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深秋了, 风一吹还有些凉意,但龙辇内的温度却是刚刚好,而且不知道熏了什么香, 带着一股子草木的芬芳,气味很是得宜,正常人待一会怕就要昏昏欲睡了。
可陆云缨不敢,毕竟不远处还有个大佛杵着呢。
偏偏大佛没什么自觉,歪倚靠在龙辇内, 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很没有之前拉着她说话的摸样,反而,反而让人有些不敢亲近起来。
虽然皇帝也不是什么能让人亲近的起来的职业。
太和殿很快就到了。
按理来说陛下应该居住在未央宫的, 处理政务在议政殿,但不知为何却选了太和殿作为寝殿,呆在这里的时间也比其他地方长的多。
自然, 这里就带了许多属于这位陛下的个人色彩。
他似乎不太喜欢花,路上都种着草木, 草木也不多, 做个装点罢了。
进入正殿后,最惹眼的便是一排排博古架。
一般正殿放一两个博古架, 再摆上些瓷器珠玉珍木之类的摆件也就算了,但这位陛下不同, 博古架摆了一排又一排,让整个正殿都显得拥挤了许多。
而那些博古架上摆的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陆云缨也就扫了一眼——什么蝈蝈笼,什么泥人,什么木刀、木剑、九连环.......总而言之, 完全是一个“玩具”博物馆。
正儿八经的摆件反而没怎么见着。
这么一观察四周,陆云缨的脚步似乎也慢了下来,等她回过神就发现那位陛下正坐在主位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你也喜欢这些?”
他似乎很高兴:
“你见过吗?对,朕记得你的家世不好,这些应该玩过吧。”
为什么你觉得家世不好的我玩过?家世不好,不是更应该没玩过吗?毕竟买这些玩具也是要钱的啊,而且收集这么多,也需要精力。
当然,陆云缨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之前是没反应过来,冒险说了那番话,现在再阴阳怪气太容易惹人烦,她自然不会再这么做了。
不过之前她那样说话这位陛下没有反感,还笑了出来,证明直率坦诚点反而更合这位陛下的胃口?
这样想着,陆云缨也这样做了。
“没有。”
“嗯?”
“嫔妾家世的确算不上什么,但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出门的机会自然不多。”
“而陛下的这些收藏......”
陆云缨说到收藏的时候,那位陛下明显露出一丝满意,可见他对这些东西颇为自得。
见状陆云缨都忍不住想笑了,这是哪里来的小学鸡陛下啊,但略开这个不提,她继续道:
“也是没怎么见过的。”
“况且就算是见过,嫔妾也大多是在两位兄长那边见过,男孩和女孩喜欢的东西可不一样。”
“哦?”
宿珉刚刚想说无趣,却听见陆云缨后面那段话,心中便好奇了起来。
“那你们女孩玩什么?”
“刺绣。”
宿珉撇撇嘴。
“翻花绳。”
宿珉不感兴趣的垂下眼。
“下棋。”
宿珉已经伸出手挥了挥:
“好了好了,女孩子玩的也太无趣了。你且先去梳洗一番吧。”
“从那地方出来,也够辛苦的。”
嫌弃已经摆在脸上,宿珉对陆云缨好感度的确算高的,不然按照他的性格,压根就不会让人上龙辇,毕竟这位可是从他眼中带着霉味和灰尘味的破烂地出来的。
现在不仅仅让人和他一起坐龙辇过来了,还说了一番话才把人赶去梳洗,实在是例外了。
可在陆云缨看来,这嫌弃样......实在是让人不太舒服。
她难道觉得这些东西好玩吗?可这个时代对女孩的限制就是如此呀,能找个在房间里消遣且不费钱的活动,也就那么些了。
她小时候,指的是穿越前的小时候当然也和表哥表姐、堂哥堂姐争过奥特曼名额的,也拿着小木棍假装自己是仗剑走天涯的侠女的,就连打游戏,也把兄弟姐妹并院子里的孩子们打的嗷嗷叫爸爸,但现在,哎,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不过就这么这位陛下看轻,她不乐意了。
“女孩子的玩意陛下这样的胸怀天下的宏伟男儿自然不感兴趣。”
“嫔妾也只是琢磨出经营棋这样的小玩法,陛下不感兴趣也正常。”
“等等,什么经营棋?”
果然,这位陛下抓重点能力超绝,所以陆云缨就大概说了一遍。
其实就是大富翁,陆云缨稍微改编成了所谓的经商棋,背景故事就是商人拿着银子在京城经商,看谁先没钱只能落魄回家。
这都是现代人玩腻了看腻了的东西,但在这个时代的确挺有趣且新鲜,这位陛下听陆云缨说了一遍就懂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爱妃。”
又是爱妃了,陆云缨知道他的爱妃不怎么值钱,但这也太.....
“爱妃,你说的这个经商棋,朕怎么没见过?”
“嫔妾不都说了吗?这是嫔妾琢磨出的小玩法罢了。”
瞬间,宿珉眼里的光就暗淡了下来,若这是陆云缨琢磨的,就代表着其他地方没有,代表着他现在玩不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转而,他又打起来精神。
“那这棋爱妃带进宫来了吗?”
自然是没有的,她箱笼的位置多珍贵啊。
“无妨,朕派人去取。”
“是在陆家吗?爱妃这样的好东西,哪能留在家中,自然应该当做嫁妆一般的带进宫来啊,别白白浪费了。”
说罢,他道一甩衣袖,兴冲冲往外面去了,看上去仿佛忘记自己可以叫人进来这般。
陆云缨一愣,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否要跟出去,而不久后,便有个宫女过来给她行礼。
“陛下说美人主子辛苦了一天,先去梳洗解解乏,等那什么商人棋拿回来了,便与美人试一试。”
陆云缨:......她不是来侍寝的吗?
不过也挺好的,至少这位陛下没有忘记自己,还让人带她去梳洗呢。
所以倒霉的就是陈福宝了。
他脸上还带着被容妃甩出来的巴掌印,蔫头巴脑的回到太和殿,然后就有了新的任务——去陆府取经商棋。
据说是陆美人琢磨出来的新玩法,其他地方都没有卖的,只陆府有她自己做的一副。
“这,这......”
算算时间,宫门都要落匙了,现在他出去,今晚还不一定能回来。
“没事,你把经营棋从门缝里递进来就成,只要人不进,就不会惊动其他人。”
宿珉在一边出主意。
陈福宝依旧在犹豫,虽然这么说,但太后不可能不知道的,而且他这身份多少人盯着呢,他这身子骨,可经不起折腾了。
然后:
“你不去朕就自己去。”
陈福宝:.....
“奴才遵命,遵命。”
“嗯,那你快去快回吧。”
“朕今晚就要玩到这经商棋。”
“嗻。”
好了,他的死活,陛下是不会管了。
长乐宫
之前陈福宝来的时候,孟皇后正在处理宫务,听说陛下罚了容妃,她本人倒是不太在意。
容妃那性格得罪人一得罪一个准,除了她自称的表妹身份,陛下可没有对她特别青睐过,就连和婉妃吵起来,陛下也是更护着当时身份地位皆不如她的婉妃。
本以为陈福宝不过是惯例回禀,孟皇后心里还挺舒服,处罚宫妃,陛下到底没有略过她这个皇后去。
但万万没想到,她得到的却是陛下的警告,陈福宝说的再好听,可警告就是警告。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陛下任性,喜欢谁讨厌谁、处罚谁赏赐谁,这一天都要发生几次,有时候她看不过眼了便会帮把手,哪里知道居然在陛下那留了坏印象。
“碧螺,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
碧螺想了想,没有糊弄,反而认真道:
“陛下一直是小孩心性,娘娘您可怜那些妃嫔宫人处于怜悯帮把手,在陛下看来说不准您就是故意和他对着干了。”
“因此陛下这才有些不满。”
说的也很有道理。
孟皇后以为陛下是万事做完就忘的性格,哪里知道陛下也会小心眼呢,好巧不巧她还撞到上面,也还好陛下说了,不然不知道这不满还要积压多久。
“而且以往陛下也没有特意吩咐,与其说是提点您,不如说是真的恶了容妃,不想见有人给容妃宽宥了。”
在这时,孟皇后的另一个大宫女龙井走了进来,见碧螺和皇后正在说话,福身请了个礼,而后把漪澜殿内发生的事情说了。
陆云缨本就是皇后故意调到容妃宫里恶心她的,自然也关注了几分,现在几乎是第一时间收到了容妃宫里的消息。
听完孟皇后就对碧螺刚刚说的话更为确信了。
这容妃本就不被陛下喜欢,又撞见她欺压低位妃嫔,容妃不但不悔改还和陛下顶嘴,可不就让陛下彻底恼怒了吗?
哼,说来容妃也可笑,她还以为这是在家当翁主的时候呢,她的外家礼王府也不如从前,怎么还看不清形势呢?
明宗皇帝之前几位皇子极为优秀,不管是按照个人素质还是出生顺序以及身份,都轮不到体弱多病的先帝登基。
但无奈那几位皇子优秀的过于平均了些,所以最后同归于尽了,谁也没讨到好处,唯独留下先帝这根独苗。
弄的明宗皇帝也懵了,不久前他选择还那么多,那么大,现在居然要忧心将偌大的帝国交给谁,毕竟先帝身体不好,他不得不考虑个万一,这情况找谁说理去?
可惜事已至此,迫于无奈,明宗皇帝只能捏着鼻子选择培养先帝继位,同时扶持自己同胞兄弟礼王作为备选,没办法,虽然心有不甘,但身为一个还算圣明的帝王,受点委屈很正常。
先帝顺利继位了,在皇位上也很努力,并没有对不起明宗的期待。但唯有一点足够致命——子嗣不丰,专指他没有皇子,公主倒是有那么几位。
不丰也就算了,还经常死,皇子公主都逃不掉,最后先帝不得不吃药、炼丹、做法事一条龙,想要尽可能多生孩子,尽可能的留下孩子,但都没用,还把身体折腾的更加亏空。
最后万顷旱地只留下如今的陛下一根独苗,就是这根独苗,从出生到十二岁继位时都病恹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
所以身为明宗皇帝同胞兄弟且孩子众多、又被扶持过的礼王府可不就成了热灶吗?
那时候过继礼王世子的折子不计其数,最后还是当今这位陛下顺利登基了。
不过也怪那时礼王府跳的太高,先帝临终前谁也没指,自己的妃嫔就在皇宫安度晚年,好端端养着,就让礼王给他守陵去——说是明宗皇帝想念礼王这个弟弟,他思念礼王世子这个堂兄,想到要分开就痛哭不止,快死了眼睛都合不上,礼王府邸深受两代皇帝隆恩,理应陪伴左右。
话都说到这里了,还是先帝遗诏,新皇已经上位,礼王能怎么样?没死都是好的,只能辞掉身上的官职,带着全家老小一起给自己皇兄和大侄子守陵,说是守陵,其实也和圈禁没有太大区别,顶多待遇比较好。
如今陛下身体也康健了,一晃眼也快过了十年,礼王还在守陵,曾经的势力削减了七七八八,完全是人走茶凉的典型案例。
礼王府都这样了,更何况嫁出去的明华郡主以及容妃这个外孙女呢?抱着以往的光鲜履历过日子,放不下身段,可不就要艰难几分?,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