绝对不是孽业。
难道是什么更特殊的机制?
那堵看不见的墙表面摸上去极为光滑,如同抛光的镜面。
手掌贴上去,既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温暖。
它能阻挡怜子的火焰,甚至在被火烧过之后,不会改变温度。
不导热、不蓄热——简直就像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物质。
她背包里的乌龙茶在扔出去以后,可以毫无滞碍地穿墙而过,苏打饼干也一样。
那堵墙似乎只针对怜子和“她随身携带的物品”。
简直就像游戏里的空气墙。
把宏观的物理规则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不是情况如此紧急,怜子甚至想进行更多尝试。
但是,现在敌人已经和她脸贴脸了,所以美好的想法也只能放一放。
钢铁荆棘如暴雨泼洒而下。
怜子根本不需要在意那些受伤、死去的怪物躯体堆积起来,妨碍视线。
因为还没等它们彻底死去,后面扑上来的怪物就已经开始贪婪地吸收那些蒸腾起来的怪物生命的余烬,甚至迫不及待地将受伤的倒霉蛋直接分食殆尽。
当尘埃渐渐溃散之后,怜子面前所展露出的是一双双燃烧着血色光焰的眼眸,还有新一批怪物们好似充气一样膨胀起来的躯壳。
那些像在地狱深渊中诞生出来的丑恶怪物们只有最为原始的本能,不,甚至连本能都没有。它们只有贪婪和欲念。
怜子不止一次地看到有怪物因为食用了太多同类,当场爆碎的景象。
充盈的血气撑起蜷缩的脊梁,膨胀到畸形的肌肉和躯壳上,浮现出一道道青紫色的毛细血管。
简直让人怀疑拿针戳一下,这些家伙会不会像气球一样爆掉。
但是,很遗憾,大部分怪物只会因为过多的力量而陷入痛苦和疯狂。
哪怕是被从天而降的铁线贯穿,也会满不在乎地带着铁线冲锋,任由伤势扩大,任由穿膛破腹的伤口里不断的涌出颜色各异的血液。
目前,唯一的好消息是,挡住了怜子的那堵“看不见的墙”也挡住了这些怪物。
所以外面的隧道里是安全的。
怜子靠在墙上。
她不用思考如何保护身后的战友了。
她只要管好自己就好。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怎么样出去呢?
恍惚间怜子觉得这就是个古罗马的斗兽场。
谁都出不去。
接下来看谁能活到最后。
她是力量先耗尽?还是能有幸找到出逃的办法?
亦或者,最终她能杀尽这里的怪物呢?听起来很有挑战性啊。
“怜子!!你在哪儿?听得到吗?!”
那竟然是宫川智的声音。
怜子惊讶地回头。
不是幻觉。
虽然宫川智没有一丝一毫特殊的力量,甚至连怪物也看不到。
但是怜子却产生了那么一丝错觉,有某种东西涌入她的四肢百骸,灌入她的意念——她一定能把这些恶心的家伙一个不剩地全杀尽。
哪怕这场对抗要延续一万年。
如果她不幸死去,也一定会变成专杀怪物的恶鬼。
她要赢到最后。
“停,别再靠近了。”她说,“它们出不来。你发现这堵看不见的墙了吗?这东西挡住了我,也挡在了它们。”
宫川智闻言停下了脚步。
怜子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宫川智很聪明,不会做那种狗血电视剧里的傻事,也不会带来任何麻烦。
但是,接下来决胜负的战场属于她。
“别进来,我会分心的。回去吧,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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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川智拿到了高山魁斗给他的护目镜。
在戴上护目镜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它是能让普通人看到“另一个世界”的道具。
如同几个月前在温泉旅馆的那一夜,他看到了,又一次地清晰地看到了。
墙壁上星星点点沾染着粘稠的、不祥的力量。
地道中有一道他感觉不到的风流,向着深处的黑暗急速流动。
那些墙壁上的残痕就像遇到吸尘器的污渍,逐渐被剥离,化作飞尘,汇入那摸不到的风流。
在卷绕的力量中生发、毁灭。
他举着手电筒在黑暗的隧道里奔跑,就像奔跑在原始宇宙的“生命浓汤”里,心中五味陈杂。
有很多话他想对怜子说。
怜子,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能把自己的力量分享给他人的方法。
以及,世界上绝对不止有你一个人看得到那些怪物。
也许他们已经有一个成型的体系——你现在正在尝试的事情他们已经有了成熟的方法。
甚至……他在想,如果他能说服高山魁斗加入,怜子就不需要去像今天这样冒险找证据了。
努力会换来报酬不假。
但是,不需要任何人的牺牲,那不是他预想中的未来。
别出事啊。
否则他这个行动的倡议者会后悔一辈子的。
跑回刚才他们遇到怪物的地方,宫川智却没有看到怜子。
也没有看到那些怪物。
他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因为地面上仍能看到灰尘被热风吹出的条状痕迹。
而且还可怜兮兮地躺着怜子丢下的一瓶饮料,一包饼干。
“怜子!!你在哪儿?听得到吗?!”
然后他听到了山田怜子的回应。
近在咫尺。
“停,别再靠近了。”
还不算太迟。
宫川智松了一口气。
怜子的声音还很稳定有力……还有希望。
一堵看不见的墙吗……
宫川智拼命让自己努力回想起走进洞窟时的每个情景,试图找到一丝一毫线索。
“快走吧。”
他听到怜子再一次强调。
“再等等。”他回答,“怜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当然听得到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听不到?”
“因为我看不见你。”
“但是我看得到你。”
单向透光?
这是此时两人脑中不约而同冒出的想法。
宫川智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直井龙次。
“找到怜子小妹妹了吗?”直井龙次问。
“别再向前了,龙次,就站在那儿,刀借我一用。”
宫川智把高山魁斗的刀平举起来,带着刀鞘向前方推进。
走了大约两步的距离,隐约有一种穿破薄纸的感觉,但是视野中刀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宫川智皱皱眉,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如同看不见的强壮手臂抓住了刀的另一端,正在与他拔河。
那力量太大,来得又太突然,宫川智只能松手,任由刀被拔走,在空中受到不明物体的几次撞击后不自然地落在地上。
然后,突然就不见了。
“智哥,你做什么?”
“怜子,听得见吗?试试把你之前做的那个木方块扔出来。”
怜子又干掉一群怪物,抢出一个空档。
原本她不想把勒马尔尚迷匣丢出去——它与饮料饼干不一样,是能引来怪物的危险品。
但是,如果是宫川智的建议……
怜子迅速把木方块取出来,向后一丢。
然后砸在了她自己的脚上。
“被挡住了。”
怜子的声音传出来,有点闷闷的。
“试试看把头发剪一缕下来,会不会也能像其他物品一样穿过去。”宫川智继续说。
哪怕心中忐忑,充满忧虑,但是他的声音仍然一如既往地平稳。
然后宫川智耐心地等了大约一分钟。
黑暗中,一小撮头发从空气中突兀出现,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宫川智的一颗心也同时落在了肚子里。
“爆发一波,然后你解除所有的能力,试试能不能出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关键就在这里。
半分钟后,怜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对宫川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真是多谢啦。”
“欢迎回来。”
如果怜子是拥有翅膀的飞鸟,那么普通人只能算水中的鱼,只能偶尔看一眼天空。
但是,不论是天空,还是大海,都属于同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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