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红绡帐暖,软玉温香。
姬月白辗转醒来,下意识抚过身侧,只有无人的凉意。
心中忽的涌起难言的失落。
她自幼拜入天元门,追寻长生大道。
一人一剑,独自领悟至高剑意,问鼎剑峰。
只觉畅意无比。
从未有此种怅然若失之感。
随着意识回笼,方才的梦境的细节清晰的浮在眼前,指尖似乎还残存着那滑腻温凉的触感。
是梦还是现实,已有些分不清。梦中许念满心满眼皆是她,妩媚眸中是她,娇啼在缒绻唇齿之间的那一声:月白。
姬月白抬手放到心脏所在的位置。
那里是难以言喻的悸动。
星光漫天,微弱的光透过薄纱带着一丝幽凉。
寝殿外传来参差不齐的脚步声。
她们回来了。
只听慕颜玉嘟嚷:“明明是哄薛大小姐的,你怎么还跟着喝醉了。”
薛灵不满的反驳: “你俩搅黄了我的好事,还要抢我买的酒,这还有理了。”
许念夹在两人之间踉踉跄跄,脚好像是踩在棉花上。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梵音阁的酒入口清甜回甘悠久,后劲还不小呢。她不过是多贪了几口,蛇差点就倒下了,要不是有薛灵和慕颜玉在,指不定这会就现了原型,叫人捉去做蛇酒了。
这会儿她脑子晕晕乎乎,眼前模模糊糊,听到薛灵这样说,便要为慕颜玉辩驳:“薛灵啊,你还小,不能去刚才那种地方,会学坏的。”
薛灵一跺脚,气愤的说: “再坏哪有你们两个坏,搅乱人家的好事。”
慕颜玉啧啧: “我和阿念不是为了赔罪,请你去酒楼喝酒喝酒吗,那跳舞的女修难道不够热辣?”
想到那薄纱水袖的露骨舞蹈,薛灵小脸一红,仰头辩驳:“不够。”
一旁许念来了精神,似乎是有些回味: “不仅热辣,还热情,有点儿顶不住。”
说到这里时,慕颜玉悄悄拉了她一下。
许念仍沉浸在方才的花花世界中,颇有些鬼迷日眼: “美酒,美人儿,真乃蛇生一大畅事。”
这时候薛灵也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衣角。
许念一手揽上慕颜玉,一手揽住薛灵的肩膀,豪气万分道: “喝了这顿酒,咱仁以后就是穿一条裙子的人了,有啥不能光明正大的……”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觉得周围诡异的安静下来,身边的空气似乎也变得凉飕飕的。
她逐渐抬起头来,顺着这股不妙的感觉看去。
只见白玉阶梯之上,有一人若清风明月临风而立,皎皎月华给她的白色道袍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她仅仅站在那里,便好似一副超脱世外的绝美画卷,出尘的气质模糊了她绝美的容貌。秋风冷月中,那黑眸如霜似雪掠过许念的面容。
许念没由来的抖了抖。或许是长期相伴而来的默契,她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好。
她将左手从慕颜玉的腰上悄悄抽出,右手微微抬起不动声色从薛灵的肩膀上放下,以在场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道: “今晚多谢你们了,要不是有你们送我回来,我可能就醉倒在路上了。”
说着她背对姬月白冲着慕颜玉挤了挤眼睛。慕颜玉当即了然: “这算什么,为你两肋插刀都使得。”
慕颜玉带着薛灵把许念交给姬月白:“她晚上喝的有点多了,可能有点兴奋,睡一觉就好了。”
姬月白接过喝的软软的许念,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多谢。”
慕颜玉哪敢让她谢,连忙摆手: “是我先找她帮忙的,给你添麻烦了。”
简单寒暄后,她便拉着薛灵离开了。
许念其实并没有喝很多,兴头上时不过喝了小半坛而已,虽然感觉人有些轻飘飘的,身体不太受脑子操控,可是意识却是清醒的。
这会儿她老老实实的伏在姬月白的怀中,嗅着对方身上冷冽的香气,讷讷不敢做声。说实话她这会儿有些心虚。
可是具体心虚个什么劲,许念也有些说不上来。
对方如冰似雪的黑眸一扫,她便觉得心中愧疚。
自己不该抛下对方一个人玩耍?
明明说要留在对方的身边,却总是有自己的小九九?
许念心里其实隐约觉得。对方生来便仿若皎皎明月,清冷孤高,本就不需要自己这种“添头”。
她时常觉得,自己擅自闯入对方的世界,作为一头肮脏的妖兽自以为是的黏着对方,实在是过于打扰。
前世有个梗能够精准的形容她和姬月白的关系。
她没有了姬月白就像鱼没有了水,若是没有姬月白一直以来的庇护,她如今的妖生估计会是地狱难度。而姬月白就没有了她,就好像鱼没有了自行车,不仅没有任何影响,还少了不必要的麻烦。
许念感觉姬月白用手指轻轻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那声音虽冷却极温柔:“累了就回去睡吧。”
许念心中愈发的愧疚,对方越是待她这样好,她就越发的的感到无以为报。
她能做到的只有卑微无用的讨好。
她手臂轻轻环上对方的腰肢: “嗯。”
下一秒,她的身体腾空而起,整个人被姬月白打横抱了起来,失重感让她连忙搂紧了对方,深怕因此掉下来。
许念小声推拒: “月白,放我下来,万一被其他弟子看到了怎么办。”对方却不答话,手指却愈发搂紧了她的腰肢,像生怕她因此逃跑似的。
随着对方拾阶而上,许念愈发的提心吊胆,脑海中不由飘过被发现后的下场。
——惊!修仙界天才姬月白竟被肮脏蛇妖所蛊惑。
——蛇妖损害正道清誉,须斩杀以匡扶正道!
——杀了那该死的妖物,挖了她的妖丹炼丹。
虽然她早已在姬月白的庇护下,在天元门中安稳下来,可是类似的噩梦却时常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叫她惊醒恍惚。
下一秒,她的担忧便成真了。
不远处宴会厅隐隐走出几名弟子,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许念挣扎着便要从姬月白的臂弯中下来,却被对方以不容置疑的力度按住了。
“你行走不便,不必下来。”对方声音淡淡。
许念恨不得以头抢地,她是喝醉了,但也没醉到那种程度,早知道现在会被自己整的下不来台,她方才就不为了博这点同情装醉了。
她心中隐隐期待着,对方或许会再次施展那次飞剑所以用到的幻术。
却见那几个天元门的弟子躬身,恭恭敬敬喊:“师叔。”许念抱紧了对方的脖颈,将脸死死的埋在了对方的肩上。殿外灯光隐晦,隐约还能听见宴会中传来的歌舞欢乐。几名弟子余光瞥见姬月白怀中的身姿曼妙的女人,仅仅是一个隐约的身体轮廓就叫人面红心跳。
梵音阁领地经济并不发达,岛上大多是盐碱地缺乏种植条件,旁的没有,倒是盛产美人儿,许多穷人家便将女儿送到梵音阁寻个前程,若是运气好有灵根便成了修士,若是资质不好,便服务于外门做些歌舞迎
宾的表演讨生活。
因此次弟子大比,不少门派的精英弟子前往梵音阁,便有许多貌美的外门弟子动了攀附的心思。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梵音阁高层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想不到连姬师叔这样出尘绝艳的人,竟然也难以抵御这美人计。
姬师叔本就姿容绝世,也不知道能叫姬师叔看上的美人儿,又该貌美成个什么样子,光那身影就已经叫人浮想联翩了。
目送姬师叔离去,那弟子忽然想起什么,整个人一个激灵。
紧接着,他猛的摇头。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那样清风霁月姬师叔怎么可能对一条蛇妖下手。
姬月白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理。
她甚至隐隐的希望被人看见,在这一刻被所有人看见。
终于进入了寝殿,许念得救似的从姬月白的肩膀上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因为紧张和些微的缺氧,她的白皙的面颊上带着异样的潮红,本就润泽的红唇,此时愈发的娇艳欲滴。
她牵过姬月白的手指贴在脸颊上,声音好似娇嗔:“刚才吓死我了,你摸摸都发烫了。”
姬月白的手手指贴在她柔软的面颊上,并不热。
反而像是触到了温凉的羊脂玉。
她眸光落在许念随着撒娇一张一合的唇瓣上。
方才那荒唐的梦境,克制不住的浮现她的脑海。
姬月白手指轻轻勾勒着许念那精巧的轮廓,顺手将她面颊上的一丝碎发拨到如珠似玉耳垂之后。对方醉酒的妩媚眸子微眯,抬眸瞧时烟波流转,勾人却不自知。
有那么一瞬间,姬月白甚至想由着自己的心意,如梦境中那样放纵,叫她面上染上只属于自己的情.欲,让她迷乱沉吟,弓身求饶,艳色红唇中只能支离破碎的喊出自己的名字……
微风轻拂,纱帐摇曳。
许念只觉得身体莫名紧张起来,她便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悠悠抬眸,悄悄的落在姬月白面上。
却正对上了对方幽深而意味不明的眸色。
这莫名让许念的心尖儿都为止一颤。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的神情。
她有些惴惴又讨好的用唇蹭了蹭姬月白的手指,轻声道:“月白,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一定要和我说,我会改的。”
奇异的触感擦过指腹,引诱出心中不堪的欲念。
姬月白晦暗的眸子落在她的唇畔、锁骨,难道自己要同她说,她想要她。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了。
想的快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