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转眼已经是八百年过去。
容白习惯了自己身上有一个新的小生命, 十分期待崽崽的降生。
但是据元始所说,越是酝酿时间久远,诞生时候的功力才会更厉害。
有多少生灵一辈子都跨不过一个阶层, 所以在这些时候更要她来小心对待。
有的生灵在出生之时就已经在肚腹之中修炼了一个年会。
“师父要快些回来。”
“那不如与我同去, 你独自在玉虚宫之中,也不甚放心。”
容白习惯了撒娇, 但对着元始明晃晃的眼神还是有些难为情。
他们这些年一直粘在一处, 就没有分开的时候, 尤其容白日日夜夜都恨不得贴在元始身上,如今要分开些许时日便觉得难舍难分。
容白不舍得,元始更是欣然承受。
“可你是同诸位圣人一同论道,又是想要请娲皇为我们主婚,我还不是不去了。”
圣人之道,她去了也是打瞌睡。
而且若是亲自听到自己的婚礼要如何安排,那她就更难为情了。
元始眼见她眼神清澈明亮, 好似完全的看开,实际上可怜巴巴拽着他衣袖的指尖因为攥着的布料小,已经有些泛白。
显得可怜巴巴的。
他在容白面前已经习惯了含笑, 身上也沾染了几分烟火气。
玉虚宫原先只是他的道场,并非他的家。
可如今他离开,却也知道他必须焦急的回来,因为此地有一个生灵在盼望着他回来。
也正是这一种牵挂悬心的改变,那一种睥睨世间万物, 万物不入眼的冷漠疏离逐渐消失,倒像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寻常疏离感。
他也只如此珍重的看着容白一个而已。
“昔日女娲为帝俊常曦缔结第一场天婚,而后人族缔结第一场地婚。”
元始伸出手,指腹按压着她的唇瓣, 轻笑着说道:“女娲再为咱们主婚,便是世间第一场圣婚。”
洪荒生灵,天地之间生灵不知凡凡,圣人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可圣人自从修炼开始,便知晓道侣算不得什么,他们一日不成为圣人,那就一日有被压在他人之下的命运。
即便如此,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元始有这个心思,还有这个胆识。
他想要一场属于他们的圣婚。
让所有人都知晓容白是他的道侣。
让天道都认可他们于世间最亲密的关系。
元始说完,微微垂下头,刚才还□□着容白唇瓣的指尖,现在抵在了他的唇角。
他在讨要他的奖励。
容白轻笑一声,她还是觉得师父每一次一本正经的要奖励的样子差距太大了。
不过,她松开元始的衣袖,直接踮着脚掰着元始的脸亲了上去。
她的亲吻依旧是带着野性和粗暴的,凭着直觉走,用力的捧着元始的脸就开始用力亲吻。
就连元始从只会贴在一起到现在变得驾轻就熟。
容白这么久了依旧只会这样。
所以等着奖励送上门之后,元始便环住她的腰肢,由他来开始掌控。
唇舌都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或许也是两人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要分开,元始也觉得心里砰砰跳,索取的姿势也更猛烈了一些。
他恨不得在容白身上,处处都弄上他的烙印。
可不论怎么亲吻,他仍觉不够。
若非太上老君随口而言既然这么想要让所有人知晓,那不如就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元始这才开窍。
毕竟——昔日太古天庭气势之盛,帝俊和常曦的天婚就连盘古嫡系三清都去了其二。
唯有元始一人,他瞧不上妖族,自然不会昧着自己的本心去参加婚礼。
就连太上老君说起,他也无法领略的到。
唯一能够引起他注意的便是四海八荒都知晓他们两个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如果,一开始就是他的弟子,他们一开始就如此亲吻。
那么,容白肚腹之中一直用他本源之力在养育的孩子,是不是就是他的孩子?
恨自己来迟。
可还觉得不够。
究竟是哪里不够。
元始觉得匪夷所思,抱着容白的力道也越发的用力。
容白被侵占了所有的呼吸,舌尖都被勾住,彻底的失去了掌控。
她总觉得,师父是要将她的唇舌一起吞吃入腹。
不自觉的氤氲出了眼中雾气,喉咙中发出来的微弱呜咽声作为抵抗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
而这种声音,无疑成为了烈火烹油,让元始越发不满足。
待了许久,成了容白的极限,他这才松开。
“待结束了,我便立刻回来。”
嫣红的唇已经变成了重力碾压之下的浓稠颜料,银白雪地之中最美丽的艳色。
她点点头,眼中雾气渐浓,依依不舍的看着元始离开,指尖贪婪的蹭着元始独有的温度。
而后,白鹤青鸾先行,元始这才离开玉虚宫中。
.....
等着元始的依仗已经消失在眼前,容白眼中浓厚的泪意这才消弭,眼中的肃穆与冷冽若叫其他生灵见了定会以为与刚才痴缠的并非同一人。
容白知晓玉虚宫之中若是元始先要看,那便处处是他的耳目。
也就未曾多言,从宫殿之中缓缓走入山下老林里,做出因为他的离开而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独自坐在老林深处的石桌旁,周围一簇一簇的青绿花草开的烂漫,却无任何活物走兽,就连这些珍贵的奇珍草木也都是未曾诞生灵智。
师父不愿意让她和旁的生灵在一处,觉得那些生灵都会没有眼色的打扰他们。
现在元始离开了玉虚宫,整个硕大的道场之中,只有她一人有灵智。
光洁的石桌桌案上,上头放置着后天灵宝一样的博喻,被容白弄成了花盆的样式。
里边埋着的,是她在兜率宫捡回来的花种。
至今没有发芽。
她刚刚度过大罗金仙的雷劫。
她的修为因为每日元始注入的本源之力,在短短这么些时间之内再一次回到了大罗金仙修为。
每一次的雷劫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寻常之事。
师父担心她受伤,所以每一次都会有专门的法宝来帮她度过雷劫。
等到了大罗金仙雷劫的时候,师父已经彻底的将他的伴生法器玉如意给了她。
这样的修炼速度,以三清本源之力灌溉;
这样的通畅雷劫,以无数先天法宝任她取用。
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幸运之事。
可容白却觉得不对的地方有些多。
不只是她不愿意用法宝过雷劫.....而是因为或许本源之力吸收的太多,被天道偏爱的三清在修炼之路上本就应该通顺。
她对于阐教的心法并为有多么深刻的认知。
她学着,吸收着。
可也紧紧就是如此了。
她觉得是不对的。
若真是天地高低早就已经注定,那她一只凡兔修炼到这个地步,岂不已经是大过。
可她之前每每问起师父,师父都说她与别的不同。
哪里不同。
因为被师父喜欢所以不同吗?
在问之后,师父便问她喜不喜欢人生果树。
她隐隐察觉,但凡自己说一句喜欢,或许.....她的圣人师父会立刻十分开心的帮她换一个躯体。
哪怕说起来匪夷所思,但若是他的师父来做,一定可以,并且可以做到。
至此,容白便不愿意多问。
譬如,师父不愿意她用双剑,甚至不愿意让她用剑这般充满杀伐的武器。
师父说,于心性有损。
所以她并未曾用起剑,反倒是用起了师父的玉如意和玉虚琉璃灯。
本应该是如此的。
毕竟广成子的武器是翻天印,赤精子用阴阳镜......大多都是用法宝压制,而非以杀伐之力镇压。
可她总在心里觉得,她该以双手执剑,威震苍穹才对。
不过转念一想,师父这般排斥自己练剑可能跟自己从前和几位师兄一同没了修为,在和截教一战之中损失太大。
若是师父这般关心,她还不领情,那才叫坏呢。
就是......广成子非说她的修为来路不正,她有点难过,于是就用玉如意把他打跑了。
她眷恋崽崽父亲的每一寸肌肤,拥抱在一起都不能抑制她的这种渴望。
可越是亲密,她越是无措。
师父要同其他圣人论道,她舍不得师父离开,却又从心里觉得得以喘息。
她需要好好思考,究竟是为什么。
她到底是太过冷情,以至于对师父这样偏爱都视若无睹,还是......真的有隐情呢?
大师兄脱口而出的那一句“恭迎小师妹加入阐教”实在不像是对着一个早就入门的小师妹这般开口。
女子坐落在山间草木之中,光洁的石凳,轻柔的软垫,精致的美玉仙盆,林中郁郁葱葱,她在其中却皱着眉头多有愁态未曾开颜。
容白视线落在苍穹之上,金乌阳光十分耀眼,她安安静静的细细看着,连拢在背后锦缎一般的发丝垂落只肩头都不在意。
她眉宇轻蹙,与她本应该无忧矜贵的姿态并不一样,只想叫人抚平她的眉间忧愁。
可容白已经深深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之中。
玉虚宫作为圣人道场,在元始带着白鹤和青鸾离开之后,任何鸟雀不会经过玉虚宫的地界。
师父那么讨厌依靠着血脉延续的走兽。
师兄们那么厌恶湿生卵化披麟戴甲之徒。
若说句大逆不道的,她并不像是阐教弟子,反倒像是截教弟子。
这么想着,容白又摇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是截教弟子?
如果是这样,难不成师父还不是师父?
不对,截教弟子骄横,即便同为走兽也道不同。
她是阐教弟子。
理智是一瞬间崩溃的,容白指甲陷入到血肉之中,忍住了马上要氤氲出来的眼泪。
她不能让师父察觉她在想着这些事情,她只能用力低下头,盯着这一盆怎么也没有生机的花种。
纤细的身形忍住泪意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而后才平静起来,仿若刚才全部都是错看一般。
阳光透着郁郁葱葱的枝叶渗透进点点光斑。
可她在草木葳蕤,云蒸霞蔚之中只觉得冰冷异常。
后来,一段沙哑的歌声响起,容白意识逐渐模糊,头缓缓落在。
就在额头要磕向石桌的那一刻,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兜住了她下滑的趋势。
陡然出现的人影将她妥善安置好,光斑在他的手掌之中来回活动,晃的容白眼晕。
她只记得,一道模糊的身影。
出现在光芒万丈的天气里。
锦缎一般的长大被微风吹的有一些凌乱,宽大的衣袖来回摆动,衬得她格外的瘦弱苍白。
她的嘴角却带着一丝笑意。
缓入梦中。
.....
论道之地为女娲的娲皇宫。
西方教有多宝在管辖,即便就差一个名分,但做的也丝毫不差,接引和准提也是最早到的。
紧接着便是老子。
他一来便入定,任是接引准提想要探听元始的辛秘也丝毫不接茬。
都是圣人,都是紫霄宫之中见过的,谁不知晓谁。
他们因为或多或少的利益聚集在一起,但到底又不是一路人,自然无需多谈。
紫霄宫之中一位道祖并不外出,另外一位上清通天非下一个量劫不得出,这一次来论道的也就是他们几个罢了。
女娲作为东道主安静的坐在自己的蒲团上,她的眉眼总是带着几分笑意,广袤的天地在她眼中扎根,她是当之无愧的大地之母。
忽的,她轻笑一声,引得全场肃穆:“玉清道友来了。”
宫殿之中寂静下了。
香燃完了一支,而后诸位圣人便听到仙鹤鸣叫、青鸾啼鸣而后伴随着的阵阵祥音。
元始的诸天庆云层层三万丈,遍身的彩霞流金萦绕,香烟滚滚自东来,点化的童子们手中吹奏着玉笛。
接引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说到:“玉清道友这个出行排场,只怕是洪荒这下众所周知,也就玉清道友这般高调罢了。”
“都不用掐算,只听声音,便知晓是玉清道友来了。”
太清老子睁开眼睛,他眼中不见悲喜,唯有在同为三清的弟弟面前才能看得出些许的在意。
当然,也可能是在意,也可能是因为元始本就是最后一个到的。
元始进殿,对着女娲点点头,以示尊敬之意,随后便坐在蒲团之上,彻彻底底将西方教二圣无视的彻底。
接引准提也不在意,毕竟他们也都知道,元始是一个十分公平的圣人,他除了盘古大神、道祖还有三清,平等的看不起所有生灵。
其中以披麟戴甲湿生卵化之辈最为厌弃。
若非女娲创造人族成为功德成圣第一人,他也会如此。
“听说,这几百年隐隐一直有着传闻,玉清道友同上清道友的弟子......不知是真是假啊?”
准提开口,端的是关切道友的细致模样。
若是旁人来说 ,必定会在“弟子”上转化成“截教余孽”,可他们是谁,自然不会以偏概全。
即便截教覆灭,连上清通天都不在他们面前,依旧不会落下任何的话柄。
毕竟.....他们可从不徇私,从不讲究私情小利。
“不是。”
元始开口。
准提接引相对一眼急切的看着元始等待回答。
三清的感情如同纸糊的一样,必定不会是这么些年过去后悔对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
但他们这位道友,该不会对他最不屑的湿生卵化之辈还能够动真感情?
这倒有的好戏看了。
元始也不理会他们,直直的看着女娲,凌厉冷漠的感觉这么多年未曾变过,他们本以为元始这般心高气傲之人会直接否认和那“余孽”的传闻。
他们可还记得,那个弟子还带着通天的诛仙四剑。
没有想到,却等来了一句软话。
“昔日娲皇主天婚、地婚,不知可有性质,再来主持一场圣婚?”
他的不是,是指不是通天弟子。
而是......他的道侣。
老子闭上眼睛,不愿意看着元始忍着笑意的模样。
......
“你不是师父。”
“你是谁?”
容白忽的转醒,来不及看周围四周升起了一片白茫茫雾气。
赶紧手指执起玉如意,全身做备战状态,警惕的看着眼前化作她师父模样的人。
可奇怪的是,分明她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对着眼前人却没有丝毫的杀意。
那人哼笑一声,走近容白,看着她手中紧紧握着的玉如意轻啧一声:“就这?也就摆摆花架子。”
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形态,只在短短几瞬之中便是天差地别。
那带着清凉温度的指尖在容白怔愣的时候,在她额间轻敲了三下。
莲香阵阵。
他唤她,神情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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