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耿格格的欣喜若狂,四爷却是镇定许多,觉得弘昼不过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聪明点的孩子也不过七八岁才能解开九连环。
对上雀跃的耿格格,四爷也没泼她冷水,只道:“我听说前几日大格格过来了?”
耿格格点头称是。
她觉得四爷这话问的是没头没脑的,如今见四爷脸色沉沉,也不敢随便接话。
四爷心情实在好不起来,他知道李侧福晋着急格格的亲事,他这个当阿玛的没有不着急的,可今年年头皇上下令将大格格封为郡君,他想着皇上对大格格的亲事是不是另有安排,便一直没动。
可等了足足三个月,皇上再没下文。
如今皇上是愈发叫人捉摸不定。
若大格格年纪再小些,四爷不会着急,但许多像大格格这个年纪的女子都当了额娘,叫他怎能不急?便私下与谋士商讨起此事来,想着不如私下先相看人家,若皇上无给大格格赐婚的意思,就不必再浪费时间……谁知这事刚敲定,大格格就急吼吼四处走动。
先有李侧福晋撺掇着自己立三阿哥为世子一事,再有大格格定亲一事,四爷对李侧福晋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四爷又略坐了坐,这才离开。
耿格格还沉浸在弘昼小小年纪就能解开九连环的喜悦中,忍不住在弘昼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称赞道:“咱们弘昼可真厉害!”
弘昼再次咯咯直笑。
一旁的常嬷嬷却若有所思道:“格格,奴才琢磨王爷方才的话,只觉得有些不对劲,王爷既要福晋暗中帮大格格说亲,这事大格格怎会知道?奴才觉得您这些日子不如对外称病好了,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耿格格想了片刻便答应下来。
常嬷嬷当即就派了梅儿与福晋知会一声,谁知道梅儿却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昨日钮祜禄格格就对外称病,躲在院子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耿格格一点都不意外,索性安心躲在院子里陪弘昼起来。
刚到傍晚,缓福轩就来了人。
来的是四爷身边的陈福,虽不如苏培盛得脸,却也是四爷跟前极有脸面得,他请安后则托出来一个精美的小缠枝纹紫檀木匣子:“……这里头是一整套鲁班锁,王爷闲来无事时会拿在手里把玩,可王爷说既然五阿哥对这些感兴趣,便差奴才给五阿哥送过来。”
四爷是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他的藏品一贯是珍而美。
随着耿格格将匣子打开,弘昼只见上下两层鲁班锁码的是整整齐齐,用的乃是像等的梨花木,每一讴木块上的纹理清晰细腻,“九通”上镶着晶莹的小琉璃珠子,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九通散发着熠熠光彩,很是夺目。
像“笼中取宝”里头更是放着一颗硕大圆润的东珠,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最最关键的是,弘昼瞧着这一个个鲁班锁表面光滑,一看就是四爷从前时常捏在手里把玩的。
耿格格虽出身不显,可来雍亲王府这么些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眼就瞧出这套鲁班锁是好东西,连声道谢。
而后,常嬷嬷更是塞了一锭银子打赏给了陈福。
自上午将九连环解开后,弘昼就觉得百无聊赖,如今对上这一整套鲁班锁又来了兴致,更是心中暗想四爷对他们母子两个也不算太坏。
但若是他知道四爷回去书房后是苦思冥想,仍担心他是个小傻子,实在放心不下才将这一套鲁班锁送来试一试他,他怕是要气的七窍生烟。
可说实在的,弘昼的确不大像这个年纪的小婴儿,寻常婴儿一个铃铛都能被逗笑大半个时辰,严谨的四爷觉得自己的怀疑并无道理。
耿格格却是怎么瞧弘昼怎么好,从匣子里捡出两个简单的鲁班锁递给弘昼,陪着弘昼一起玩了起来。
很快,常嬷嬷就匆匆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将屋内的丫鬟都遣了下去,声音更是压的低低地:“格格,奴才打听到王爷从咱们这儿离开后就去了李侧福晋那儿,可王爷没多久就走了,王爷面上一贯看不出喜怒来,但李侧福晋却是哭着追到了院子门口,发髻都散了,眼睛更是红通通的,想必王爷定是恼了她……”
说起这事,就连常嬷嬷都直摇头:“天下当父母的很少有人觉得自己的孩子不好,甭管四处套近乎是大格格的主意还是李侧福晋的主意,王爷只会将这笔帐算在李侧福晋头上。”
“况且大格格虽已十七岁,但哪里有探听到前院消息的本事?想必王爷心里明白的很。”
耿格格也是低声道:“我听说当年福晋所出的大阿哥没了后,想将李侧福晋所出的孩子抱到正院养着,可李侧福晋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王爷想着李侧福晋所出的孩子已经记事儿,便没有答应。”
其实她觉得若大格格真养在正院,不一定比如今情况更糟,起码不会养成如今嚣张跋扈,为所欲为的性子。
她看着炕上拨弄鲁班锁的弘昼,愈发觉得自己任重道远,对着常嬷嬷道:“先前我与嬷嬷说若有机会在王府中买通些人,如今还是等等吧,起码等这个风头过去了才是。”
常嬷嬷是个心里有数的,早就如此安排了。
雍亲王府中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李侧福晋愁,年侧福晋喜,毕竟她虽得宠,对上资历颇深且有一儿一女的李侧福晋,众人对她不见得比对李侧福晋更敬重,如今李侧福晋失势,无形中她的身份就拔高了不少。
不愁不喜的钮祜禄格格听说四爷送了鲁班锁去缓福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站着她跟前的流滢:“你是不是弄错了?这鲁班锁王爷一向很喜欢,怎么会随手赏给了五阿哥?”
流滢是钮祜禄格格身边的宫女,模样普通,性子大方活泼,很擅交际:“奴才问过陈福公公身边的小顺子了,虽不敢确定,却也是八九不离十。”
钮祜禄格格沉默片刻道:“好,我知道了。”
她是知道那个鲁班锁的,想当初年侧福晋没有进王府,她也是得宠的,怀着弘历时还曾煲汤送去了前院书房,就见着那装鲁班锁的匣子放在四爷右手边,想必四爷闲暇无事时经常把玩。
东西珍不珍贵倒是其次,可四爷的心意才是难能可贵。
一旁的金嬷嬷试探道:“格格,您说耿格格是不是在装傻?”
“她哪里有这本事?她啊,的确是个脑袋不灵光的。”钮祜禄格格苦笑一声,眼神落在弘历身上,只见刚九个月的弘历就已像模像样开始认字,这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她知道论恩宠自己比不过年侧福晋,论情谊自己比不过李侧福晋,论家世自己比不过福晋……所以她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弘历身上。
在她看来,福晋与年侧福晋以后都难有身孕,李侧福晋惹恼了四爷且又年纪大了,再次承宠比登天还难,算来算去王府中可能也就这么几个孩子,自己好生培养一番,弘历被立为世子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至于三阿哥,在她看来,若四爷真属意于三阿哥,早就将他立为世子了,就李侧福晋那样的棒槌,三阿哥又能好到哪儿去?
钮祜禄格格是个行动派,当即就吩咐金嬷嬷包了两样点心,顾不得自己与耿格格身在“病”中,再次去了缓福轩一趟。
钮祜禄格格是去“探病”的,一进缓福轩就嘘寒问暖,闲话说了一箩筐,绝口不提鲁班锁的事儿,甚至还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大格格先前为何与咱们示好吗?大格格是王府中唯一的女孩,一向眼高于顶,从未将我们放在眼里,先前之所以对弘历与五阿哥示好,是为了她的亲事。”
摆弄着鲁班锁的弘昼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自李侧福晋撺掇着四爷立世子一事后老实了许多,不敢随便蹦跶,但架不住年纪不小的大格格十分担心自己的亲事,从李侧福晋的闲言中知道四爷要给自己说亲,就自作主张起来。
可到了最后,四爷只会将这笔帐算在李侧福晋头上,怪她没教好大格格。
说到最后,钮祜禄格格都忍不住摇摇头:“……今日李侧福晋带着大格格去了前院书房请罪,王爷却是谁都没见,李侧福晋一狠心,这么热的天就带着大格格跪了下来,足足跪了大半个时辰,跪的李侧福晋与大格格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她们母女想使苦肉计,无非想着王爷就算不在意李侧福晋的死活,却也是心疼大格格的,可她们千算万算却怎么都没算到不光王爷没露面,甚至都没从差苏培盛出来一趟,可见王爷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弘昼竖着小耳朵听的是认真极了。
可偏偏钮祜禄格格话说到这儿是戛然而止,吊足了人的胃口。
耿格格好奇道:“那后来了?”
钮祜禄格格笑了笑,低声道:“最后自然是李侧福晋撑不住了,偏偏她还要摆出一副慈母做派,说是大格格撑不住了,要先陪着大格格回去……”
说着,她看向耿格格,正色道:“王府中我也就与你投缘些,这几日府里情况不对,我也不敢随便走动,所以才没带着弘历前来与你们说话。”
这几句解释的话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但哄一哄从前的耿格格却是绰绰有余。
弘昼再次忍不住在心里叹气,钮祜禄格格恨不得生了一百八十个心眼子,额娘哪里是她的对手?他那额娘,心眼子不是负的他就阿弥陀佛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耿格格却笑道:“不妨事,咱们两个本就是闲来无事才凑在一起说说话,若有事儿你只管去忙,王府中不比别处,谁都有忙的时候。”
这一番话说的若不是怕人起疑心,弘昼恨不得要替额娘鼓掌起来,耿格格话里话外皆是“我与你又不是很熟”的意思。
想想也是,就算钮祜禄格格怕惹祸上身,大可以派人送信,却是一连几日没有动静,分明就是想叫这把火烧到耿格格身上来。
从前钮祜禄格格没有将耿格格放在眼里,可如今却不得不防有了儿子的耿格格,歪藤结好瓜几率虽小,却也不是没有。,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