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子的咒力涌向虚空。
与常见的结界不同,没有黑色的可见边缘落下来。但是感知敏锐的咒术师们都无端产生了一种“被窥视感”。
紧接着是恐惧感。
就像被特级咒灵暗中盯上。
仅仅数秒后,那死亡降临般的不适感如同错觉,消失了。
所谓的结界像不存在一样。
加茂伸一后退一步,咒灵前进一步。
路旁摇摇欲坠的灯柱倒下来,把咒灵压在下面,让它不得动弹。
他趁机抽刀刺入咒灵的眼眶。
栗原海爱打算抽出一本新的书。但是头顶上,正在和另一只咒灵战斗的野口亨踩塌了挂着霓虹灯的招牌。沾有咒力残秽的钢条落下来,直直插入栗原海爱面前咒灵的脊背,把它钉在地上。
这角度,未免也太巧合了。
但是,有机会不用的是傻子。
他把剩余不多的咒力都缠在手上,一拳打烂了咒灵的头颅。
阵风吹过,他拍拍衣服上的灰。
“野口,下一个。”
加茂宪纪的箭射空了。他本想挽弓再射,却发现失去准头的箭刺中了另一只三级咒灵的要害。
追着那只三级咒灵从大楼里飞出来,差点被射中的西宫桃不满地大喊:“注意点儿!”
七海建人砍向那只一级咒灵的手臂。
目标是大臂的十分之三处。
要害被躲过了。但是那刀仍然起了效。
等到咒灵的手臂滚落在地,他才发现手臂内侧有一条黑色纹路。他刚刚砍中了十分之七处。
运气不错。
“运气不错!”
加茂家的长女,现年29岁的二级咒术师加茂实理,术式【血液转变】的持有者正在商场门口的花坛里收集咒灵的残秽。
“这么快就找到了特级的。Lucky,lucky!”
她拿出一小瓶血液,打开瓶口,挑出一点沾了残秽的尘土放进瓶子。
注入咒力,原本红色的人血变成了绛紫色。
她盖上瓶口,跑出花坛,把瓶子递给一位拄着拐杖、行动有些困难的老奶奶。
“钉崎婆婆,特级哦!”
79岁的一级咒术师用干枯的手接过瓶子,把里面的血倒在地上,形成一小摊血泊。
“三根吧……”她用沙哑的声音喃喃念叨。
缓慢地把一根生锈的铁钉插在血泊靠左的位置,小锤轻轻敲下。
“死吧……死吧……”
【刍灵咒法】发动。
东堂葵看着眼前的特级咒灵。
半个身体已经消失了,离死还剩一口气。
刚刚他没有打出黑闪,但是有什么从远处攻击了这只特级咒灵,完全瓦解了它的防御。
谁干的?打架也不让他打个舒坦。
“完成。”
怜子轻松地说。
“半径三公里,能覆盖整个战场了。”
“你干了什么?”秤金次问。
“我什么也没干。”怜子说,“剩下的交给概率。”
这一结界的原型是《死神来了》。
没有具体的死神形象,但仍然有令人恐惧的内核。
怎样在无法召唤实体咒灵的情况下,应用抽象的概念呢?名为“幻影凶间”的简易领域给了怜子启发。
把它做成结界。
诅咒的对象是结界内的所有咒灵。通过各种偶然事件,提高它们的死亡几率。
现在的时间是20:09。
怜子摸了摸手机。
按原计划,每隔三分钟,切换意识十秒。
结界的规模有限,而且无法承担生得术式。
五条老师说得有道理。
但也不是绝对。
至少怜子的朋友们发现了一种合理绕过这一规则的方法。
说来奇怪,咒力这样东西虽然很多人看不到、摸不到,但是它是有“表面张力”的。
流动时,不可以无限延伸拉长。
而用于填充结界时,边缘就会因为“内外的咒力浓度差”而产生压力,就像滴在玻璃上的水珠。结界规模大到一定程度,难以维持半圆形的基本形态,将发生崩塌。
那么,如何尽可能减少结界内外的浓度差呢?
答案是去除一切不必要的构造,仅留下需要的部分。
什么是需要的部分?
是浓郁到足够承担生得术式的咒力环境吗?
是足以遮蔽视线的外壳吗?
是维持结界不被咒力击穿的防御力吗?
都不是。
仅有两条。
其一,是构成结界的逻辑准则。
其二,是对敌人施加诅咒需要的最小咒力。
诡异的是,前者几乎不需要咒力便可运行。
而后者,可以在需要使用时再加入结界。
“咒术最奇妙的是什么?”宫川智的损友,东大数学生直井龙次问。
怜子摇摇头。
谁知道你们这些算法大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这么问也不是为了让我回答。我只要当个乖乖听课的可达鸭就好,不需思考。
那句话怎么说的?不想当哲学家的数学家不是好的装逼犯?
“你知道忙碌的海狸吗?一种图灵机?”
怜子又摇摇头。
“香农熵呢?”
“信息熵?我只知道模糊的概念。”
感到智商压制带来的享受,直井龙次摆了摆手指,笑着说:“在我看来,最奇妙的就是帐和结界。为什么呢?你要先知道,信息不是虚无的东西,改变信息是需要能量的,大约擦除1比特需要3乘10的负21次方焦耳,很小,但确实存在。而当最简单的帐落下时,遮蔽半径5米的视野,选择性地透过光学信号,不被肉眼观察出破绽,需要消耗的运算量大约相当于一个计算机工作站。”
“但是,放下帐所需要的咒力,如果换算为电能,仅仅有计算机工作站耗能的千分之一。当然这只是估算,更奇怪的是,随着帐半径的增大,运算量将是二次方地增加,但是所用的咒力却是线性增加的。而且改变在帐上施加的规则,明明运算量改变,但咒力消耗仍然不变。”
“你们,究竟在向什么东西借力量?”他问,“放下帐,构建结界时,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替你们支付进行逻辑运算时所必要的能量?”
怜子不知道。
这个问题还是交给聪明人去研究吧。
她只会应用答案。
充分利用“不要钱”的逻辑规则,让结界识别并追踪内部的每个个体,并且让施术者保持对他们的影响力。
仅在施术时,注入咒力,调用术式,针对将要诅咒的对象进行“点名打击”。
这一构建结界的方式,无意间靠近了千年咒术师“羂索”的手法。
他在未来建造“死灭洄游”结界时,就用了类似的思路。仅在进出结界时对玩家进行探测和标记,进而实现单对单地向他们施加咒术。
通过这一方式,他可以在一个小城市般大小的结界中对“玩家”进行传送,甚至把从咒灵身上抽取到的术式【无为转变】附加在结界规则中,实现剥夺“玩家”术式的能力。
这种相似不是偶然。
既然世上存在方便的技术路线,大家就必然会向着这条路靠近。
羂索花了近百年,靠着天赋和运气发现了这条路。
而怜子只花了半年。
但是,这不是开挂。
因为她不仅仅只是一个人——所谓知识,不是制胜的法宝,也不是杀敌的利器,而是提高视野的平台。
提出这一理论的东大数学生直井龙次参考了信息学的知识。他的背后是数学家克劳德·香农,以及众多信息学的先驱们。
而提出信息熵的香农背后,则是热力学的奠基人们,是物理学家路德维希·玻尔兹曼,是数学家鲁道夫·克劳修斯。
而在他们的背后,更是人类千年来对数学和物理学的探索。
将这些人的智慧灵活运用的,是某个咒术界的异物,曾经专注实践应用的工程师。
而让这些不同国籍、不同背景的人们穿越千百年,仍能对话,仍能相互理解的,是知识的传承与理性的思维。
羂索积累了上千年。
山田怜子也一样。
“到你了。”
怜子对秤金次说。
“我?”
“先问你两个问题。”怜子思考了一下,说,“你的咒力最多能赌多长时间的剧本?”
“十七八个小时吧。”
“如果下注以后,剧本因为其他原因不能完成了,怎么办?”怜子解释说,“比如你的剧本是两小时内秤金次无伤干掉诅咒师A,但是你投骰子以后诅咒师A被你的同伴干掉了,你会怎么样?”
“只会扣掉用来押注的两小时。”
“你赌成功后,是什么让你能完成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呢?”
“这是第三个问题。”秤金次不耐烦地说:“每次都不太一样。有时候会咒力大幅增加,有时候是运气突然变好,有时候是得到原本没有的知识。所以我才要拍那些录像,有‘导入剧本’可以减少偶然。”
“剧本完成后,你得到的这些buff,会透支和损害你的身体吗?”
“第四个问题了。”
“斤斤计较干什么?”
“不会。只是消失了。”
“好,我知道了。那么下面来开盘吧。”
怜子笑着说。
“就赌‘接下来的两小时,秤金次将比山田怜子更强’。”
“你这是让老子死吗?”
“放心,不会出事的。信我嘛。”
“哼。”
“投吧,投吧。只要你不错一个字,就必然成功。”
秤金次将信将疑地发动咒术。
六个骰子。
六个六点。
心里的疑惑全部消失了,只剩一句话。
她怎么办到的?!
答案很简单,因为在结界中只有秤金次一人拥有“杀死山田怜子”的可能性。
而站在这里的怜子不是本人。
只是她的特殊咒灵“二重身”。,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